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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俗事 |从福建人为什么一生要盖一座楼说起

 张新民xj 2023-03-31 发布于云南

临近春节,我在福建的福清。

当地人都在忙自己的事。和西北街头那些虽无关屁事,也喜欢喵别人在干什么的人一样我每天探头探脑地琢磨之后,知晓了福建人的一生头等大事:盖一栋自己的房子。

我们的祖先就能靠着最基本的材料,建造出坚固而不失优雅的房子。但这最低需求如何被无限制地夸大和渲染,最后变成所有人重担的,不在此次图文的讨论之中,此文只谈小事。

1 福建人为什么喜欢盖房子?

中国人相信:只有一座房子,才是人生最为基本的依托,繁衍后代的前提。所以生活中最坚固的材料,都能拿来建造房子。

这十天中,我常常沿着拐来拐去的小路,走在福清市高山镇大院组成的丛林里,仿佛费孝通在做中国乡村经济考察。

福清近海的城镇,有钱的人会用陶片和瓦片层层摞起来建造墙壁,一般人家则是把红土夯实后,再将贝壳海螺这些坚硬的东西加热烧酥,制成白灰抹墙添缝。

岛上渔民和陆地的大同小异,就地取材把山上的石头搬下来,一点点敲打凿平,做成4、5米长的楼板,搭建出2、3层的小楼。

老房子荡着斑驳陈旧的烟尘气息,新房子高大神气,墙上钉着"x厝x号”的门牌。

这个“厝”字,从象形来看,就是上面一个遮风避雨的顶,下面是榫卯机构的梁柱。

同一氏族组成一个个群落。而把个人和家庭维系在一起的,就是一座构建精密、质地优良的“厝”。

福清周边的大海上,铁壳船在一根铁棒的操纵下行驶。在陆地上人可以游牧或者耕种,在海边只能靠网捕鱼。物质最为匮乏、最缺乏食物的年代,福清人也会在夜晚捕获一些鱼虾来活命。

海边的人们是靠海生活的。物质充裕的今天,周边的海域布满养殖海产的漂浮物。

和陆地上的人们一样,如果不遭遇台风这样的自然灾害,渔民会有相当不错的收成。

1-(2):为什么海边的人们喜欢盖房子?

可能:海里生活的软体动物,不像陆地上的动物那样能轻易地在沙土和草丛里钻个洞,只有在娘胎里发育出一个硬壳做为宿舍。有了相对安全的保障后,它们还需要一个稳定的依拖和覆盖,所以它们吸附在海底坚硬的物体上,或人工投放进的预制块上。

对于生活在大海边的渔民来说,见贤思齐是很自然的事:一所坚固的房子,与贝壳类软体动物对壳的需求完全一样。

相同姓氏的人们形成以血缘为主线的族系群落具有极强群体优势,只需提供粗茶淡饭,一家盖屋,全族帮忙。上梁那天更有炸的鱼块及烟酒。

时过境迁,人们最早辛苦建起的房子,还没有倒塌就被废弃。距离那些高楼大厦不远的民居,争先在旧屋中新建楼房,向上抢占空间。翻新重修的旧屋,不论有多么古朴的造型,最终都会被那些新型材建的门窗毁了外观。

这是国内民居中最常见、最让人痛心的一幕。为了弥补遗憾,人们又会新建“古”城,但最后成为不折不扣的购物街。

年轻人都甘愿做工蜂,挤在城市层层叠叠的巢穴中去。但是在村镇的祖坟旁,自建一所大宅依然是一生的荣光,远胜于在城里买楼。

2  福建人的春节怎么过?

今天是大年29日,是我在平潭县北港村“边海小苑”的第三天。

平潭的海滩不像之前那么安静。第一天刮风,第二天起雾,如今又开始下雨。

张攻信比我小不了几岁。他曾在韩国当过5年的厨师,所以我跟定了他。

老张如今在平潭一家私立学校当体育老师。2003年,他在平潭城关买了一套楼房,把父母接去一起过。

这几年北港村来的人多,他把靠近码头的旧居打理成一家海边小栈给游客住。

母亲也想和老邻居们每天在一起,所以也搬回来了。我和他将一起陪着82岁的老母亲在老屋度过这个春节。

刚才,吃过他做的海鲜面,然后坐在家里那间用石头搭建的老屋里喝茶,顺便听他讲故事。

40年前的今天,北港村的人们都在为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发愁。他的父亲是北港村里有名的船长。父亲带着村里的男人们偷偷出海,打到100多担带鱼。往常的收获都要交给集体统一分配,这次不同,大部分的鱼被父亲偷偷藏起来,然后拿到福清卖掉了。

最后,村里每家不但分了厚厚一叠人民币,第二天的大年三十,张攻信和村里的孩子都有了吃不完的鲜鱼:他说那是他此生吃过的最美味的带鱼。

平时,老船长能凭借显示器上电波的起伏变化,判断出哪里会有鱼群出没。有时他会关掉引擎,让副手掌舵,自己趴在舱板上听是否有“咕咕咕咕”的叫声,如果有,那一定在附近出现了黄瓜鱼群。

