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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新干线·长篇小说连载」王平安|西岐镇之四:果园枪声

 谭文峰sdqtneyj 2023-04-04 发布于山西

作家新干线

西岐镇之四:果园枪声

果园枪声

这是一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临阳县迎来了包产到户后的第一个丰收年,古老的西岐粮站,人欢马叫,热闹非凡……

关家良口袋里揣了一盒芒果烟,拿着自己的验粮单,前后撵着收粮的老阎,嘴里不停地阎站长阎站长地叫着,其实老阎不是站长,连副站长也不是,就是个上点儿年岁的验粮员,他想把他的公粮品级改一下,老阎却不怎么理睬他,看老阎到办公室里去了,关家良也跟了进去,他想着哥哥是支书,在公社里兼着副书记,按理说还领导着粮站的头头脑脑们呢,说明白了这点面子还是会给的吧,关家良想着这一张单子改下来的话,能多拿十几块钱呢!腿上就有了劲,脸上就更加地灿烂的笑!

老阎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从桌上的暖壶里倒了一杯水,关家良忙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弯下腰陪着笑脸递给他说:“阎站长,我是咱西岐关支书他亲哥,你就给个面子,给改一下,改一下吧,咱那小麦好着哪,年年都是一级!”他说着递上那一直擎在手里的验粮单,老阎接过来拿在手上看了一下皱着眉头说:“这不行呀,已经验过了,底单早就送会计那儿了,怎么改呢?”老阎说着把验粮单还给他,又要往外走……

看到关家良出来了,关二贵、郑三丰关切地围上来问,事儿办了吗,他俩想看看关家良改了个几级,他望着一溜烟跑向验粮磅秤那儿的老阎说:“改个屁,咱这面子不行,老阎死活不买这个帐!”

看到他愁眉苦脸的样子,郑三丰说:“家良哥那事儿好办,回去让他兄弟搭句话,肯定没问题!”

关二贵说:“这年头叫人说什么好啊 ,那二年老是吃不饱,这两年分田到户,各人种各人的地,粮食倒是打下了,吃的不愁,可这粮食怎么也变不成钱,卖不了熬煎,卖了拿不到现钱也是熬煎……”他晃着手里的条子说,这东西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换成钱。

他几个正说着话往外走,远处开着四轮拖拉机的冒发过来了,他刚分田到户没几天,就自己弄了个家庭编织厂,雇了几个外村的男女劳力在家里搞副业,加工竹筐之类的傢伙什儿,这家伙还真有点本事,弄出的筐一车一车地往出送,反正是都卖出去了,这活儿要在前二年,不把他送到公社,进学习班才怪,这阵儿就不同了,其码是没人管制了,今年就更加地放开了,听说是不但要放开市场,还提倡发家致富,要让一部份人先富起来呢,像冒发这样的“捣哉”货,过去是男女老少谁见谁够,现在竟然是村里的能人了,说是能人,其实人们的心里还是看不起他!

他远远看到二贵的和家良在比划划地说着什么,就在他们面前停车熄火,问他们在讨论什么,一听说他们在为卖粮的事犯愁,三丰对冒发说让老闫批个条儿,可那老闫不给脸儿,他的面子值不开,要能给个脸,签个字儿能多卖十几块钱呢!

为十几块钱呀,看那张死人脸,值得吗,还不够塞牙缝的,冒发大大咧咧地说:

男人没钱不如鬼,

炖汤没盐不如水,

女人没钱嫁错悔,

穷日子逼得想出轨,

甭撵着老闫白费嘴,

还不是自己气自己!

冒发拍拍轰轰作响的拖拉机说,“黑水流汗地拉那么一车粮食,看着人家脸子能卖几个钱,干脆到我的编织厂来干吧,你俩那本事,我一月给四十块。”

郑三丰说;“你吹牛吧,我那侄子在县上干公家事,一月才领二十八块钱,你能给我们发四十!”

