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陈先瑞离休后想干事，老战友韩先楚出主意：编写红25军战史

1984年春，红25军战史编委会扩大委员会在北京召开，原红25军出身的开国将军们都出席了会议。

图|陈先瑞

包括原任红二十五军军长程子华（后改任政委）、军政治部郭述申外，会议现场还来了不少，如韩先楚、刘震、张池明，刘华清、钱信忠等将军，大家都是战友，又是多年不见，坐在一起以后自然就插科打诨起来。

结果会一开始，韩先楚和刘震就因为一件小事“闹将开来”。还说要请老班长陈先瑞“评理”。

程子华是后调任红25军军长的，之前没有和他们在一块儿过，看着他们战友在一起“胡闹”，心里很是羡慕，随口就说了一句：

“先楚、刘震同志，他们那个热乎劲儿，好像当时就在一个班里，是么？”

时任海军司令员的刘华清笑着告诉二老：

“他们本来就在一个班，陈先瑞的班长！”

原红25军医院院长钱信忠也说：

“他们三个老搭档，早就听说在一个班里搭过地铺，搅过勺把，战斗友情莫此为甚。长征路上，他们三个都负过伤，我给他们治过伤口……”

在红25军战史上，有关“将军班”的事儿，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不是个秘密，韩先楚、刘震对老班长陈先瑞的尊重，那几乎要算是刻到了骨子里。

图|韩先楚、刘震、陈先瑞

也就是在这次开会之前，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出于尊重，特意将韩先楚的名字放在主位上，然而等到韩先楚来到会场以后，看见自己的名字在主位上，马上叫过工作人员，小声嘱咐：

“把我的牌子和陈先瑞中将的牌子换换。虽然我的军衔高，但你们要知道他曾是我的老班长，而且陈先瑞同志参加革命的时间要比我早。”

一

聊陈先瑞、韩先楚的光辉战绩，就不能不了红25军。

在红军建军的历史上，红25军是有着特殊地位的。

红25军从最早归属来看，是隶属于鄂豫皖根据地红四方面军的，是后来几经辗转，最终才成为隶属于红一方面军的。

可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编辑撰写和出版军史丛书时，红25军却是单独编写成册的，既不归属于红四方面军，也不归属于红一方面军。

这一切的根源都要从红25军经历说起。

1931年11月7日，中国工农红军四方面军在黄安七里坪正式建立，当时成立之初，下辖就有两个军，一支是红四军（鄂豫皖红军，不是中央红军），一支就是红25军。

在红四方面军成立前一个月，红25军在麻埠成立，军长旷继勋，只辖一个73师，还是由红四军下辖的12师改编来的。

值得一提的是，红四方面军虽然下辖两个军，可实际上只有4个师，即红四军的三个师、红25军一个师，整个方面军共3万余人。

成立之初，红四方面军在鄂豫皖发展的势头很猛，鄂豫皖苏区根据地的规模在逐渐的扩大，特别是在徐向前指挥下，红四方面军多次大败强敌，然而一个人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一发展势头。

他就是张国焘。

红四方面军成立这一年，张国焘从苏联归国，随即被以特派员的身份到鄂豫皖根据地工作，然而在红四方面军打了几次胜仗后，张国焘竟然盲目乐观起来，认为国民党军无论动员多少部队来都不堪红军一击。结果自然遭到失败。

1932年7月，蒋介石调动30万大军进攻鄂豫皖根据地，红四方面军连续奋战几个月，未能打破敌人包围圈，无奈只能战略转移。

在红四方面军主力转移走后，根据地留下的就只有原红25军一部兵力。

红25军经过几年发展，也扩编为下辖3个师兵力的主力军，不过，红四方面军离开鄂豫皖根据地时，红25军下辖主力师之一的73师一同跟随前往，根据地只留下了74师（被编散）、75师等部分兵力。

1932年10月，因为鄂豫皖苏区斗争形势十分严峻，鄂豫皖省委决定重建红25军，75师还是原来的75师没有编，另外加上了一个红9军27师改编来的74师，加上部分地方武装，形成了第220、第221、第222、第223、第224团5个团，合计7000余人的兵力。

也有人把留在鄂豫皖根据地重建的红25军称为新红25军，将之前成立的叫老红25军。我们后来所谈到红25军光辉战绩，基本上都是孤身留在鄂豫皖苏区的新红25军创造的。

鄂豫皖苏区的斗争形势一直就很严峻，加上内部受到过左倾错误的影响，红25军几次都是在夹缝中求生存。

1933年4月28日，鄂豫皖省委决定将红28军（下辖一个82师）编入红25军，所以当时的红25军一度形成了下辖3个师万余人的规模。

尽管红25军几次浴血奋战，鄂豫皖根据地的形势一度好转，但因为领导人采取单纯军事防御观点，致使部队在面对优势敌人期间，未能很好的采取战术，万余人部队规模又被打散，人数最少时只有1000余人。

