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的扮演者欧阳奋强,一直在积极组织红楼梦剧组再聚。20年一次,25年一次,30年,再来一次,把能请的人都请到。毕彦君从《大众电视》看到消息,鼓励陈晓旭,“你写封自荐信。” “你的外形,气质都接近要求,你也喜爱《红楼梦》,理解林黛玉,该去试试。”陈晓旭接受毕彦君的建议,将那两首诗从杂志上剪下来。王扶林导演一有时间就去剧组的临时办公室里溜达,希望能找到自己心仪的自荐信。他立即让潘欣欣给陈晓旭回信,“你要重点说明:希望她立即去北京面试,食宿自理,如果没有入选,路费不报销。”她非常激动,当天就把《红楼梦》的小说和自己过去记的读后感拿出来,挨个翻阅一遍。她苍白,瘦弱,一身浅绿色衣裤打扮,手里还抓着一把滴着水的雨伞。“你来早了,过些时间我们才开始选演员录像,你能在北京等到录像吗?”陈晓旭慌了,“不行,我是瞒着剧团里出来的,下午就要坐车回鞍山了。”导演一听她不能留,只好妥协,“你的照片和诗歌要存档,你回家等消息就行。”1984年的春天快过半了,鞍山话剧团里突然来人了。他们是红楼梦剧组专程派来和陈晓旭的工作单位签合同的。上次回家之前,导演对她说,“把你这次来的火车票收好,下次来的时候好报销。”张静琳演的很好,但人太阳光,太活泼,没有林特有的专注,忧郁与悲伤,后来安排她去试试晴雯。张蕾年龄大,需要不断补妆,导演觉得,要是妆太厚,会给人不真实的感觉。陈晓旭呢,年轻,有诗人的气质,不足之处就是鼻子大了点。还有人觉得,她太瘦弱,像是发育不良,可以去演惜春。导演只好试探性地问问陈晓旭自己的意见,“其他角色你有喜欢的吗?”陈晓旭是这样回答的:“如果您让我去其他角色(的组),观众会说你让林黛玉演了别人。”她的笃定和坚持,让林黛玉成了第一个定下的角色,甚至还在贾宝玉之前。第一场戏,是“宝黛读西厢”,这是在杭州西湖边上拍的外景戏。杭州春天了,可温度就是上不来,桃花也不开,镜头里总是光溜溜的树杈子,很不好看。陈晓旭安慰他,“既来之,则安之。你看西湖风景多好,我们难得有空闲,一起逛逛吧。”在红楼梦的拍摄期间,她依然在写诗,欧阳是她的第一个读者。她喜欢读纪伯伦的诗,推荐给欧阳,两人读后就交流心得体会。欧阳喜欢看三毛,两人就满大街的闲逛,找书店搜罗三毛的书。等待的日子里,陈晓旭,欧阳,还有吴晓东(贾云的扮演者)一起在西湖畔拍了不少照片。有一场,黛玉要弹一曲《高山流水》向宝玉倾诉心声,情到深处,弦已断绝。林黛玉是才女,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但陈晓旭对古琴一窍不通。老师惊讶的看着她,“你一点都没学过?我学了4年,才有现在的成色。老师给她纠正了手势,陈晓旭跟着模仿,没过多久,居然能弹出样子来了。老师不信她能看懂,而她则凭着一股黛玉才有的固执说,“培训的时候,老师专门讲过如何看琴谱。”两天后,老师拍着陈晓旭的肩膀说,“你可以出师了,去吧。”那时,她住在一间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屋,夏天西晒的时候,屋子里比外头还热。1990年,三年过去了,发生了很多事,依旧穷得叮当响。亦师亦友的毕彦君从朋友变成了前夫,而她遇见了生命中的另一个人,郝彤。按道理,她要钱就能马上有钱,但她就是有一股子劲儿,咬着牙坚决不走捷径。广告公司开起来之后,她还坐地铁去工作,朴素得让人心疼。有人认出了她,她就帮忙签个字,合个影,然后不声不响地离开。学佛之后,她就准备一桌素席去会客,全然不顾招待客户的规矩。可后来,大家都知道她就是这脾气,这性子,公司倒是非常可靠,做事也麻利,也越来越喜欢跟她做生意,并不计较。生意好,钱来得快,陈晓旭就把爸妈从鞍山接到了北京,一家人住在一起,那段日子特别快乐。经过15年的发展,陈晓旭领导下的广告公司,成为了一家年营业额近两亿元的4A广告公司。人生经历了跌宕起伏,在最辉煌和安稳的时候,却想出家。其实,早在05年,事业发展最好的时候,她就有了一心向佛的念头。因为当时陈晓旭在长春,不在家里,丈夫郝彤把家人聚在一起。除此之外,还特别生气,“这么大的事,就这么通知我们一下就完了?”她放弃了过亿的身价财产,也撇下了年过七旬的父母,在长春百国兴隆寺剃度出家,法号妙真。而这时候的她,乳腺癌已经恶化,并出现了骨转移,已经不能正常行走,得靠拐杖和轮椅辅助。得病这事,她瞒了家里大半年,当家里人了解了她出家后面原因的时候,最好的治疗时机已经过去了。陈晓旭说,“如果用西医给我治,那我就选择死亡。这治完了又化疗,这人就不成样子了,我不愿意那样。”最后,父亲无奈地说,“这人太爱美了,不愿意最后弄得七零八碎的。”后来,家人也想通了,或者不是想通了,而是找到了出口去解释她的所作所为。2017年冬,父亲回忆陈晓旭时,说了这么一段故事:一个老头告诉她,这孩子名字叫陈ye芬,ye是一个草头,底下一个“也”字。师傅说,这个字念“爷”,二声,是南方的一种不起眼的小草,自带些许清香。父亲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这名字不好听。如果非得取这个名字,还得问问高人。老先生一算,“这个名字啊,林黛玉的命,要悲痛一生的,不好。”“我不太喜欢别人说林黛玉是我的工作,因为我觉得我最美好的印象和回忆,就是红楼梦那时候。红楼梦的三年,是她生命中最快乐的三年。她成了另一个人,一个美丽忧愁的画中人,无论价值,还是风华,都与这个人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