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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辉:“四老人”记忆

 左尼尼 2023-04-05 发布于甘肃

“四老人”记忆

○李学辉

四老人者,乃徐万夫、郭子猷、孙寿龄、王宗庆先生也。此四人:徐万夫为公职人员,以书法享誉陇上;郭子猷一介布衣,凭书法、篆刻令人称道;孙寿龄为西夏文专家,以文物研究、尤以复活西夏文泥活字被称为当代毕昇;王宗庆身份是农民,后投身医界,以“埋线疗法”赢得声名,又出资10万元设立“王宗庆文学奖励基金”,广受业界内外赞誉。四位老人,虽已离世,但为后世留下了一笔丰厚的精神遗产,值得人们追忆、思考、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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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万夫

万夫先生生于1927年,2020年4月17日辞世,享年94岁。

我与先生相识,当在1997年夏季。因《武威报》的报头由先生题写,自然多了一份亲切。身边的人老说先生如何如何,便产生了去拜访先生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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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记者,是一份人们看重的职业。记得是一个下午,我找到了先生的家。先生在,徐奶奶在不在,忘了。先生很客气,闲谈一阵,先生谢绝采访,又问还有啥事。听说没事,先生竟叹了一声。向知情者提及,人家笑曰:凡到徐爷家,十有九是要字的,你不提,徐爷倒有些不适应了。我对书画,一向以用者至上,至少没有收藏和炫耀的嗜好。后来又去过几次,是因敬仰先生的人格。先生在武威八中对面的平房院中居住时,我未向他讨要过一幅字。

后先生搬到了科技巷后的楼房。在2016年前,我去的次数亦不多。先生居此,是为了安静。但先生书法享誉陇上,安静也安静不了。由于我曾赴西北师大采访过其业师李鼎文先生,先生又认真看过我所写的文章,距离便越来越近。魏晋时阮籍向以青眼、白眼对人,先生则以与相投者多谈、与性情不投者寡言对待上门者。亦越发对先生敬重起来。对先生的礼遇,就常常感念。遂和先生成为知心忘年交。

先生的一生,故事不少,在要紧处,先生总能逢凶化吉,倒不是一味的运气,而是凭先生的心理承受能力和傲骨。对家世,先生总不避讳。有一说一,没一绝不生造出二来。先生基本拒绝别人写他,对我,算是开了绿灯,尽管篇数不多,总算为先生树了小传。

从武威分区干部学校干部、武威分区文工团(秦腔剧团)团长、张掖地委宣传部干部,到武威地区医院管理员,后又任武威地区文联副主席兼《红柳》杂志主编,先生的每个阶段,都没“枉费”,都有建树,尽管成就不一,但先生对所从事的职业的尊敬,却是一生毫不含糊的信条。

先生主持武威地区文联和《红柳》杂志工作时,是文联最受人关注的时期之一。只要是人才,先生总是找领导推荐、找部门协商,来充实文联队伍,当时文联办公的地方(又称《红柳》院子)总是高朋满座、人才汇聚。先生屡屡提及的是,他曾成功举办了两次展览:《武威古旧书画作品展》《区外武威籍书画家作品展览》。每每提到这两次展览,先生总是神采飞扬,后见到有关资料,亦被先生的苦心所感动。一古一今,将武威前贤及近现代武威籍书画名家作品做以概览和展示,在那个时代,即便是现在,都有意义。一者体现传承,以古汲今;二者传导信息:何为名家,名家何为。

先生越老,越是活得通透。这是由先生的经历所致,亦由先生的修养生成。对于过往,先生绝少抱怨,所以先生能更好地活在当下。先生所订报刊为《参考消息》《炎黄春秋》,对赠阅的《武威日报》,亦期期必读,所以先生老而不痴。谈起家国之事,总是头头是道。先生每日习字甚勤,天天不离习练名家法帖,一本古诗词翻得卷毛,有一吹即破之态。论及文学,多谈俄国和前苏联,又尤喜鲁迅。对儿孙及周边人手不离手机总是百思不解,常戏谑说此东西有何吸引力,竟能如此让人“消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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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以书法名世,却总认为自己是个写字的人。至90高龄,先生练字更加勤奋。他常说自己化“二王”而自揣其理,临了倒多吃了“书法”的几碗饭。一日我至他家,先生从屋中扯出一张六尺横幅,说:看看,看看,我竟没漏一个字。并背出了所写诗的内容。一次,他说我很想给你写一张“天下苦行僧”的条幅,又怕唐突。我说这有什么。先生说你身苦心苦,不写也罢。我知道他在体谅我天天为《西凉文学》和武威文学的发展奔波,又不放松自己的创作,他说他也心疼,若放弃这些付出,你的创作可能会更好些。我竟无言以对。每逢出了书,送他,他总爱开句玩笑:写书卖不了钱,干脆你写书法算了。我笑,他也笑。我的笑声苦涩,他的笑声爽朗。一次他一本正经地问我:像你能下如此之苦,为何不练书法。丁二兵先生在世时,亦有此问。我珍重答道:笨人一辈子,能干好一件事足矣。何况还不一定能干好。这次,他没有再答言,默默地将茶几上磨得发毛的古诗词集拿到了他每天写字的屋中。