1933年10月，返回皖西北的红25军一部分与原来红28军的82师（原82师归红25军后，省委在原地重建的82师继续斗争）成立新的红28军，徐海东任军长，全军2300人，该军在外线坚持作战，吸引敌人，为部队争取生存机会。

历时半年多，直至红28军与红25军在商城会师后又合并红25军（应该是第三次建立），当时红25军全军只有3000人，74师主力只有3个营、75师则是有两个团。因为牺牲太大，看起来简直不像是一个军的架子。

不过，还没等红25军喘口气，他们就又踏上了长征之路。

1934年11月16日，为了事先牵制敌人的目的，在中央红军长征开始差不多一个月后，红25军也决定向平汉路以西实行战略转移。要知道这样一支孤军，前有强敌后有追兵，还要在远离根据地的环境下作战，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然而红25军以大无畏的勇气，完成了突破，在全军进入陕南后，开辟了鄂豫陕根据地，并几次打退国民党军进攻。

可为了支援中央的战略行动，红25军再一次踏上北进的道路。

一直到1935年9月15日，红25军到达陕北延川县永坪镇，这才算是顺利完成长征。

要知道红25军出发时也不过只有3000人，抵达陕北后人数不降反而增多，共3400余人，这还不算他们留在陕南的一支孤军。

大将徐海东，更是一路淌着血过来的，就没有一天不是负伤的，政委吴焕先牺牲在甘肃泾川，只有28岁，一直牺牲后身体发硬了，手指还指着北面，当时红25军指战员就要把政委埋在河南岸，是徐海东拍板决定，埋在北岸，这样也能离陕北近一些……

二

参加红25军的多数都是大别山子弟，平均年龄只有十五六岁。

就连政委吴焕先当年也只有25岁。

话又说回来，韩先楚1930年10月参加红军，当时也只有十七岁，开国上将刘震比他早七个月，相比之下老班长陈先瑞1929年15岁时就参加了革命，只不过论年纪的话，韩先楚反而比老班长陈先瑞还大一岁。

毕竟也算是达者为先嘛！

据陈先瑞将军回忆：

“那年我担任鄂东北游击总队特务4大队一班任班长的时候，刘震从陂孝北县独立营来。后来从黄安县独立师调来了韩先楚。”

那时陈先瑞班是个尖刀班，一共9名战士，每次战斗执行的都是最危险的任务，所以牺牲也很大，能活到后来的也就只有他们三个人，老班长陈先瑞被授予中将，而两个战士韩先楚和刘震都是上将。

1955年9月授衔仪式结束后，韩先楚、刘震追着陈先瑞敬礼，一口一个老班长，叫的那叫一个亲热，老班长陈先瑞也给他们搞的没办法，只好笑着调侃：

“我一个中将，怎么能领导的了两个上将。”

一边站着的刘震脖子一梗，直接说了一句：

“什么这个将那个将，豆瓣酱辣子酱，是战士就得称呼班长，这是历史，是不可抹杀的。”

之前我们聊到过，当年红25军创建了鄂豫陕根据地后，为了支援中央红军北上，又踏上了前往陕北的征途，临走是在陕南留了一支孤军，这支孤军就是陈先瑞率领的。

陈先瑞当时是因为在途经卢氏县时负伤，不得已才被留在根据地，当时留在陕南的部队，其实根本谈不上算是一支部队，不满一个连的人数，大约只有六七十人。在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陈先瑞不仅与中央没有联系，就连与红25军都失去了联系。

然而陈先瑞就是带着这么一点人，国民党当局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当时国民党《西京日报》上刊载了消息称：

“ 陈光瑞外号 ' 陕南王’, 股匪数千, 四处游击……”

国民党当局连陈先瑞的名字都没有弄清楚。蒋介石恼羞成怒，下令悬赏10000大洋捉拿陈先瑞。

陈先瑞率领的连游击队都算不上的一支队伍，不仅没有被消灭，反而还越打越多。有意思的是，陈先瑞与中央当时并无取得联系，配合却出奇默契，中央红军那时在西线作战，陈先瑞就在南面扰敌，就连毛主席见了陈先瑞后，也夸赞他：

“红军主力在西线展开行动，你们就在南面闹华山，配合得不错，很好嘛！”

1936年12月，陈先瑞接到中央命令按兵不动，当时红74师主力已经达到了1700余人。

红军改编为八路军开赴抗日前线后，红74师也改称南路抗日军北上……

三

陈先瑞将军的身体其实一直以来就不是很好，和战争年代环境因素影响有关，年轻时尚不觉得，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情况也愈发严重。1957年，陈先瑞从南京军事学院战役系毕业前夕，突发心脏病入院，然而就在控制病情后，转而又查出肝病，为此不得不转入休养。

