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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文学】王顺全 ||我已迷失了为父母上坟的路

 乡土文学微刊 2023-04-03 发布于甘肃

我已迷失了为父母上坟的路

文/王顺全

又做梦了!

梦里老母亲蜡黄而没有血色的脸让我一度怀疑她是不是曾经那位红光满面,永远不知道疲倦是啥滋味,而且从小含辛茹苦拉扯我成长的老母亲?一件已露出大块脏兮兮棉花团的破烂棉衣挂在她那瘦弱干柴的身上,显得是那么的不合时宜。和老父亲相依卷缩在浸满水珠的炕角,一滴滴冰冷的雨珠顺着屋顶裂口滴在已被污水淹没了半个炕沿的地上,滴答滴答刺耳的声响让人不胜其烦。他们惊恐地睁大他们那双失神而无助的双眼盯着我,那渴望的眼神仿佛又在诉说着他们的心酸和艰辛,“儿呀,我们又没钱了,快快给我们烧些纸钱吧”!

哦,又到一年一度为亲人扫墓烧纸钱的时候了。

记忆中仅有的一趟从西安开往乌鲁木齐的所谓慢车在那个永远长满荒芜野草的无名小站只是停一会,就那么可怜的三分钟,我必须要将老母亲为我精心准备的大包小包拼命的从拥挤不堪的人群头上扔上车,然后随着缓慢的车速路过家门口,看着老母亲单薄的身子倚在门口,那依依不舍的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地盯着从车窗伸出半个身子的我,并不停地朝我挥着手,仿佛在叮嘱着我,“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后托人报个平安”!

唉,往事不堪回首。如今的我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爸爸妈妈这个让人叫起来无比亲切的尊称了,每每的思念,只能寄希望于魂牵梦绕中了,但思念之情如同一股涓涓清泉始终没有干涸过,她常常牵动着我一颗孤寂的心,让我时刻无法忘怀父母的音容笑貌和对我的谆谆教诲。而今,又要坐上这趟熟悉而让人倍感煎熬的火车远行千里,给长眠在故乡土地下苦苦期盼的老父老母去扫墓烧纸钱了。

哐当哐当,伴随着车轮和铁轨发出的阵阵刺耳而又沉闷的声响,恍惚中我又随着老牛一样速度的火车缓缓向西而去,尽管嘈杂的哭嚎声使得密不透风的车厢简直让人要窒息,但一想到眼巴巴翘首期盼的父母渴望的眼神,想到时刻萦绕在自己心头的那些熟悉的山山水水和好多耳熟能详的亲朋好友,一股甜蜜的美好感觉不禁让我心花怒放,眼前一晃而过的,已是绿意盎然的,恰是春风里一排排列装齐整的威武战士在行注目礼的行道树,一座座绿色掩映下的山峦叠嶂如同形态各异的骆驼,大象,仿佛它们带着敬仰之情正在目送着我这位不远千里去给父母扫墓烧纸钱的行孝者。

一声刺耳的长鸣,惊醒了昏昏欲睡的我,列车喘着粗气在一声声提醒着我,东岔到了。是呀,过了东岔,再行走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天水,过了天水,过了甘谷,便到了日夜思念的故土,随之,父母的坟头将近在咫尺。老宅的院墙,老宅的屋顶是否因年久失修而开裂?父母的坟头估计很少有人光顾过,想必疯长的野草已淹没了膝盖。

列车沿着峡谷已穿行了四个多小时,映入眼帘的应该是裸露的岩石和荒草包裹着的黄土山坡。可是,眼前一晃而过的依然是翠绿掩映下的,让人倍感陌生的山川沟壑。我心中不禁狐疑,那一个个矗立在车站旁,用朱红大字书写而成的,让人再也亲切不过的天水,甘谷,武山站牌怎么始终看不到?车票上不是明明写着武山车站吗?莫非?

清晨的早上寒风依然凛冽,我带着满腹的疑虑随着人流出了车站,失落,困乏,寒冷不禁向我袭来,我无助地站在十字路口向四周望去,要是有人能捎自己一程该有多好,还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一声沉闷的吆喝声将我从幻想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师傅,去洛门吗?”

我像遇见了救星一样快步向他跑去,心想,不管多少钱都无所谓,只要能赶上明天最后一天烧纸钱的时节。

面包车清脆的喇叭声打破了清晨片刻的宁静,在阵阵颠簸中向家的方向疾驶而去,沿途那弯弯曲曲的,曾经波涛汹涌的渭河水,而今却在身后如浑浊的小溪流一样悄无声息地在苟延残喘着,死一般寂静的村落,小巷,屋舍怒视着我这个似曾熟悉的远道客。

我提着装有纸钱和贡品的袋子沿着熟悉的羊肠小道向父母的坟头走去。记忆中半坡北边倚山崖是我们十队和九队共用的麦场地,麦场地西边歪歪斜斜矗立着一排土坯房,曾经那可是我们儿时的欢乐园呀。顺着羊肠小道爬行不足二百米便是邻居王哥家,要知道他家旁还有我家的一块地呢,在那块二分多的地里老父亲常常会种些烟叶,油菜等经济作物,以补贴一年的家庭开销。而今,这些的这些,突然都没了踪影,它们似乎从来没有留下过足迹。我带着失望的心情追上正在低头赶路的老者,随之一声“师傅”!那人抬起头,“啊,这不是儿时的伙伴金全吗?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了“?我在心里嘀咕着,但我还是一脸兴奋的从口袋拿出烟想要塞给他,他却像防贼一样警惕地躲开了我。

“金全,是我,建辉!”我耐着性子极力压了压心中的不快,满脸热情地提醒着他。

还是一脸的冷漠,完全是一副陌生的嘴脸。

我似乎有所醒悟,心说:“他压根就不想认我。”算了,还是去父母的坟头吧。

可是,当我抬头向记忆中父母的坟头望去时,眼前除了一个连着一个被杂草包裹着的小土包和整片整片废弃的荒草地外,什么都没有。按说步行二十分钟左右足足就可以到,但我已走了半个多小时,甚至我累的已是气喘吁吁。我不死心,抬头再次问了问周围的人,甚至我还亲热地呼唤着他们的乳名,他们依旧警惕地看着我,那紧张恐惧的样子,似乎我就是一个即将要抢夺他们财产的施暴者,而且随时将他们要置于死地,他们快步躲开,不时还窃窃私语,甚至还充满敌意的恶狠狠问道:“你谁?!”

 “是呀,我谁?”我像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的反问自己。 

“我已找不到父母的坟头,已迷失了为父母上坟的路,我这个可悲可怜且无能的不孝之子。”我在心里狠狠地诅咒着自己。

我带着满脸泪痕悻悻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回去的路。在十字路口,我无力地跪下,把一堆纸钱点着,抬头看着随风飘起的纸钱,我在心里默默为自己开脱道:“老父老母,原谅您们这不孝的儿子吧,他已迷失了为您们上坟的路,只能在这草草地给您们送纸钱了。”

王顺全,祖籍甘肃武山,现工作、居住在陕西咸阳,作品散见于报刊、网络平台。多年来一直酷爱文学、诗词,心中始终常记乡音,难忘乡情……

●编委:

赵富有 毛韶贤 岳海明 赵小军 张素云 合非 赵鹏  刘金  

● 投稿要求:尊重原创和首发;附个人简介和个人照片。

●美术指导:马小彦

● 由于人力有限,来稿自行校对文稿错别字和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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