偶尔,先生也抽支烟。每日,他总要饮几杯酒,并不贪杯。我去,他也让我,我不喝,他也不强求。每遇徐奶奶呵斥,他便拧了瓶盖,说看看,“地主婆”又欺压我了。徐奶奶一瞪眼,他笑笑。老夫老妻,便也其乐融融起来。

徐奶奶走后,伺候他的保姆施嫂说,先生总爱到徐奶奶住过的屋中去坐坐,竟而黯然伤神。毛笔字也写得少了。和他闲坐,他说亲戚朋友,书画中人,好像他所认识的人,都有他的字了。该写的都给写了。先生说他的那本纪实回忆录,他不想出了。我说写也写了,也算留世了,出不出以后再说。先生喝了几口水,说他也认真地想了想,他的字还可以。我说岂止可以,非常好了。谈及许多身边的人,他说他竟然走到了许多亲戚朋友之后,也孤独。好在还有字陪伴他。

那年4月中旬的一天,施嫂打电话,说先生状况不好,我和相永速到其家中,先生躺在床上,好久才睁开眼睛,没有说话。他的儿子将他送至市医院,后又至家,不久便溘然长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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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走后,祭奠他的挽联挂满了楼侧墙壁。“世上再无徐万夫”,这是人们对他的认同和哀思。先生留有古体诗集《徐万夫诗稿》。生前一提起此本诗集,都会感念助他出诗集和帮他卖过书的人。

都说先生是贤德之人。先生听得到也罢,听不到也没啥,反正“书比人长寿”。先生在武威书法史上,属绕不过去的人物。还有他在学生时期参加地下党为武威的解放曾不惜抛头颅的事迹,都会留诸史册。

犹记得先生养在阳台上的花,花名我问过几次,也查过资料,老忘。花开得繁盛,似乎一年四季都在开,不知疲倦,亦如先生在90高龄时仍与书坛画界后辈撸袖猜拳,充满了精气神。

倏忽间,先生去世已三周年了。每至大年初一,武威书坛画界中人总会说:如果徐爷在,我们还会去第一个给他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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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子猷

我上高中时在武威二中,客居于住在仓巷的二姨妈家。上学、放学路上,天晴时,总会碰到一个摆摊的。柜子横杠上挂着几张书法条幅。他穿着有纽扣的衫,布的,还是绸的,没有细究。在一侧的板上写有几个字:竹心治印。没有迎风舞动的幌子。在众多的摊贩中,显得一格别具,似乎还有点高古。有时时间宽余,也会驻足观望。治印者有时抬起头来,好像不苟言笑。他知道我们这些学生娃,还没有到用印章的时候,搭理无疑是浪费时间。微风一起,挂在横杠上的字就会飘舞。墨写的字,也会飞得悠然自得。

上世纪90年代末,是全国报业副刊创办如火如荼的时代。晚报、早报、星期刊等如雨后春笋,各家报纸都在争厚、争新、争快、争活。当时的武威报社先办了《星期刊》,后办了《西凉晚刊》。《星期刊》曾开设了一个似乎是“史海钩沉”的栏目,由我主持。那一时期,武威文史界的耆老们都争先恐后地撰写有关武威文史的文章,或出专著。正史所忽略或不屑的许多野史,很宝贵,往往流传于民间,或经口传,一旦注重这些东西的老人作古,有些东西便会永远消失。我找知情者罗列了所访问人的名单,有几个已离世,便加快了寻访的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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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去找郭大爷,那是个活资料,武威掌故装着一肚子。问地方,说玉皇庙滩、东小井,好找。那时旧城改造已波及,被称为玉皇庙滩的地方的平房还林立。问郭大爷家,有人指指一门,外门倒也平常,进得院来,则别有洞天。青石砌栏,瓷盆坐地,盆中有鱼,院中植花,有无竹子和牡丹,不记得了,反正品种不少。只觉树荫扶木,瓦雕伸檐,倒有几分古朴。屋中家具陈设,更有古风。满间炕上,墙边陈列木柜,对门正墙、炕之正墙上挂满字画,据说皆为名家之作。因不相熟,也不便请教。谈了来意,先生说哪里哪里。问一句答一句。这种对话很容易冷场,便告辞了出来。后与天民冯爷相谈,说是性格使然。后来也听说了他许多版本的故事。譬如先生曾当过代课老师、做过其他事类类,因性情疏淡,竟以卖字治印为生。善写大篆。家中收藏甚丰,但从不炫耀。每年至晒画日,便邀三五好友,取出珍存,把玩不已。而后书画入柜,人亦出摊,一切又复归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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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很少谈及其父郭中藩先生,看了冯天民先生文章,才知他的伯父郭冠三先生金文书法造诣亦高。

