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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关于女人的神话版本，从关于处女贞洁的救赎之力的神话到治愈调解之母的神话，皆是宽慰人的无稽之谈，而在我看来，宽慰人的无稽之谈似乎是对神话的公正定义。母神是跟父神一样愚蠢的观念。【疏义：现代话题中所讨论的“男权”与“女权”，一般指的是“男性权力”与“女性权益”，但古代中国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女性权力”，像如山阴公主或女主人对家仆的使唤，都应算作统治者对被统治阶级的支配。所以此处仅暂且假定一个具有相对于男性统治的女性权力存在。】【母性崇拜与女性权力不可等而视之，正如同父系权力与男性权力也不能混为一谈一样。母神崇拜拜的不是她的性别，而是她的生殖力，母亲虽然是女子，但女子却不一定都会成为母亲。从阶位上来说，男、女性权力是以性为别建立阶级的支配系统，但父权与母权则以辈分为阶级成为支配的一方，因此父母权是男女权的更上一个阶梯（夫对妇有支配力，而妇对子有支配力）。父权与母权都建立在家庭与生殖的基础之上，这就是说——以父权为例——一个生理上为男性的男子并不是一生下来就具有父系权能、甚至不一定是“男人”的，这种权力必须通过个人“努力”得到：要享有此种权力和威望，首先必须是一名父亲并且是合格的父亲；而要成为父亲，就得当一个男人；要当男人，就要拥有一个女人……然这还不够，要做个真正的男人，“生殖力”也必不可少——在今天中国，性能力与性功能依然是“真男人”的鉴别标准；这点在女性上也同样适用，“没有经历过生育就不是完整的女人”。足见，传统社会的“男人”与“女人”绝不是科学性质的分类，而更接近于一种被意识形态定义出来的文化实体——从形而上的角度来说，古代区分的不是“男人与女人”，而是“男子汉和女儿家”。父、母权也只是在男、女子实现生殖的功能性之后才被赋予的权能。所以若是认为母性崇拜、母系社会就是女子权力至上的时代，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受敬仰的只是“妇女”而不是“女性”；成为不了蜂后的雌性蜜蜂最后只能沦为工蜂，母蜂只有能生育的雌蜂才有资格当，而其余无法延续种族的雌蜂，都不会被作为雌性来对待。】——005 个体本质不仅没有融入这些原型反而遭到忽视，因为原型的功能便是削弱独一无二的“我”，转而弘扬一个共同的具有性征的生命，而后者因其本质实际上并不存在。原型不过是一个高大全的形象，充其量也就是对现实的幻想。【原型具有号召力，它感召人们为它奉献，它是物种经过数万年、上百代在行为中无意识堆集起来的象征性生命，仅凭借数十年的人格塑成，就妄想着能从这巨大的无意识生命体中逃逸出来，这完全是痴人说梦。有些人看起来没有受到潜意识的束缚，但那也只是时机未到而已，只要条件合适，所有的狗都会去吃屎，所有的猫都会在死前离开家门找个僻静的地方死去。这就是种群之延续的庞大驱动力，如果个体能凭借意识就从这感召中轻易脱出的话，那么该物种便要岌岌可危了。】——006 任何一个男人都可能偶遇任何一个女人，对他们的交媾来说，他们的个性远不及他们的性别事实本身来得重要。在第一次触摸或叹息中，他（她）立马被归入大同。……他们屈从于无名的那一刻便不再是自己，不再拥有各自不同的生活和愿望。他们不再是相遇后以柔情的互惠公约满足欲望的情侣，而是立即投入男性和女性的做戏之中。这一行为把我和你转变为他们，情侣的无名阻止了对自我的表达。【性爱之所以如此美妙，是因为它（这美妙）乃个体迎合了潜意识之后潜意识所反馈回来的赠礼，就像保卫祖国、家园解放后士兵们所体验到的无上喜悦。个体如何抵御得了这美妙？就像沙漠中焦渴地行走了三日之后天空突降的甘雨，谁能不去饱饮？