1961年，组织上才安排陈先瑞到北京军区任副政委。

在北京军区，陈先瑞工作了14年，期间经历无数，一直升任军区政委。

1970年，李德生调任北京军区司令员后，因为还肩负着总政的工作，因此当时军区的工作基本上都托在陈先瑞的身上，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无疑对他的身体也是一个很大的负担。

1975年10月3日，中央军委公布任命，陈先瑞调任成都军区第二政委。

临行前，时任中央军委副主席的叶剑英专门找他谈话：

“到成都军区赴任后，你要少说话，慢表态，多听、多问、多了解情况。”

陈先瑞到成都军区后，很快便抓起了工作，积极走访各个基层部队、机关，然而也因为过分操劳，身体很快便不舒服起来，后来拖得时间长了没办法，只能到医院去检查。

医院的医学专家们都知道陈先瑞有肝炎病史，就对陈先瑞说：

“这次病情复发，不仅是因为你劳累过度的原因，而且还有改变工作环境、气候潮湿、心理不适有关，建议抓紧接受治疗和休养……”

考虑到陈先瑞的肝病确实很严重，成都军区党委后来特意请示了军委，希望能把陈先瑞接回北京解放军总院或者是地方有关医院检查治疗，中央军委也采纳了这一建议。

在北京治病的许多年时间里，陈先瑞一直就处于休养状态。

尽管身体的情况很差，可陈先瑞仍然想为祖国建设出一把力，他曾写信给中央军委，希望能调沈阳军区或者是兰州军区工作，中央也表示可以考虑。

1977年9月，在中共第十一届全国代表大会上，陈先瑞当选为中央候补委员。

然而让陈先瑞没有想到的是，后来他接到的通知是，退出一线领导岗位。

事实上，陈先瑞年龄也不是很大，还没到退居二线的时候，况且论年龄，他比韩先楚还小一岁，当时韩先楚还担任着兰州军区司令员。不过，想到他的身体情况，组织上有此考虑，也属应当。

不过，陈先瑞后来还是被安排到兰州军区当顾问。

韩先楚知道老班长闲不住，特意请求中央将老班长调过来，还给他这个顾问身上安排了军区纪律检查委员会副书记的职务（韩先楚兼任军区纪检委书记），这下又可以投入工作，陈先瑞的心中感到无比的满足。

多年后陈先瑞回忆起在兰州军区工作的日子，还忍不住感慨：

“军区领导同志绝大数和我关系处得都不错，我当时年纪也大了，便想趁着现在还能工作，多为国家和人民做点实事。”

到1980年5月，韩先楚调到了北京，1981年，陈先瑞也回到了北京。这下两个老战友仍然聚在一起，时不时地下下象棋度日。

一天，陈先瑞去看望韩先楚，聊着聊着就想起了当年在红25军的日子。

韩先楚知道老班长闲不住的个性，于是对他说：

“我现在工作不忙，你现在退下来也有时间，能不能与在京的有关红25军健在的老同志商量一下，由你来具体负责，重新组织编写红25军战史。”

陈先瑞很赞同韩先楚的话，立马就开始着手准备，从在京的原红25军干部程子华、刘震、刘华清一个一个的去动员，后来组成了红25军战史编写委员会，陈先瑞任领导小组组长兼办公室主任。

尽管年纪已经不小，但陈先瑞在干这件事时总是生龙活虎，精力充沛，更难得的是记忆力绝佳，很多事情在他口中仿若亲临，多数的情况下，许多老同志的关系，都是他亲自跑去联系并获取一手的资料。

1990年，《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五军战史》由解放军出版社正式出版。

唯一的遗憾是，韩先楚没能看到这本书。

虽然陈先瑞一直以来身体就不是很好，但显然比他还大一岁的韩先楚身体更差一些。

就在韩先楚病逝后，有记者采访陈先瑞，要不要写本“将军班”回忆录，讲一讲他和韩先楚、刘震将军的往事，然而陈先瑞却摇了摇头：

“老韩在世时就曾说过，活人不可与死人争功。我们那个班，几经战斗，出生入死，解放后就剩下三个活人，都成为将军。”

“可那一班人死的死，伤的伤，散的散，别说没有留下姓名，连个外号也没有留下。我这当班长的……唉，唉，说实话不称职！”

1992年8月20日，刘震将军在北京病逝。

这也是将军班中第二位去世的将军，陈先瑞心中更加伤感。

1996年1月10日，陈先瑞将军也病逝于北京，享年83岁。

老兵不死，永不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