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看到小乔,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距离上次分开,已经过去了十五年。 那时的她正准备结婚,对象是长安县郊区的农民,叫曹玉磊,五大三粗的一个壮硕小伙子。 他一米八三,小乔只有一米五,两人走在一起,就像是大人牵着小孩,要不是他对小乔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小乔的父母实在不可能让小乔远嫁。 小乔是我同学的朋友,一来二去,大家都熟了,后来又一起在吉祥村里租房子,成了门对门的邻居,关系好到一个锅里吃饭,曹玉磊成了我们几个女孩子使唤的对象,大家的护花使者。 有时候上夜班,小乔总使唤曹玉磊去接我们下班,他也乐颠颠地去。 两人在一起住了三年多,小乔怀孕了,曹玉磊乐不可支,当着我们大家面,把小乔抱着转了好几个圈,高声宣布:他要做爸爸了,要娶小乔为妻。 小乔喜得眼含热泪,答应了。 结婚后,小乔辞了工作,退了房子,和曹玉磊回村待产。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小乔,但见过曹玉磊一次,他来我这里拿小乔遗忘的一点东西,唉声叹气,说没想到小乔有先心病,医生说不能生孩子,但小乔执意要生。如今已经7个多月了,他愁得整宿整宿睡不着,生怕出个啥意外。 我那时候也不懂,只能陪着他叹了几口气,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再后来,渐渐地,失去了小乔的消息。 再见到她,是在一个卖浆水鱼鱼的小摊前,小乔是摊主。 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鲜活水灵的姑娘,像是被挤干了水分的甘蔗,瘦骨嶙峋的骨架撑不起最小码的衣服,干瘪得像个小老太太。 我们的目光相对,都惊了一下,小乔难为情地垂下眼睑,想要装作不认识,我口比心快,喊出了她的名字。 小乔这才勉强答应了一声,干笑着说:“来吃鱼鱼,我请客。” 我很好奇她怎么干上这个,也没个人来帮忙,不见曹玉磊的身影。 去了几次,和小乔慢慢再次熟悉起来。 她才和我道出实情:她和曹玉磊离婚了。当年冒着生命危险生下的儿子,跟了曹玉磊。 原来,曹玉磊家的村子在8年前拆迁了。曹玉磊身上有了钱,也不用再苦哈哈地打工养家,就多了很多坏毛病,麻将馆成了他的家,家成了旅馆。 小乔心气高,看不惯,两人的矛盾逐渐多了起来,从吵嘴上升到动手。她哪打得过曹玉磊,经常被揍,有一次,肋骨被打断了两根。 住院期间,曹玉磊没有去看过一次,小乔的心死了,提出离婚,12岁的儿子主动提出要跟爸爸。 小乔问为啥,儿子说,我跟着他,穿衣吃饭,上学结婚,都得他出钱,要是跟了你,妈妈,你得多辛苦呀。放心,等我大学毕业,能挣钱了,我就接你和我一起生活。 离婚时,小乔分得了一套小房子,还是儿子帮她争取的。儿子给曹玉磊说:“你以后娶了后妈,生了弟弟妹妹,要是嫌我碍眼,我总得有个去处吧。” 果然,离婚不到三个月,曹玉磊娶了麻将馆老板的女儿,现今,他们的女儿都上小学了。 正说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背着书包来到摊位前,放下书包,开始干活。他话不多,看起来有些内向,但手脚麻利,眼神明亮。 小乔一脸欣慰,说:“有他在,日子再苦都是甜的。” 是啊,没有谁值得谁同情,经历过生活磋磨的女人,谁的心上没有几个伤口呢? 有些伤一直都在牵痛,但看得到已经长出新肉,嫩红色的伤疤,触目惊心,但总会有一个人用爱抚平她,只要时间够长,那伤疤总会愈合,消失,平滑如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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