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我家的燕子

在水乡老家的旧宅，每到春暖花开时，就有一对燕夫妻像回娘家一样，从遥远的南方飞入我家。它俩衔点泥把旧窝稍微整修一下，再衔回几根草“挂红”后，就忙着下蛋、孵蛋。待有小家伙后，燕夫妻飞进飞出，家里充满了温馨的呢喃声。从记事起，我就说惯了一句话：我家的燕子。

后来我住进了县城的楼房，新家里再也没有燕窝，也没有听说哪家有燕窝，心里空落落的。几回回，老家的燕子飞入我的梦里。春天到了，见到燕子掠过，我不由得想，它们住哪儿呢？

那年3月下旬，一对燕夫妻在我们小区飞来飞去好几天，我在家里的凉台上看着，为它们找不到地方垒窝叹息。一天我在楼下车库门口站着，这对夫妻忽然飞到我的头顶上方，当着我的面，将衔泥在楼板挂边内“奠基”，这让我喜出望外：我家又有燕子了！以后的日子里，夫妻俩衔泥不停，垒窝不止。我几次抬头看到，燕子用“头力”将衔泥在缺口使劲往下“按”。

垒窝终于成漏斗状，该衔草挂红了。岂料，这仅是工程的一半。它俩把“漏斗”向上扩展，最后在相互垂直的水泥面下，垒成了一个口朝上的“舀水瓢”，窝口在“瓢”的把手处，不大。有生以来，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燕窝。

与老家的燕窝比较，发现有5个不同点。一是地点不同，这个窝在屋外，老家的在屋内，以致旧时我常见的是燕子的白肚毛，而现在我家（三楼）常见的燕子是黑脊毛；二是高度不同，这个窝不高，仅2.5米，老家的约5米；三是依附的质地不同，一个是水泥板，一个木头梁；四是材料不同，这个是纯沙壤土，老家的是黏土和草；五是形状不同，这个像舀水瓢，出口小，老家的像漏斗，出口大。

一对比，这个窝是这对燕夫妻针对新情况解决新问题，在“燕鲁班”传统技术上的创新，而沙壤土的材料必然要耗费它们更多的唾液啊！后来下乡留意，农户楼房底层的楼板下多有这样的“舀水瓢”。我特地告诉当地鸟类摄影家钱启翥，于是有了许多动人的“燕子图”。

正当燕夫妻准备挂红时，“舀水瓢”却突然掉下一半，只剩基础！两口子发出惨叫的哀鸣声，我想，今年它俩再也没有足够的力气和唾液垒窝了。果然，两口子无奈地留下“半拉子工程”走了。

“燕子不幸我之幸”，我把地上的窝泥扫起称重，并按比例算出重量，两者相加得出窝重1500克，而100个小“泥砖”重25克，这样一算，两口子竟然用口制作了6000块“泥砖”！辛劳化为乌有，我为两口子惋惜。明年两口子还会来吗？看到燕窝“遗迹”，我就念叨。

来了， 次年春天我又看到两口子忙碌的身影。十多天工夫，窝修好了，与上年的一模一样。挂红、下蛋、孵蛋、哺雏，小窝呢喃，生机勃勃——幸福的家庭都是相同的。

毕竟是沙壤土，“舀水瓢”又掉下一些“泥砖”，出现了3个洞。我与妻赶忙用水调泥，反复搅拌增加黏性把洞补好，直到秋天，它们一家远征去南方，窝还好好的。

今年的花儿又开了，我家的燕子啊，你们离家还有多远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