潜意识死死拿捏着意识，它知道怎样能让它狂喜，也知道什么能让它焦虑。】——007  我们并非单单成双成对地上床，我们所处的社会阶层、我们父母的生活、我们的银行存款、我们的性期待和情感期望、我们的全部履历（我们独一无二的存在中的所有鸡零狗碎）所合成的文化辎重还会拖累着我们，即使我们对此缄口不言。【婚姻是社会性质的结合；两个人结婚，六个人的事。婚姻既是一种统治工具，也是爱情的坟墓，情侣一旦结为夫妇，夫妻之名便会胜过夫妻之实，婚姻压根不关心男女双方之间是否具有激情，而只是意在让男女关系变得公开化、透明化、社会化和谱系化，以便于集团的管理。男女关系本应该是最个体经验、彻底私密的东西，但婚姻事实即相当于把这隐私摆到了台面来说：一个男人娶过五个女人就会被骂花心，一个女人嫁给一个年长男子则会被谤图谋钱财……社会舆论绝不会着眼于这对夫妻是否存有激情，因为激情在婚姻中就无关紧要。所以，婚姻不是爱情的具现或证明，它的本质只是两个社会价值综合体的结合，是一种社会活动。而跟在这两个社会原子背后的，也不是深情与岁月，而是房子、履历、存款、学位、职位还有家世背景。】【题外话，曾因出国探望对象而被领事馆详细询问与对象的关系，在这过程中，我不仅要举证我与对象是真的恋人关系，还要阐述我们之间相识交往的过程，以及今后的打算与各自的家庭问题……以表明我们真的是情侣且认真思考过彼此的关系要怎样走下去。这让我感觉，该签证官恐怕比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还要关心我们是否真心相爱。】——10  阶级决定了我们对伴侣的选择和对体位的选择。【门当户对，阶级决定我们对伴侣的选择，我们也试图通过对伴侣的选择来改变我们的阶级。】——011 在满是孩子的房子里，隐私是奢求不到的。【“我爸爸每天晚上都打我妈妈。”“你看到的吗？”“不，是我听到她每晚都叫得很厉害。”】——012 我们的知识是由知识的社会边界决定的。——012 在色情作品中，无论男女都要操，因为操是他们存在的理由。操是他们毕生的事业。——015 萨德用性暴力的色情文学类型来描述女人的状况，但他相信，只有通过性暴力的手段女人才有可能在破坏和渎神的实践中至于社会给她们造成的伤痕。【上野千鹤子将男性社会对女人的符号（物神）化区分为两种身份，一种是圣母，一种是女支女。圣母是家里的女性、女主人，她担当着母亲的职责，身兼生育的重任还有管理一切家务事和维系家庭成员关系（但圣母只是假象，实质上她是被剥夺了社会劳动权利，家务活就是她的劳动，但她却得不到应有的薪水，婚书是她的卖身契）。但另一方面，丈夫的快乐却是从外部世界的女性——女支女身上得到的。这些出卖色相的活计必须交给女支女来做，因为圣母只应专注于教育和养胎；圣母之为圣母，就在于她肩负着繁衍和家族延续的任务，她可以不漂亮，毕竟脸蛋对生产并无助益。于是谄媚与娱乐与性快感的工作，就落到了女支女的身上，而这代价就是“'外面’的女人没资格带回家”、“'外面’的女人玩玩就好了，玩够了要懂得回家”。圣母与女支女，一墙之隔的屋内女人和外面女人，但归根结底，圣母虽带了个“圣”字，却也与女支女一样，实际是一种服务男性的职业，只是分工不同罢了。于是，圣母与女支女身份的颠倒，自然就成为了对这种符号化的破神行动。萨德式女人，就是对男权圣殿的亵渎。】——31  似乎是他的想象的残忍而非他的罪行导致他被监禁。他的命运特别现代，因为主要存在于思想中的罪行，未经审判而入狱。【思想罪既不陌生也不现代更不会就此绝迹，反而会因思想审查技术的提高而更容易给人定罪。】——038 如果萨德只因在隐秘的思想中或同几个待遇优厚的辅助人员实施他的趣味而遭受严厉的惩罚，那么执行绞刑的法官、挥舞桦条的治安官、军队里用兜帽和电极施刑的刑讯专家、鞭打学生的男教师、野蛮的丈夫一定会被认为是性变态，而在我们自己的犯罪蠢行中，我们给予了他们一张许可证，许可他们在普通大众身上进行实践。