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唢呐声消，烟花尘落，亲朋散去，路灯照亮静谧夜空，在五彩斑斓的光圈中诉说往事。 收拾祖父遗物时，在他生前住的窑洞土炕上的砖红色掉漆桃木柜里翻出了那盏墨黑色煤油灯。刹那间，沉默凝结了空气，时光倒流回年少。 在那长长的回忆甬道里，抹不掉的是亮光中的欢声笑语。那时，一众兄弟姐妹总是欢腾地送走了太阳公公，就围着祖父兴高采烈地看黑白电视里神秘莫幻的动画片。每当雷雨天看得正起劲时，总会突然停电，无一例外。但当桌角的煤油灯随着火柴“咻”的一声亮起时，就会一扫我们心中的阴霾。这时，祖父会就着微弱的亮光讲他年轻时的艰难。 我的祖父是一名无私正直的共产党员，他的前半生全心全意为人民谋福利，后半生一心一意教子孙跟党走。 父亲出生于贫瘠落后的陕北延安山村，土壤干涸、交通不便，农民生计全靠老天“赏饭吃”。如果春季尘土飞扬、夏季干燥呛喉，那定会秋季颗粒无收、冬季食不果腹。若是开春便风调雨顺，即便夏日干旱少雨或秋时内涝成灾，这一年也可勉强过冬。 祖父便是这样青黄不接的山村书记，灌溉庄稼成了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心事。山沟里早已筑了堤坝，拦截溪水足够浇洒农作物，奈何村子里没通电，水泵无法将山底的水输送到山坡上的土地里。祖父束手无策，只能望“电”兴叹。
很多村民为逃饥荒而举家搬迁，祖父望着他们渐行渐远恋恋不舍的背影，内心的辛酸溢于言表。 那天夏日黄昏，夕阳沉了下去，麻雀停在树梢，向远方张望，父亲爬地上与叔伯斗蛐蛐，那是他们最无忧的少年时光，此后半生，他们都在为生活艰苦奋斗。麻雀忽然像受惊的小鸡乱飞，不远处，祖父挥着纸张奔跑而来，布鞋带起的灰尘飘散在空气中，经久不散。 那张纸是乡镇府计划村村通电的起草文件。 父亲说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祖父都是起早贪黑跟着勘察队奔忙，帮基建队搬物资，给审查组介绍村里概况...... 然而，事与愿违，经多方商议决定他们村暂不通电。这似倾盆大雨浇灭了祖父内心蓬勃成长的希望。 父亲生长的村子在大山深处，路面是两人并肩行走还有些拥挤的土路，山路崎岖，设备运输太难，况且村里大多数人已经迁走。理解党组织决策后，作为村支书，祖父只好送走所有人家，自己也迁回发展正热火朝天的祖籍陕北榆林。 饥荒年代，丢了无数累赘，唯独留了那盏煤油灯，那是祖父对电保留的遗憾与希望。 我出生在陕北榆林靠着无定河的农村，那是“川畔儿”，背靠大山，面临河水，柏油路坑坑洼洼却跑着货运汽车，庄稼有抽水泵灌溉收成可观，但我小时候村民用电并不可观。 母亲的嫁妆里有一台十八英寸的黑白电视，那时候每天农忙结束后晚饭间，大伙都会端着香喷喷的饭菜不约而同来我家边吃边围着电视机热闹地看武侠片，似乎这一天的疲累随着电视里黑白身影的切换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那些不求丰富但求温饱看电视剧的父辈们，辛勤劳动一整天，总在突然停电时，当母亲点亮红蜡烛后，大多唏嘘一阵便散去。只有几人会寻着村头的变压器等着电力检修工来了帮忙恢复供电，这些为数不多的村民中，就有我父亲。 虽然父亲并不是共产党员，但在祖父的以身作则下，父亲对于村里电力建设也极度热衷。搬电杆、扛电线、挪设备、抛砖砌墙、和泥填灰......为村里盖变压器房，父亲事无巨细费时又费力。 父辈们艰苦奋斗的年代，是祖国经济发展最快的时候，也是农民福利涨速最快的时间。随着“家电下乡”的政策惠及民众，农村的供电量已赶不上用电负荷。 中学暑假时，晚上给农忙的母亲做饭，经常菜还没炒熟，电磁炉就突然没电了，周围漆黑一片，真让人无可奈何。祖父会闻着半生不熟的菜香味，翻找他的煤油灯，颤颤巍巍地点亮，对我诉说农村供电的漫长历史。 但那几年电网建设飞速，短短三年，村子里新盖了三个配电房，拆掉了最早的变压器房。从此，很少遇见让人气急败坏的断电情况。祖父那盏煤油灯也越来越难买到煤油了。 大学毕业后，我如愿成为一名电力人，在离家一千公里外的草原城市，每当火车飞驰在回家的路上，内蒙古电网总让我惊叹。在人们感叹“呼包动车”带给生活便利的同时，只有电力人才懂得交通发达的背后，电网的安全稳定运行扮演着怎样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已到耄耋之年病痛缠身的祖父无缘见识交通发展的迅速，更无法见证“电”在生活各方面必不可少的地位。虽然远在异乡的我总让他牵挂着，但他非常支持我从事电力行业，他说“莫要忘本，人民电业为人民哪！”。
去年，听祖父说，他的故乡勘测到油井，没出一个月，钻井队就有电可用了。我说，在锡盟大草原上，几十公里仅有一户牧民，电力公司也会架一条线路给牧民家供电。 祖父说：“今非昔比咯，电力终于踏过荆棘路，为人民带来福利与便利了，半生遗憾总算有着落咯！” 异乡工作近四年，我在锡林浩特安家。锡林郭勒大草原以她纯净美丽的自然景观闻名于世，在这座草原城市，华灯初上时，路边行人寥寥无几，站在窗前，回首这些年，不仅有远方的思念，也有眼前的留恋。 二零一六年九月，锡林郭勒盟地区500千伏超高压输电线路结束十年单线运行的历史，迎来了电网双回线路运行的新时代，极大提高了电网的安全稳定运行。同时，为锡盟地区丰富的风能、太阳能及褐煤资源的外送提高了保障，带动了畜牧业和旅游业的高速发展。 这些年在锡盟电网建设中，我虽微不足道，但最美的青春最难的坚守都奉献在二连干旱草原荒漠中，见证着一个地区的发展与变化，是内心的满足与自豪。 那天，擦拭着手里落满灰尘的煤油灯，我潸然泪下。那是，我们祖孙三代人对“电”的寄托与渴望啊！ 自此，祖父再也不能邂逅电力情缘。然而，我并不会因为他的离去而放弃对电力的守护，那些掩于岁月的电力故事，也是我一生挣脱不掉倾心向往的情缘。 作者/主编：木瑛（笔名），国家电力行业助理工程师，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愿做最美好最自在的女子。感性交友，理性生活。以旅行怡性，以写作怡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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