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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台街·往事如昨 | 那顿逛鱼炖豆腐,怎么可以这么美味

 新用户339933 2023-03-27 发布于山东

烟台晚报烟台街,一条有故事的街

请点上面蓝字,来烟台街逛逛

逛鱼,烟台人都熟悉,也有写作晃鱼、光鱼的,俗称“大头逛”,因为这种鱼顶着个大脑袋,比身子还粗,所以也有叫它胖头鱼的。

逛鱼在两合水或海水里都能生长,在浅水中捕食。这家伙嘴巴大,性凶狠,能把比自己体长略小的鱼虾一口吞下,连小螃蟹也敢吃下,海肠、海参更不在话下。可能由于食性杂,逛鱼有一种很特别的鲜味。

逛鱼有多种吃法,但海边人家公认的最地道的吃法是炖豆腐。半大小子时,我吃过一顿足够特别的逛鱼炖豆腐:是在河坝上炖的,豆腐是热浆的,逛鱼是活的。

学校放秋假了,我们5个小伙伴约好了到入海口钓逛鱼。那天风小,潮水低,这叫得风又得潮,加上阳光充足,正是逛鱼觅食的好时机。不到半天工夫,我们每人都钓了大约3斤多。钓够了,也在海水里站累了——在入海口钓逛鱼,得一直站在半米深的海水里,一个个特别累,也特别饿。

收拾渔具准备回家,有个伙伴笑着说:“这活蹦乱跳的逛鱼,要是炖上一锅豆腐,我能吃三大碗!”

本来是句调侃,却瞬间引爆了我们的食欲。我和另一个伙伴几乎同时抬手,指指南面。谁都知道,南面是海军农场,以前我们经常把钓的鱼,还有从稻田沟渠里捉的泥鳅、黄鳝和河蟹,送到农场伙房换馒头吃,有时还能吃上肉馅包子、猪头肉。

农忙季节,也就是在春天插(栽)秧和秋季收割时的两季,农场伙房会自做豆腐,平时不做。

我们迅速达成了行动方案。顺着河坝一溜小跑,半路经过盐场时,我们还没忘“顺”了两把咸盐。遇到野生小葱小蒜,也拔上两把。

我们提前把个头大的逛鱼捡出来,约有5斤,准备自己享用;用余下的大约10斤,换了3块豆腐。3块豆腐掂着能有6斤开外。

因为平时与司务长、炊事班长打过多次交道,彼此都是老熟人了,所以人家还白给了我们一个很大的旧铁盆。知道我们要炖豆腐,想给我们一勺猪大油,没东西盛,就一刀割下半斤多猪板油,扔在装过鱼的空篓子里。

我们来到广河大坝的西沿坝顶上,分头行动,准备野炊。到河里抬回半盆从昆嵛山北麓流下的河水;搬来3块石头,摆成三角形,把铁盆架上,豆腐搁进盆里,用小刀划拉成小块。

逛鱼的生命力非常强,此时,多数都还活着。我们一齐动手,用小刀和剪子一顿收拾,铰成段,直接往盆丢。猪板油割成条,下到豆腐上,最后把咸盐、野生葱苗和蒜苗扔进盆里。

我们不爆锅,要的就是清炖,而且必须是豆腐在下、鱼在上,水要没过鱼段,一次性把水添足了——这都是我们平时跟大人学的。

接下来,一个人守着盆在就近找引火草,其余4人到远处拾干树枝。顺着大坝走了好远,也没拾到多少。有人提议,到西面的一条小河坝捡向日葵秸秆。向日葵是部队农场种的,种了几百米长,有的被牛、马、羊撞倒了,已经干枯的秸秆是极好的烧柴。

没有东西盖在盆上当锅盖,我们七手八脚地折了一捆棉槐条子,去叶扒皮后,在大盆上摆了两层当锅盖。

先用大火猛烧,盆里冒大气开始咕嘟冒泡后,改小火慢炖。逛鱼和豆腐特别是野生葱苗蒜苗的鲜味,在大坝上弥散开来。

我们忍着口水,每人用手指粗的棉槐条子去皮后做成1双1尺多长的大筷子,还用芦苇杆做吸管,准备喝汤。

“千滚(炖)豆腐万滚鱼”,足足等了1个钟头,没错,就是1个小时——因为海军农场院里那根十几米高的木杆上,有6个高音大喇叭,从4个方向从早到晚不停地播中央广播电台的节目,每隔一小时就会有三短一长的笛声整点报时,我们称为喇叭拉笛——我们准备开吃了。

刚把大盆上的棉槐条子划拉开,就见南面养猪场过来俩当兵的,一个双手捧着大碗,另一个拿着两双筷子和一只长柄勺子。

大碗里,是刚出锅的猪下货,猪肝、猪肠、猪肺和猪肚,切成大块。因为和我们也是老熟人了,他们什么也不说,上前来,直接把大碗里的猪下货倒在大盆的豆腐上,并用勺子搅了搅——这是要与我们一块吃一顿的,也叫入伙。

好,准备开吃!但不巧,再一次被打断了:两个小伙伴提着篓子从北面顺着坝飞奔过来,边跑边喊:“等一等,我们有海货(鲜)!”