那时,凭借船长精准敏锐的判断,小村每家的箩筐每次都装满了鱼。

但黄瓜鱼味道不佳,在那时每斤也只能买1毛2。

黄瓜鱼肚子有类似草鱼的鱼鳔,捕获后会浮起来。随着黄瓜鱼鱼鳔药用价值的发现,价格也逐渐水涨船高,几年前一条30多斤的黄瓜鱼卖了200万人民币。

只是随着价格的上涨,捕捞也越来越困难。有一天,老船长发现网里有一条外型像黄瓜鱼,也可以发出“咕咕咕咕”的声音,但却是人造的“假鱼”:日本人已经学会有机器鱼来模仿它的叫声,引诱鱼群前往自己国家的捕捞海域了。

前几年老船长去世,村里那些曾一起出海的老人暗自躲在角落里流泪。不仅仅是逝去的老船长,不仅是消失的黄瓜鱼,还有那些再也不会回头的日子,真的过去了。

我住的小院旁是一间小小的庙宇,青烟漂浮在细雨中。夜幕降临,明亮的灯光下雨水随风飘进院落。40年前,院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本村的人们占满,村里四艘渔船会轮流出钱请电影放映组给大家放电影。

张家的老宅最近,所以占的位置也最靠前。看电影的时候,临近村子的大人小孩也会闻讯赶来,这是治安最为混乱的时刻,有一次双方几十人对殴,飞扬的石块把放映机的盒子都砸扁了-----那个有点口吃的放映员发誓以后再也不来北港村----之后老张看电影的时候再也没有出现过。

3  海上仙境是什么样?

顶着大风,沿着堤坝向远方的小岛前进。北港村的小屋不错,但是远看那边的石屋和海更吸引人。

北港村有太多的客栈,却让人觉得缺乏随和的“生活气息”。烟火气简单、又很实在,随你怎么做都可以生出滋味儿,唯独不能刻意造就出来。

平潭对面就是台湾。

路两旁一个个新潮的民宿,写了不少充满感情的句子,总感觉是在把文字当游戏用,仿佛在贩卖感情似的。

风大的时候岛屿的海面如同丝绸一样翻滚。北港村和远处的小岛有一条防浪堤,海浪和狂风卷起潮湿的空气,摔打在岩石和墙壁上,把建筑物和树木当成乐器吹奏。

半山上的路上,狂风鼓舞着野草,很有粗糙有力的感觉,仿佛在新疆阿勒泰铁热克提乡的原野上。

这种记忆不是图像,看得到的东西有的太过肤浅,类似“走马观花”。有些东西是以触觉和听觉的留在记忆中的。

2只眼睛倦了,还有2只耳朵、2个鼻孔。这次体验到风的是无数个皮肤细胞,和无穷尽的大脑记忆单元。

自幼活在离大海最远、陆地最为中心的位置,就算在树影婆娑的明媚海滩散步,其实心里也是带着恐惧的,内心担忧海潮上涨后,没有依托怎么办。

自古生活在海边的福建人,对海的感受和我有何不同?

在海边,我问朋友担心海潮上涨吗?他说对于未知海域,在没有当地人的时候很担心。因为海水会很快的淹没海滩,那时候就要奋力游到对岸去。

福建朋友都有在国外谋生的经历。一个曾历经十多小时的偷渡前往英国,另一个则是想尽办法从马来西亚前往澳洲。

刺激经历让人唏嘘不已,他们都说再也不会经历这样的事了。

来福建之前,我在国外认识的朋友就有很多福建的:埃塞俄比亚的叶大哥是福建宁德的,马达加斯加的福建朋友都是做海产的。

狂风不断掀起海浪,仿佛要把防波堤吹断。终于走到了那一群错落的石屋之中。萧条景象更现鲜明。流水村最先是一个卸货码头,而眼前的滩涂据说是修船厂。

无论是在广东还是福建,曾今繁荣的码头、船厂,现在都是最最破败的地方。陌生景物在狂暴的风中显出恐怖的印象。相对来说相邻的庙堂,却显出一派兴旺景象。

沿着房屋中间的小路加快推进,窜出的小猫都能吓人一跳。渐渐门前出现了居民,有的在粘贴对联,有的提着新鲜的蔬菜,路边的墙下,村民用泡沫盒子种植蔬菜。一个老太太从墙边围起来的鸭舍里捡出二个鸭蛋。

终于,我在这个陌生的海边小村,看到了熟悉的景象,并为之平复下心情:2个村民正在开动电锤忙着装修。

装修,是我在广东2个多月来最为吃苦头的一件事。

凡事只要吃够了苦,才算是可以立足了。

满心欢喜地继续往前,居然眼前出现了一片高耸的楼群。细雨中穿梭不息的人们在采购水果、海鲜,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

在防浪堤打鱼的老头子,把网子投进去不就就拉起来,一无所获。在我探索未知区域的时候,他在这片从小熟知的海域,共打得小鱼2条。

这种时空交错的感觉,让我仿佛又回到了福清。

刚刚去经的地方,有一个响当当的艺名:“东海仙境”。

仙境是什么样的?刚从凡尘中穿过见到的那些众生之婆婆妈妈、鸡毛蒜皮,也许就是神仙们羡慕的凡世人间。

为什么海边的人们喜欢盖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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