【系统的优越性就在于，若一个人因个人的缘由而杀人，那么他无疑会被处以极刑，但只要个体将他的恶意隐藏于体系之中，那么他的杀人就是“处决”而非“谋杀”；即便日后发觉此中判决过重，一切也为时已晚，杀人者也只会降职而不会被入刑，因为这个“错误”业已被分摊到了系统的头上——系统给予了他杀人的权力。但系统永远无法为自己下罪己诏，所以除了一份象征性的清白与无意义的补偿外，妄死者就不再拥有什么了。系统禁止个体危害他者的生命，但另一方面在自己没有复生能力的前提下，它又给予另一些人以凭借自己意志进行裁决的生杀大权。于是这就导致了，它既不能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也不能帮它“正义”践行者的错误买单——它只是一个永远被搁置于高高的天守阁上的许可证签发器。】——039  一般来说，一个“坏男孩”可能是一个小偷、一个酒鬼或一个骗子，未必仅仅是一个浪荡子。可是一个“坏女孩”总是指向一个性活跃女孩，朱斯蒂娜自我感觉良好就是因为她不跟人操。【在众多文艺、影视类作品中常见到这样的剧情，如果一个女孩子做了“坏男孩”所做的偷窃、诈骗等行为，那么被害人往往会以此为要挟地要与之发生性关系，通常来说，如果被害人如愿得逞的话，那么相较于被偷窃和被诈骗，性侵犯的实施反而给了他赚到了的感觉（所以此时，二者的身份会发生互换，被害人转变为恶的一方，而坏女孩成为弱势者）；反之，如果是一个坏男孩，情况就是暴打了一顿后还觉得不解气。因为在男权世界里，男人是竞争者、女人是商品，而逼价被哄抬得如此高昂，所以同样是敌人或战俘，男战俘可以随意被处决，而女战俘则必须被留下；在影视作品里，女飞贼被英雄主角反制后揩了一顿油就放走（更恶心的则是让女飞贼自此对主角暗生情愫），而男飞贼则被押送官府……这样的套路不胜枚举，表面上看，它们表现了男人们的怜香惜玉——女性更容易被原谅、得到保护，但实质上，这就是男权征服、物化女性的方式：女性的价值不在于她们做了什么，而在于她们是什么。反过来说，也就是无论女性做了什么，她们的价值、最高价值都只体现在她们的女性身份上。“女孩子怎么可以做这么危险的事”、“这些活应该交给男人来做”、“这里没有你们的事”……女性正是处于这么一种“被排除”的位置，她虽然具有自主意识，但她却也是个高价的商品；正如女人喜欢说的“男人用下半身思考”，正是在这样的思考中，他们眼里的女人才不是人，只是会行走的逼，逼才是主体，肉身与大脑不过是装饰逼的容器。】——59 女性的美貌、年轻和天真使她们在世间看似高人一等，她们因此更容易得到爱情和仰慕，但其实这是假象，因为这世上年轻、貌美而单纯的女性也同样缺乏行动力。她手无缚鸡之力，所以得到尊重作为补偿，这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虚假无益的传统。【女支女的貌美是为男性服务的，因为年华终将逝去，所以女支女就像一茬又一茬的商品：新的始终被摆在前台，至于年老珠黄的残次品，就只能沦落到让没有生育能力、落魄的“下等男人”去享用。只有贵族女孩才有资格为悦己者容，而一般女性更是不应该在意自己的相貌，毕竟贱内就不是用来见人的；如果寻常女性要致力于使自己的美貌容颜常驻，那家务活又由谁来做、孩子由谁来生呢。所以追求貌美只有对那些不用干家务活的人才生效，三寸金莲也只有富贵人家才会讲究，一般家庭的女性都是大脚。而贵族女孩本身就是处于统治者阶级，所以她们也就不用以美貌取悦男人来谋生；唯在这阶梯的高层上，女性对美的追求才具有自己的价值与意义。】——92 对她最后的羞辱便是让她意识到自己的价值从来由不得自身，而是露天市场的各种叫价，现在公主也被强加了一个价签。跟普通犯人一样，她头上也有个标价。她就像蛋糕一样被买进卖出。——95 违背自然的不是性交而是节制性欲，然而圣洁的母亲不理解这一点。