在武威书坛画界,先生较为另类。居市井而安之若素,以布衣之身自食其力,苦乐自得。着装、行走隐隐有古气,高朋弟子过密者有相永、长军等人。每至先生寿日,相永总邀气息相投者去拜寿。先生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扶杖,一手持杯,楼房客厅及过道,古董、字画各居其处,其文气拂拂,古意亦拂拂。

先生生于1939年。2020年5月3日,我在乡下,相永打电话,说先生已走了,神色平静,安详自然。书坛画界中人,纷纷去吊唁,寄托哀思。

先生去世二周年时,相永等人张罗徐万夫先生和先生的遗作展,因疫情无法达成心愿,便办了一场座谈会。适值家父住院,便委托相关人员表达敬意,效果亦佳。

子猷先生,有家渊,亦博闻,又属讷言之人。居方寸之室,用笔展其胸垒,悠然自得,别人如何议论,从不辩不争。有此古风之气者,似乎已不多。治印无数,更得方家称赞。

人是平等的,但人格是有尊卑的。总有那么一些人,人虽已离世,但人一提及,总会念念不忘。这样的人,是活出了价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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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寿龄

我和寿龄先生深度交往,是他与冯天民先生搭档任凉州区文化馆书记之时。

此前武威文物界有关人员,屡屡提及,说研究文物的专家调至文化馆,有点可惜了。但寿龄先生泰然处之,与时任馆长的冯天民先生惺惺相惜,颇为武威文化界人士做了大量的事,至今为人称道。

我记日记亦随性,有时坚持,过一阵便忘了。这不能给自己找理由。有时写忆文或有关文章时,需搜检补正,往往很不客气地指责自己一番。

好像是2000年前后的一天吧。他用座机给我打电话,说成了,很兴奋,让我到他家去。

那时他住在土城巷的楼房。我一进门,过道里摆着一个蜂窝煤炉,炉火已熄灭,炉膛里有几个碎了的字模,他拉我到阳台,指着一框排得齐齐整整的印模和拓出的一张纸,说:“成了”。

他说“成了”,指的是在蜂窝煤炉中烧制复原出了西夏文泥活字,并用油印机印出了页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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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曾发愿,想以实证资料来证明印刷术是中国人最早发明的宏举,以驳正前苏联和韩国某些专家不承认印刷术最早是中国人发明的谬论。一日他上厕所,看到了语文课本中选自沈括《梦溪笔谈》中的一篇关于活字印刷的文章,突发奇想,便到老家凉州区古城镇南山去挖了俗称黄胶泥的山土,反复揉搓,制成模型,刻了西夏文,用蜂窝煤炉烧之。烧了好多次,毁了若干字模,但他毫不气馁,终于烧制成功。那时我血气方刚,比他还兴奋,便写了一篇报道《从蜂窝煤炉中烧制出的世界奇迹》,最早发在《武威日报·星期刊》,后新华社宁夏分社社长庄电一先生大著宏文,将此事做了深度报道,“当代毕昇”之名大响,央视等媒体屡屡报道,一提印刷术,必将寿龄先生此举作为实例,并得到北京大学考古系宿白先生、中国社科院西夏史研究专家史金波先生的大赞。史金波先生称他为“近代西夏文泥活字第一人”。