冒发腰粗气壮地说:“还不信,是吧,不看看这社会往那儿走,还那么一个劲儿地恋着那些掌权的,管钱的,成天就想着死人沟子上求热气,还是自己给自己送温暖吧,不是过去那会儿了……”冒发说着说着就唱了起来:

一等人村里当书记,

儿女跟着有出息;

二等人物当村长,

亲戚朋友都沾光;

三等人村里干财会,

利益多少往家拽;

四等人当了出纳员,

身上不缺零花钱;

五等人混着干保管,

五谷杂粮吃得全;

六等人吆车是老板,

卖点马料换酒钱;

七等人没事瞎胡混,

跟着头头当狗腿;

八等人是老社员,

只会干活不挣钱。

再过几年你再看,

这帮子能人全玩完,

如今农民一阵风,

只会抢着去打工,

现在的农民还不行,

腰里没铜话不硬。

跟着你叔干几年,

用不了几天就发财,

三丰如果想挣钱,

明天你就来上班。

冒发唱完又说道:“你愿意干,明天就来,马上就给你预付一个月工资!”

郑三丰说;“那好啊,我马上就去,跟着冒发叔这老板牛气呢!”

冒发说:“欢迎,欢迎,什么时候来都行,我那儿就是要招贤纳才呢!”

关二贵说;“这发财了,说话都文气了!”

冒发说:“与时俱进嘛,要不出去谈生意,别人瞧不起!”冒发说着发动拖拉机,用劲儿搅了好几阵子,都没有弄着火,最后还是那年劲力壮的郑三丰,上来猛搅了几圈,拖拉机才轰轰窿窿响开了,三丰美美地表现了一下,冒发叔招了招手,满意地看了三丰一眼,轰轰隆隆地开着拖拉机走了……

二贵望着远去的冒发,心里一种酸楚的感觉,曾几何时,这冒发竟弄出一个家庭编织厂来,从一个西岐镇出了名的老混混摇身为得意非凡的新土豪!

西岐镇,两大姓氏,一是关家,相传是河东那边的解州常平逃过来的,虽不是最大的家族,但多年来,那二十多岁的关家驹自六十年代“四清”运动后期当了支部书记后,就再也没有下来过,这个已过不惑的年轻人,口碑不错,公道稳妥,廉洁正直,能在一万余口人的西岐这么稳座中军,谈何容易;二是郑家,关家官大,郑家人多,关家权大,郑家族大,郑家是大姓,能占到西岐镇的三分之二以上,但郑家不掌权,没一个在村里正经当书记主任的。

关家良出了粮站的大门,本能地朝着公社的方向走,他想找一下家驹兄弟给老闫搭句话,公粮卖个好价钱,眼下就指望着粮食卖几百元给儿子结婚呢!这庄稼人的糟心事就是多得理不完,那二年老是愁着“进口货”的事,谁家能天天吃上白面馒头油辣椒,这日子就算是过得不错啦,这二年吃、喝、穿、戴地谁家也不在话下,手头紧的问题就走到了台前……

关家驹在公社也有一间办公室,他不是人家那正经八儿的国家干部,但却当着公社的党委副书记,但在公社里挂着衔,就和一般的村支书不一样!

关家良走进公社大门的时候,听到张书记的办公室里传来高一阵低一阵的说话声,好像在讨论卖粮难的问题,只听得关家驹在向张书记说,这老百姓打下粮食卖不了,即便卖了也是给张白条,这么下去不行啊,老百姓忙乎一年到头,就眼巴巴指望那几个钱过活呢,再说当下这麦罢回茬,以秋补夏,弄肥料、弄种子的,那一样没有钱能办成事,张书记也说这是个共性问题,他问管农业的副主任,县上不是有专用的夏粮收购周转金嘛,怎么就付不了粮款了,马上叫信用社主任和粮站站长过来,周转金不够的话,信用社帮衬一下,怎么也得解决打白条的问题,堂堂的国家粮站,怎么能收粮不给钱!