她接受惩罚，因为这使她觉得自己因此更加高贵了，然而她拒不接受肉体之欢，因为欢愉使得生殖活动再无责任可言。【禁欲是对圣母感孕而生的追随，就像基督教中模仿耶稣遭受过的苦难的苦行者，而节制快感则是为了存天理。二者都是宗教性质的统治手段。】——96 一个阶级的舒适建立在另一个阶级的悲惨上。【一个孩子要过得舒适必须傍附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不一定得是他亲母；一个女性要过得舒适必须傍附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不一定是他丈夫；一个男人要过得舒适必须傍附一个权贵，无论这权贵是男是女；而一个权贵想要过得舒适必须傍附那个独一无二的统治者，无论这个统治者是男、是女、是小孩、是大人……总之，一个阶级的舒适总是依赖于另一个阶级蔽荫。】——101 罪恶跟美德一样是天生的，只要社会条件不可变更。【罪恶与美德紧紧相随，今天你喂了一只流浪猫，明天这猫就吃了别人家的鸽子。这就是业，只不过有的人看到好（善）的一面、有的人看到坏（恶）的一面——但纵使你两面都能看到，当一个杀人者重伤躺在身为医生的你面前，你能不去救吗。没有人是上帝，你永远不知道这一行为将会带来恶行还是成为善举，每个人都只能去完成他眼前所能完成的，至于善恶，则不是他所能控制，只能交给命运。】——105  克服恶心的障碍靠的不是追求色欲的快感，而是醍醐灌顶的个人兴趣。——111 女儿只有毁灭母亲才能实现自主，可母亲代表了自身的繁殖功能，既是自己的生身母亲，也是她体内潜在的母亲。【夺回被母权所侵占的女权。】——160 在萨德看来，性快感完全是一种内在的体验。角色可以换来换去，女人可以变成男人，男人也可以变成女人；鞭笞者回头也会被鞭笞。但是主体快感的专属性不会被侵犯，因为性快感无非就是个人私密的神经震撼。【审美归根结底就是及其私人的事，这一出戏剧让我看得酣畅淋漓，但对另一个人却觉得昏昏欲睡。但人却是社会性的，当我们听到一首好歌时，却仍然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给朋友，并期待从对方身上得到同样（好听）的回应，即便在分享前我们就有预感得到的大概会是与我们渴望不同的“嗯，还不错”。美的体验、快乐的感受与分享的欲望如影随形，以至于就算做了违法的事，只要从中获得了快感，都恨不得要将之昭告天下；然而，当所有人都获得了这种审美体验，也就是解除了该体验所具有的不可共享、难以言明的私密性时，它给人的愉悦就下降了——因为所有人对这件事的感触都各不相同。他感到自己神圣而私密的愉悦由此遭到亵渎，但他下一次又听到一首让他感动的音乐时，他还是会忍不住地分享给别人。】——187  浪荡子哲学家的快感在很大程度上源于对自己克服了最初恶感的认识。通过意志的操练，他们克服了嫌恶感，因此也在某种意义上从现实的束缚中解放了出来。他们认为从现实中解放出来就是自由，而自由之路必经厕所。然而战胜道德、美感、羞耻、嫌恶和恐惧，追求越来越复杂的私密感觉上的性，直接导致了他们获得了孩子般的满足；越轨变成了退化，他们像婴儿一样把玩起了自己的粪便。就连追求所有激情中最邪恶的谋杀激情最终也会让我们倒退回摇篮时期，他们并不是在成熟的过程中获得了这些趣味，只不过是把它们遗忘了，如今一旦摆脱了所有对成年人的束缚，他们又想起了这些趣味。……意志的胜利为自己再造了一个乌托邦，其实就是幼儿的世界，这事一个充满无能和恐惧的噩梦般的世界，儿童由于自己的无能为力在此幻想出一种绝对的霸权。——19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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