他们带来了3只梭子蟹,是活的;12个鸡蛋大的花蛤;二十几个手指粗的蛏子;两捧小白虾;6个海参,十几条海肠,还有大约3斤多瓷蛤。瓷蛤的形状像人的大拇指,外壳很薄,像瓷器一样易碎,但味道特别鲜。

不用说,他俩也是来入伙的。我们到农场来用逛鱼换豆腐,他俩起初并不知道,听说后,就从别的伙伴的篓子里挑了几样海货,也跑来凑热闹。

把海货倒入盆里,不一会儿,蛏子和蛤就张开了嘴(壳),梭子蟹是掰了蟹盖的,也很快就熟透了。

原本,逛鱼炖豆腐就是像牛奶一样的白汤,加了海货后,大盆里的汤浓稠得像稀饭了。原来准备用芦苇管吸汤是不好使了,于是,两个伙伴跑到军人宿舍后窗外,捡了3个铁皮罐头盒和4个玻璃罐头瓶,准备喝汤用。

终于开吃了。两个当兵的是养猪的,到了收获季节,天天烀猪下货,顿顿有豆腐吃,所以他俩不吃大盆里的豆腐和猪下货,专门吃海鲜。

而我们肚子里油水少,不是过年过节,一年到头吃不上猪肉。这下过大瘾了,那么一大碗猪下货,一会儿就吃光了。海鲜我们不稀得吃,各种海货我们在海边搞露天烧烤经常吃,吃得够够儿的。所以,我们把两个当兵的没吃完的海鲜和逛鱼拣出来,盛在大碗里,给他们拿回去再吃。

逛鱼炖豆腐本来就是美味,又加了那么多海货,特别是梭子蟹和海肠,有一种特别的海鲜味。这些海鲜中还有猪板油和猪下货的味道,而所有这些味道在炖煮的过程中被豆腐照单全收,用我们的话说,“鲜味都扎进了豆腐里”。

吃吧,你就吃吧,那豆腐的味道吃到嘴里,能一路鲜到头门顶,我找不着恰当的字句写在这纸面上。我们用粗棉槐棍做的大筷子,捞出大豆腐块,用左手掌着大口大口地猛吃。那口感实在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只能说是太鲜溜了!有个伙伴坐在地上,背靠着一棵树吃,他说:“不靠在树上,怕鲜倒了。”

豆腐吃完了,下一轮是喝汤。像稀饭一样浓稠的汤比豆腐更鲜,鲜得有点咸,那真的是齁齁鲜。其中有两个伙伴喝了几口就不喝了,说是“太鲜了,顶得头晕”。

吃豆腐时,除了那个倚着树的兄弟,我们都是蹲在大盆周边吃,而等到喝汤时,便全都坐在了地上,真的是怕被鲜味顶倒了,躺在地上起不来。

清澈的河水,野生的葱苗、蒜苗,活海鲜、刚出锅的热浆豆腐,它们怎么能那么美味呢?以至于几十年过去了我也忘不掉。

长大后,我走遍了几乎大半个中国,吃过各地的名菜和小吃,但没有能比得上那顿逛鱼炖豆腐的。

住到城里后,离海鲜市场很近,每年秋季,总有那么几次,我会特意选购当年在河坝上吃过的那几样海货,照方抓药,一样不多,一样也不少。再买一块热浆豆腐和一小把嫩蒜苗、一小把小葱苗,当然还有猪下货和一块猪板油,回家下锅也是炖1个小时。

倒是挺好吃的,就是没有当年那个味儿。为了能追回那个味儿,我专门到城东沁水河打了一桶水,用家里洗菜的铁盆当锅,炖出来,还是比当年的味道相差3里远。

这是为什么?可能是食材不如以前;可能是肚肠变了——早年吃不饱,吃一次豆腐不易;也可能,天然气或电器怎么也整不出柴火味儿。当然,也可能,这些原因都不是。总之,现在我也认了:当年那个味儿,不太可能复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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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烟台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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