其实,关家良极想进去去听听头头们怎样解决这卖粮难的问韪,他也想给他们提供一些村里的实际情况,可他一个平头百姓,怎么也不好意思冒然往进走,他巧妙地踱步到离张书记屋里窗户不远的一棵树下,点上一颗烟,能听清里边说话声音,等着家驹出来。

后来关家良看到有人在给信用社主任、粮站站长拨电话,知道他们这个会还不知开到什么时候了,就准备先回去,等家驹回家再说吧,再说是自家兄弟,办点事儿总比一般人方便一些。

关家良回到家里的时候,有好几个来送“馄饨馍”的,河东这地方的民俗,谁家儿女嫁娶,只要定了时日,提前一个月,左邻右舍,本队本巷,甚至再远一些的亲戚朋友,就开始陆陆续续地送起了“馄饨”馍,这馄饨在西岐并不是广意上的水饺,它是指用庄户人磨面时特意收取的头茬白面,手工捥揉精心制作出来的雕有花纹,扎着红枣,个大味香,白虚软甜的头茬面大白馍,西岐的乡规民约,庄稼户手头紧,是到年终分红那阵儿,口袋里常年四季空荡荡的,儿娶女嫁的红白喜事之类的,就只有靠这种送馄饨的方式来变通替代,在那个计划经济的年代,人们也早已是习以为常了,一定程度上代表一个家庭的规格礼数!

提前送上“馄饨馍”,以示祝贺,但这并不能代表贺礼,只是婚嫁程序的一个前奏,该上的礼品、礼金是另外一回事。一般情况下,有点关系,但又不是主要亲戚朋友的,就用这种淡雅的方式传递一种祝福……

关家良人进门,心里仍在考虑着卖粮的事,只盼着家驹早点回来,把卖粮的事落到实处……

老婆热情地的招呼着一个个上门送“馄饨馍”的乡邻,结婚的日子不远了,屋里已经氤涠着一种喜庆欢悦的气氛,巧手婆婆们早就在关家各个屋子的转角处、窗棱上、柱子间贴上男婚女嫁的红纸福条,五颜六色的剪纸窗花生龙活虎地粉墨登场,那枝头欢唱的喜鹊,那羞涩的姑娘,那嬉笑着的小伙子,那奔忙不息的送子娘娘,一个栩栩如生,跃然窗前,辛勤地预告着农家小院人丁兴旺、合家幸福的美好未来,它们和熙来攘往的人们勾勒出一幅庄户人欢乐喜庆的艺术画卷……

郑小秋自那天晚上弄下了那号“磁松事”,就一直不想出门,他一直在考虑着如何面对大闯叔。本来他是想着想办法把结他一下,为自己谋条出路呢,结果却弄巧成拙,他想着还是得抽空儿给当着支书的家驹叔送一份厚礼,让他给大闯叔解释一下,最好是能在今年即将开始的征兵工作中,把他这个为保卫集体财产而做出了“突出贡献”的革命青年送进人民解放军这个革命的大熔炉里去锻造,他实在是无脸再在西岐村呆下去了,他在心里想着,如果说服了他,家驹叔完全可以站在大队领导的立场上,以一个见义勇为、保卫集体财产的革命青年名义送他去当兵,当然,这得在家驹叔愿意的情况下……

目前,在西岐有资格说这话的人只能是家驹叔这个级别的领导了……

他心里这样想着,计划赶紧到关杰家,随了礼就走,他不想在人多处呆。

关杰比他大两岁,不是一个班级但也是他比较要好的铁哥们,关杰结婚,他随礼是自然的。

郑小秋这么想着往外走,一出门就看到大闯奶奶好像要准备在沙家浜扎根似地,座在一个玉茭皮编成的大蒲团上,她老人家盘了腿,抚摩着一双小脚,神情抑郁地蹲座在那儿,好像是铁了心似地坚守在那儿等待着郑小秋的出现,她不住点儿地如泣如诉着她家大母猪的悲情遭遇,咬牙切齿地在诅咒着那杀死一群猪崽的元凶,大闯奶奶说,猪啊,猪啊,别难过,别悲伤,带着你那一大群儿女们,去阎王爷那儿好好地诉告你在人世间的凄苦冤情,阎王爷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郑小秋瞅见大闯奶奶又乌龟似地缩了回来,窝在家里思谋了好久,又选择了在天高风黑,基本上看不见人影的傍晚,趁着人们还正在吃晚饭的机会,猫一般地溜出家门,没想到,关杰家早已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前来送“馄饨”贺礼的人们络绎不绝……