先生亲自烧制、排版、印刷出的“泥活字”版的西夏文《维摩诘所说经》(下卷)已成为绝版。

先生是聪慧之人,摄影、书法、美术、制陶等皆有涉猎,均有所成,其西夏文书法被人们广为收藏。

先生和我父亲原为古城完小的同学,是他们在一次闲谈时论及的,又和我同处一个水系——杂木河水系。自与他相识后,每遇事,先生总力所能及地给予帮助。我因脾气耿倔,近20多年来,为使武威作协更好地发展和《西凉文学》的创办,时常受到一些人的诋毁。先生总仗义直言,有时不惜放脸相争。先生走后,有一日静坐,梳理与先生的交往,忆及先生对我的宽厚,竟而潸然泪下。先生与冯天民先生对待我,不管人前人后,总言行一致,爱护有加。尤其是我不在场时,他们与人闲聊,凡听别人对我有微词,总是抗辩,有时不惜翻脸。这样的坦荡之交,恐怕越来越稀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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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后搬家至我住的对楼,见面次数也不多。先生忙,我也忙于诸多事务。先生对孩子、对他人,总是一团和气。大有“一身傲骨搞研究,满面平和过日子”之态。倘若遇到学术之争,却总能震耳发聩,这是天生的学人风骨。每每在路上遇到先生,则嘘寒问暖。近年,总见先生步履蹒跚,远没有以前的矫健,但他仍痴迷于自己钟爱的追求。2023年2月6日,接到其子孙煜东电话,称先生已仙逝。打电话给冯天民先生,他亦声音哽咽,称曾约定年后还要继续其所好。由于我爱人因车祸手术后卧床,需全日制陪护,无法全程为先生送行。故而与冯天民先生相约,只送了先生一程。天民先生老泪纵横,在灵堂前言及先生生前曾和他约定,去世后要如此等等。人能把生老病死看淡,也是一种修为。

贾平凹先生在编辑家林建法先生去世后,曾著文云:让人常常惦记着,那就是人间的佛啊。这一阵,老有人念及先生,谈到他的往事、做人及对所爱事业的不懈追求,心下总是戚戚。一个好老人走了,况且这人在生前已名位“中国好人榜”。人走了,精神不朽,先生这辈子也活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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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宗庆

与王宗庆先生相识,是因他的长篇纪实体小说《风雨人生》。那是2007年吧。先生与杨先来,说要请我作序,我当即答应。那时的古浪,出书成风,首发式、研讨会彼落此起,颇有一种气象。我曾对许多人言及,古浪作者出书,与娶媳妇嫁姑娘一样隆重,这种风尚与其崇文尚学有关。亦与文化传承有关。

田国治、张秉钧先生和王宗庆先生,被誉为古浪文坛“三老”。

因写序,浏览了一下宗庆先生生平,竟也感动。一个不甘平庸的人,不管生活遭际如何,他总会凭信念,在一生中创造出自己的辉煌。不论命运如何挫折,他总有越挫越勇的豪气。我对于能在平凡之中做出不平凡事的人,总是心怀敬意,何况在文坛。对许多爱好写作者,不能拿作家的尺子去衡量,亦不能“随便吹熄别人的蜡烛”,是我一贯坚持的信条。所以每年,我总会放下自己的创作,抽出时间阅读来自基层作者们的著述,因为我更能体味他们在追求过程的酸甜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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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庆先生在中年自学创出“埋线疗法”,悬壶济世,在西北闯出了名号。爱文学、爱医术,双向并举,医人医心,倒也相得益彰。2015年,他又写了一本《生活启示录》的歌谣体作品,此为劝世济人之作。

相交一久,便能觉出先生的真诚来。

2016年夏季,宗庆先生与杨先来找我,说他有一大愿。他要斥资10万元设立“文学奖励基金”,三年一届,以利息奖励武威本土作者。此事体大,在向相关部门汇报后,设立了“王宗庆文学奖励基金”。先生很诚恳,说多年来,他已了解了武威文学发展中的艰辛,他有此举,别无他想,就是想为武威文学发展助一份绵薄之力。这是好事。2016年6月30日,武威市作协第三次会员大会召开,闭幕时,举行了首届“王宗庆文学奖励基金”颁奖仪式。由著名作家、评论家马步升先生,著名作者张存学先生担纲首届评委的这项民间奖励,鼓励了很多人,也感动了很多人。

2019年,适值第二届“王宗庆文学奖励基金”评奖之时,宗庆先生因病又一次住院,为让老人能亲见第二届评审结果,我们邀请兰州交通大学文学院教授、评论家彭青女士和兰州大学文学院教师、青年评论家张春燕,评出了奖励的作品,总算让先生生前看了一眼第二届所奖励的作品名单。时年11月,先生去世。颁奖仪式上,先生的孙子王志祥含泪重温了爷爷的心愿,使许多人的内心又受到了很大的触动。

可惜的是,先生的第二部作品《风雨过后是彩虹》,再也无法付梓。

2022年年末,又到了评选第三届“王宗庆文学奖励基金”作品的时候,因疫情,只得推后。2023年2月底,我打电话向王志祥通报启动评选事宜,志祥说:我爷爷的这个心愿,倒让你颇为费心了。我说我们会十分重视先生的遗愿,一定会请相关作家、评论家评审,以不辜负先生的信任。

日子过得飞快,在许多人“不燃烧自己,总想烫伤别人”的时代,宗庆先生的这番举止,总会促动武威的创作者们加倍努力。后来得知,先生的大儿子身患残疾,先生能做出此举,更能体现他的一片苦心、诚心。一个普通人做出的这番不普通的举动,足以让人时时反思人生的价值和意义。

时在癸卯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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