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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晔 
《一个人的纸屋》是移居海南的作家王子君的散文自选集。“在几家住房、几间集体宿舍的外面，既是过道又是大厅的地方，用几块三合板围钉起来，就成了一间小屋。小屋不到六平方米，没有封顶，没有窗户，唯一的窗户被封死了，窗后边住着一对年轻的夫妇和他们几岁的孩子……在海岛漂泊了两年，终于有了一个独立的空间了。”开头的几段话立即引发了我内心的共鸣。 全书共分闯海、相遇、走过、思绪、说话五辑，由45篇文字组成，写于不同时期，皆为作者同期的精华之作。每篇文字之间虽然没有明确的时间先后和逻辑承接关系，细心品鉴，它们又自然而然地组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通读全书，感觉这是一部爱的编年体史书，或者说是一个女作家的精彩小传。 虽然书中没有“纸屋”的确切定义，但可以感到其暗含的意义。纸屋首先是爱情的起点。“一个毫无理由的念头冒了出来：造访纸屋的第一位异性客人，将成为我的爱人”——那位第一个走进纸屋的男人，与她经历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恨别离之后，真的成了和她走进婚姻殿堂的人。纸屋不仅仅是一间房子，也是一座可以诞生爱的温室。爱由纸屋发出，迅速弥散到王子君的情感和精神世界，由此开始爱恨交织的人生。纸屋也是一种脆弱的存在，意味着无论人生、事业和爱情都不可能一帆风顺，但曲折可以锻造思想，可以成就作家。纸屋还有精神寓意，它经不住摧残，扛不了风雨，假如没有一定的韧性和韧劲，很多人可能就会跟着一起毁掉和垮掉。但王子君却依托“纸屋”这个青春时代简陋的栖身地，开启了建造属于自己的文学与人生的高楼大厦的历程。可以说，“纸屋”是她奋斗的起点，也是一代闯海者精神的缩影。 纸屋是爱。纸屋开启了爱的旅程，在这趟旅程中，爱表现出多个维度，有父母的爱，有友人的爱，有对生活的爱，有对文学的爱，有对恋人的爱。作者用抒情诗般的语言叙述着爱的故事，让读者跟随作者的笔触感受着爱的起起伏伏。爱在王子君的笔下也展现了层次性，在《与你相遇的每个清晨》《爱的灯亮着》《老舍先生和你在一起》等篇什里，爱得到了升华，从个人小爱走向了文学和人世间的大爱，从个人的情感上升到对文学的爱恋和对人生美好的追求，成了燎原之势。像老舍先生的作品一样，王子君也是从日常生活中汲取养分，以平白朴素又精炼成金的文字记录着时代大爱。她更从自己在鲁迅文学院函授和旁听的经历中，悟透了鲁迅先生的精神精髓，在灵魂刻记下“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的为人为文的信条。 纸屋是情。王子君无疑是个重情之人，每篇文字里都洋溢着她对人的情感。在全部的文章中，我尤其喜欢的是《我与母亲不相生》和《亲爱的父亲》两篇。每个作家都写过关于父母的文字，王子君对父母的视角是独特的。算命的说，她的命“克”父母，由此注定，她跟母亲一直格格不入，母亲毁掉了她心中完美的初恋，因为她的婚事跟她冲突不断，她真的与母亲“不相生”了。可母亲给予她的无疑是世间最真的情，这份情不能拿恨去对抗，只能继续用爱来解开这段心结。父亲是位平凡的人，平凡得像人世间的一粒微尘，他懦弱、无为，以至于子女都为父亲的无权无势感到沮丧。可小草就是因为不与大树争高低，才可以源源不断地从大地获取能量，才可以静静地从发芽到枯萎，顺利地完成自己的生命周期。父亲就是这样极具智慧的小草，虽然卑微，却在狂风骤雨不停歇的年月，笑到了最后。书中的情也是多层次、多维度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视角的扩展，人世情变成了家国情。情让爱升华了，散文因为饱满的情爱而臻善臻美。 纸屋是心。记得第一次见到王子君是在北京参加一个新书发布活动，她的散文《广安门的春天来了》是我读到她的第一篇文章。通过活动期间的交流，以及读这篇文字，我知道王子君一直是在用真心跟人交往，一直在专心书写着她接触到的人和事。她是有心的人，文字与其说是写出来的，不如说是用心念叨出来的。只有真心和专心才能发出这样的心灵之声。 从师范毕业开启记者生涯到今天，王子君几十年一直都在与文字、文学打交道，因为职业关系，决定了她对人生、社会、世界的认知高度和深度；因为性格开朗和豁达，决定了她的文字风格大气和舒朗，且极具智慧；因为用心用情，所以她的文字特别能入心动人。书的封面上写着“散文就是同亲人谈心”，这既是一种对散文的认知，更是作品文风的概括性表达。从海南椰风蕉雨洗礼的《纸屋》，到北京《广安门的春天来了》，到《符拉迪沃斯托克春天的四个维度》，再到《布加勒斯特的早晨》，虽然地点和人物在不断地发生变化，可精美的文字表达，以及浸润在文字中的丰富和立体的对亲人、友人，对自然、生命，对家国、人类的真挚情感，一直没有变，而且日益深厚、广博。 广厦可以寄托身躯，小小的纸屋却可以安放驿动的心。驿动的心，是自由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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