郑小秋拦住刚从房里出来的关杰,塞给他早就准备好了的一元钱贺礼,刚想慌慌忙忙地溜走时,却进来熙熙嚷嚷的一群人,他们一一奉上几颗鸡蛋、一包点心、两瓶罐头、还有人送几个刚从街上拿回还冒着热气的烧饼,有人送来诸如鞋、帽、袜子之类的日用品,关杰的几个同学抱着一块合伙买来的挺气派的闪闪发亮的玻璃匾送过来了,那上头写着贺关杰同学新婚大喜的红字,下边是他们写成两排的八个人的名子,郑小秋直后悔这几天一直躲在家里,没有跟他们联系一下,合伙儿弄块玻璃匾送礼,花钱不多还看上去气派,关杰兴奋地招呼他们进屋座下,又是散烟又是倒水地前后张罗着,郑小秋想走也走不成了,碰到一把儿的同学伙伴,一晌谈笑风生,喜好热闹的郑小秋,怎么就好意思悄悄溜走呢……

一窝子年轻人正疯张着,建锋、收娃、锁子等几个大一茬的年青人也说说笑笑地进来了,他们每人上了一元、两元根据各人的关系的远近不同的贺礼,这一拨人还没有走,又一拨进来了,编织厂老板冒发声高气爽地高擎着一张五元面额的割耳朵的人民币,大伙的目光一下子都投向了冒发,到底是暴发户,出手就不一样……

更叫郑小秋难堪的是,不一会大闯叔也进来了,他上了礼,点上关杰递上的烟……

郑小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想给大闯叔解释一下那晚的事情经过,其码说明他不知道是谁家的猪,早知道是大闯叔的,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

可他看到大闯叔瞥他一眼的一瞬间,脸色是那么地阴沉、恼怒,就收起了自己的想法,也是啊,这事儿如何解释,怎么张口呢?谁也怨不上,就怨自己莽撞,大闯叔哑叭吃黄莲,有口难言,他自己派的值夜民兵,扎死了自家的快要生产的老母猪……

郑小秋走也走不了,留也留不成,就一直躲藏在背影处一个人悄悄地尴尬着,这时候,西岐的最高领导关家驹进来了,他一下子就成了满屋的焦点,人们争先恐后地向书记招呼,郑小秋多想抓住这个时机说一下自己的事,可一屋的高朋长辈,那里挨得上他插嘴说话,他机灵地捡空儿问了一句,叔,你来了,便忙忙地溜了……

大家伙洇浸在一种喜悦的气氛中说说笑笑的时候,忽然从村边果园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听声音像是过年闹热闹时放的火统……

沉寂的村庄,不逢年过节的,有人疑惑刚才是什么响动,大伙的心里“咯噔”一下,但也没怎么当一回事……

没多一会儿,有人附在关家驹耳边嘀咕了几句,关家驹、李建锋,还有大闯叔他们几个大小队干部,就一齐神色紧张地离开了关杰家!

关家驹他们赶到郑家承包的果园的时候,身中霰弹的六指儿下躺在地上起劲地哼哼着,看到村里的大小头头们来了,便鬼念桃木橛似地不住地喃喃自语:“我……怕是就要死了……他们郑家……仗着们家族人多势众……霸占了村里的果园子……还敢私藏枪枝……开枪杀人……赶快叫公安把他抓起来吧……”

六指儿躺在地上,有点   儿装腔作势地哼哼着,好半天也没人搭他的腔,就无趣地停止了叙说,一边又不轻不重地喘着粗气,继续哼哼……

六指儿脸上流着血,看起来挺怕人的,但看他说话的神情气色,又不像是多重的伤……

开枪伤人的郑三狗早跑得没了踪影,关家驹一边叫人叫去叫郑三狗他爹来果园,一边问起郑家雇来的老宋师傅事情的原委……

那时候那像现在,西岐镇这样的果园子遍地都是,村村户户都有,八几年那当口,就是全公社有果园的生产大队,也就是西岐这个大村大队独自一份,那时候,苹果还是一种奢侈品,不逢年过节,没有什么红白大事的,谁舍得吃那玩艺儿,一个苹果多少钱,那不是庄户人享用的东西!

