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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下的卡夫卡:中短篇小说掠影

 置身于宁静 2023-03-31 发表于浙江

我们的艺术是一种由于真实而变得刺眼的存在:照在回避的丑陋面孔上的光是真实的,其他都不是。

————Franz kaf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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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想更快走进卡夫卡艺术之光的人来说,卡夫卡的中短篇小说是比《城堡》更亲近些的入口。

读他的一些小说,譬如长篇《城堡》,中篇《诉讼》,中短篇《地洞》《绝食表演者》《一条狗的研究》,可能需要更多的耐心,不,是耐力。读者和主角一同掉入那周而复始的圈内,渐渐困顿的眼皮就催启了快进模式。止此望而却步是遗憾的,不妨先在山脚下逛逛——卡夫卡的中短篇小说,簇拥着那皓首,像一个透明丰富的棱体,足以激发跋向山更高处的志趣。

我读的是上海译文2002年版的一套卡夫卡“小黑书”,包括长篇、中短篇和书简共四卷。现在卡夫卡的中短篇小说集有许多不同翻译和版本,可按自己对译文风格的偏好比较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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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卡夫卡的研究业已汗牛充栋,这里只是写下几个词,串起若干珠玉,领大家飞掠我曾徜徉其中的水晶般明丽的境界。

一则寓言


《在法的门前》:刚看完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继而朦胧地忆起可能出现在遥远少年时代《读者》这样的杂志上。对文字体悟的深浅还依随生存之地势起伏绵延,虽然后知后觉,但总算知了觉了,再遇此文方感到一种前方的警醒,在闪烁——未来某个门外徘徊的时刻也许会给自己当头一棒的启示。

每个人都有这么一道专为ta而设的门吧?此刻你在向门里张望,抑或在门外踟蹰?

一个童话


《变形记》:这篇由于高中语文课本的节选大家都不陌生。完整的捏住有厚厚一小沓,但从黄昏挑灯奔向深夜的途中都没有停歇,万籁俱寂中,心为一只大甲虫牵动着,牵动着,读下去。

看似一个人躯壳的变形,实则是把称为家庭和亲情的东西变形为一个虫体人心的现代童话。

剪来三处卡夫卡书简里的文字贴进札记栏,与原文相映成彰:


1

古斯塔夫·亚诺赫:“《变形记》是个可怕的梦,一个可怕的想象。”

卡夫卡:“梦暴露现实,想象停留在现实的背后。”


2

卡夫卡得悉施塔克将为《变形记》画封面,致出版社:

“千万别画,请别画这只甲虫!……如我自己为插图提出建议,我将选择这样的场面:紧闭的门前站着父母和代理商,或者最好是:父母和妹妹在一间灯光照亮的房间里,同时房门开着,通往隔壁一间黑沉沉的房间。”


3

出处与《变形记》无关、张冠李戴来的一句:

“……使我即使在家庭亲情内部也能一眼望到我们的世界那冷冰冰的空间里去,我必须用火来使它温暖起来,我首先想要找的就是这样一把火。”


一帧肖像


《女歌手约瑟菲妮或耗子民族》:

某种民族性的写照——

我们还是不能给予孩子们一个真正的童年。而这是有后果的。我们这个民族有股扑不灭、消不掉的孩子气;与我们这个民族讲求实际与可靠的好品质相反,我们的行为有时极为愚蠢,而且就像孩子干傻事一样,毫无意义、挥霍、慷慨、轻举妄动,而这一切常常只是为了开开心。当然我们不能再像孩子那样快乐十足,但毕竟还能从中得到些孩子的乐趣。约瑟菲妮向来得益于我们民族的这股孩子气。   

 不过,我们民族不仅有孩子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它还未老先衰,……我们没有青年时期,我们一下子就变成成年人了,这样,我们做成年人的时候太长了.因而在我们整个民族的拥有的坚韧与充满信心的品质当中在很大程度上印刻着某种厌倦与失望的痕迹。我们没有音乐天赋恐怕也与此有关:对于音乐我们太老了些。音乐的激情与豪迈与我们的沉重不合拍,我们疲意不堪地拒绝了音乐:我们退而吹口哨;偶尔吹吹口哨,这对我们正合适。

正如约瑟菲妮所说,这个民族不理解她,他们无能地惊叹着她的艺术,深感自己不配欣赏它。这使她十分痛苦,为了化解她的痛苦,他们就采取了这种近乎绝望的补偿方式,就像她的艺术超出了他们的理解力一样,他们也把她本人以及她的愿望置于他们的管辖之外。 

她是怎么获得这种权力的呢?因为她如此地不了解民心。……这个家长式的、沉稳的民族(尽管外表上看来与此相反)只知道一本正经地馈赠,而从来不会接受馈赠,即便是约瑟菲妮的馈赠也一样,这个民族继续走自己的路。

 艺术家和受众——

世人视约瑟芬为音乐和奇迹,但一味欣赏,不求理解,以“误解”为前提存在的艺术家,我们的不理解,我们灵魂的负担全都成了她的兴奋剂,激起她更努力地在歌唱中攀升。虽然我们的钦佩一点也没打动她,她要的是按她所规定的方式的钦佩,一种荒唐的、我们绝对做不到的方式。只有过程,没有最后的承认,这是她可悲的命运。(整理自残雪对该篇的解读《辉煌的再现》)

神话新编


很多大师其实都是个幽默大师,可能因为“许多真理都是以笑话的形式讲出来的(尼采)”吧。这种幽默流露在《城堡》里可能会被湮没,但在仅有数行的短篇诸如《普罗米修斯》里则令人耳目一新。

《波塞冬》:对神话人物的解构与重建,隐喻官僚体制或现实一种——

『在人们的想象中,波塞冬总是手持三叉戟乘着马车乘风破浪,对此他时有耳闻,这最让他生气,……他实际上一直坐在世间海洋的深处,算个不停。偶尔到朱庇特那里造访是他单调生活的唯一调剂。所以,他几乎见到过海,穿海越洋更是从未有过的事。他经常说,他要等到世界毁灭的时候,那时或许会出现片刻的宁静,他或许可以在看完最后的账目之后快速地作一次小小的巡视。』

梦境叙事


叙事整体是荒诞的、梦幻的,但在细节和心灵层面上是真实的,平常人与物事在梦境的笼罩下似乎长了翅膀,变形、变轻……变成一幕荒诞派戏剧里的角色与道具。间以一声短暂的梦呓,似一场醒不来的梦。这样的梦幻小说有《乡村医生》《回家》《不幸》《一场斗争的描写》等。
《杀兄》:伺伏在夜和梦的深处、匕首一般伸出的杀机,一抹月色始终游弋在刀锋。“万物都停滞在其毫无意义、玄妙莫测的位置上。”人像一艘海上的船只对随时可能倾覆一切的风暴一无所知。不止于一桩杀人事件的描述,更从高处俯瞰一种命运的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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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另一本小黑书,一些卡夫卡的作品,比如《城堡》《地洞》,残雪的解读可能比第一遍读原作更读得下去(她对《地洞》的分析看得我热血澎湃)……也是用生命去理解的。想更深层地读懂卡夫卡不可错过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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