分田到户后,队里的果园原本说不对外承包的,留给村里做个机动,但有人提出了意见,承包给个人每年可以给村里交一笔可观的人民币,留在村里也就吃吃喝喝地让大队干部送人情、交朋友地糟践了,说来说去,关家驹还是决定面对全村村民公开招标,承包基数一年两万,五年一次交清,公开对全村招标,不搞什么暗箱操作,谁先足额交钱,就包给谁!

这条一次性交清的政策,把许多跃跃欲试的承包人挡在果园的大门外,再说三十多亩的果园子,一年两万的承包费,细想想还真的不算多,真要是下本儿管理,能挣不少呢,但要五年一次性交清,十万元,多大一堆票子啊,庄户人家,谁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现金,眼馋这事儿人不少,但无本难求利,一文钱逼倒英雄汉,拿不出十万块钱来,一切都白搭……

当年郑家的老二,在县里供销社当着采购员,脑子活泛,钱来得容易,他家的三小子出面包下了西岐果园,当时,村里好多的人不服气,可不服气归不服气,拿不出钱来说什么也没用。

郑家投入了那么多的钱,自然是把果园当成一回事,专门从县上请来了技术员修剪、打枝,郑家男女老少一齐出动,中耕、除草、追肥浇水,精心管理,那十万块钱,要万一赔进去,老郑家喝西北风都找不着地方,所以快到挂果临近成熟期,郑三狗便带着他承包果园后才买来的一条大狼狗,扛着不知从那里弄来一杆土枪,耀武扬威地巡查在果园的边防线上……

晚上七点多,天还没有全黑下来的时候,六指儿来果园找在这儿干活的媳妇吴丫丫,看看诺大的果园寂空无人,又看到那一个个胖娃娃似地挂在树上的红苹果,馋涎欲滴,就起了顺手牵羊弄几个苹果回去尝个鲜的念头,那想到,刚慌慌张张地摘了半袋子苹果,正准备人也不找了赶紧慌忙地逃之夭夭的时候,却被躲在暗中监视的郑三狗盯死了,他抬起土枪,对准那个正从树上摘果子的黑影,狠狠地扣动了扳机,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那黑影应声倒地,接着就传来一声鬼哭狼嚎似地吼叫……

郑三狗一听是六指儿的声音,知道大事不好,惹下了大麻烦!他老子本来就极力反对他弄一杆烂土枪看园子,让郑三狗不行再弄两只好狗和他一起看果护园足够了,郑三狗就是不听,这会儿弄下这人命关天的大祸事,心里也慌乱起来,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忙忙地扔下土枪,鬼也似地逃离了果园……

郑三狗六十多岁的父亲郑仁堂得到信儿就往果园跑,他老人家一看满脸是血,躺在地上不住声嚎叫的六指儿,心头猛地一颤,他就觉得这一阵子左眼皮直跳,果然是怕怕处出鬼……

老人上前看了一下血糊漓拉的六指儿,对关支书说;“赶紧把人送医院吧,那狗日的跑了,天大的事有我老汉在,不敢把伤情耽搁了……”

关家驹一来就看出他伤情不重,知道这六指儿故意哼哼着给大伙儿看,他就也故意看看他的笑话,要他不哼哼,早按排人送医院了……

关家驹清楚西岐村现在的人心所向,郑家财大气粗地把果园“包”走了,大部份群众心里不高兴,也不舒服,那是他关家驹主持包出去的,现在又出了这当子事,有多少人在闹着喊着惩办凶手,他关家驹能想不到这一点?

关家驹想了想说:“仁堂叔,咱村里的情况你心里也清楚,果园的事本来就是个火药念子,三狗又弄下这号事!照乡规民约说,怎么也应报到派出所去,开枪打人,再怎么说也不是小事,我怕是村里扛不下。但你也不要上火,那六指的伤势并不是太重的!”

关家驹话没落音,郑仁堂接过来说:“家驹侄儿,这果园本来就是在你的力主下才包到郑家名下的,三狗子不争气,弄下了这号磁松事,依我个说法你听听看,第一把三狗子就留在咱村里处理了,不要往公社报,再轻再重的在你掌握的范围内;第二,六指儿的伤情医治,药费营养,精神损失什么的,有多少算多少,你家驹说句话,老叔我不驳魂;第三,今年苹果成熟后全村每家每户,挨个十斤苹果,以慰民心;另外,大队或你侄儿有什么事,要多少苹果你尽管张口,拿多少都不记入上交大队的帐……”

关家驹说:“仁堂叔,你说什么呢!果园承包方面的事,原先定的什么就是什么,一切照合同上写的办。三狗儿开枪伤人,瞒着派出所是不可能的,怎么处理我和所长商量,六指儿肯定没有生命危险,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先送人到公社医院!”

有人开了辆三轮崩崩车,把六指抬了上去,三轮车还没有起步,六指儿就又没死没活地嚎了起来,关家驹上前说;“六指儿,忍着点儿吧,受了枪伤,能没有疼痛,甭鬼器狼嚎地了行不行,到医院就没事儿了……”

郑仁堂让果园的小星带了几百块现金,一块儿座上崩崩车去医院,看六指儿的样子,到医院不可能包了伤就走,肯定是要住下来的,得有个合适的人伺候,大伙这才想起他媳妇吴丫丫……

说话就打发人跑步去他家里叫人,一块儿座上拖拉机去医院……

三轮拖拉机一直在咚咚地响着,六指儿也嚎闹折腾得没了劲儿,眯着眼睛,好像是睡过去了,反正这会儿也不怎么哼哼着烦人了……

没几分钟,喊丫丫的人回来了,他说是六指家大门上锁,再怎么喊也没人应声!

郑仁堂纳闷了说:“这丫丫白天还在果园里干活儿呢,晚上家里怎么就没人呢,六指儿偷苹果来了,丫丫能去那儿……”

他忽然想起果园里这几天的一直是郑家聘请的技术员韩力带着大家干活,问一下他不就知道了。

郑仁堂说着就往园子深处韩力平时居住的那间小屋里走,那屋却黑着灯,今晚怎么净是些蹊跷事,果园里枪响人闹的,这韩力就是个聋子、瞎子也该出来看看怎么回事了,他没说有事啊,这小屋里怎么就黑咕窿咚的呢!

关家驹喊着大闯说:“先按排其它人去伺俸病人吧,找到丫丫了再说!”他一边说,一边和仁堂叔一块儿往韩力的小屋跟前走。

郑仁堂使劲儿拍着韩力的屋门大声地叫喊着小韩,小韩!却仍是没人应声!

果园的小屋还按的是那种老式木门,看看外边没有上锁,门是从里边关上的,郑仁堂心里又是“咯登”一下,莫非真的是福无双止,祸不单行,三狗儿的事还没有头绪,这韩力也窝在屋里出事了……

“家驹,把门抬了!”郑仁堂对着关家驹大声喊。

那种老式的双扇门一弄就开了,早有年轻小伙子上前伸手进去,勾住门板,一用劲儿,那门板就抬开了一人宽的缝隙,再一用力,那木门便顺顺当当地挪到了一边,打亮了电筒,屋里的戏码一目了然……

还半光着身子的韩力和丫丫像一对抽了魂的野兔,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惊诧地望着里里外外,十多双贪恋而又惊诧不已的面孔……

“屋外打枪了,闹翻天了,你俩都听不见,钻到这破屋里找死啊……”郑仁堂被这一对野鸳鸯气得不知骂什么才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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