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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衣服衣服，衣合乎了身份就舒服了。”换言之，就是说什么身份的人就穿什么衣服。衣服是代表人身份地位的标志，有钱有势的人穿的是绫罗绸缎。没钱没地位的穷人，只能穿粗布麻衣，所以又把穷人称为“布衣”。 我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布衣”。记得我小时候的日子是真的挺艰苦，那时社会物质还不丰富，许多东西都须凭票证供应，什么粮票、布票、煤油票等等。如果是边远地区，就是有钱也买不到，那时商业网点还不发达，上个县城才能买到。大姑娘用的花头绳红围巾，小伙儿用的蛤喇油。 1983年，我上初一了。原来小学是在山南小学上，上初中后就转到莲塘学校上。矿区范围大，在两个县的地域内设置了古城、湖港、莲塘、一厂、云际、沙洲和山南共七个生活区，人口有近五万人。山南和莲塘生活区相隔一座山，中有公路相连。上小学时，我家三兄弟穿的鞋都是母亲自己缝制的，春夏有布鞋，冬天有棉鞋，家里备有几个鞋拔子，母亲还保存了十几个报纸裁的鞋样夹在那本《毛衣钩针法》书里。 鞋底用面粉熬制的糨糊一层层布面粘好，再用苎麻线纳上千层底。布制千层底遇上雨天就不行，会浸透水。后来又用废旧汽车轮胎做橡胶鞋底。母亲曾经托人去南昌出差时带回米黄色塑料鞋底，轻是轻便，缺点是易打滑，不如橡胶底耐磨又防滑。 那时基本不会到商店去买鞋子，没钱。我是汗脚，冬天夏天脚都容易出汗，汗一出多了，就成了臭脚。臭脚捂在布鞋里难受，在教室上课时我总爱把鞋脱下趿着，那脚臭味可以说能熏死苍蝇蚊子，边上的同学举手报告：“老师，他又把鞋脱了。”老师没少把我的鞋子踢出教室。我的脚早已是臭名远扬。为此，我特地申请坐到最后一排去，这样能最低限度地影响同学们。要知道，那时坐在前两排的都是学习尖子生，坐最后的都是落后差生。但我例外，只因为臭脚。 上学路远，从家里走到学校有三公里路程。尤其是中午放学和下午上学时是烈日高照，走半小时路就汗流浃背了。上小学时，我们都是肩膀斜挎书包，到了初中，发现哥哥姐姐们都爱一肩挎书包，这可能是看电影看多了跟城市里人学的，有点酷。于是我也学着一肩挎。但多少年后发现，一肩挎有两大缺陷，第一是容易滑肩，走一段路总要把滑下肩的背带提一提。第二是时间久了会造成一肩高一肩低的歪肩膀，可难看了。 顺着公路走大路远许多，我们一般都走小路，经过黑风囗下完那个200多米的大坡拐向左走上小路，经过一长段稻田田埂，走到了三厂生活区山坡下的路，经过大鱼塘和养猪场，经过幼儿园，穿过莲塘商店和露天菜市场过马路，就到了莲塘学校南大门。 每天一经过莲塘商店，我总要在里面边走边摸着柜台玻璃转一圈。看到柜台里陈列的凉鞋，我的眼睛就牢牢地被吸住了。脸贴着玻璃一双双地仔细看着。其实也没几双样式，那个时代能有穿就不错了。回家后就和妈妈说想要双凉鞋，妈妈总是说“没钱没钱”，我就摇头晃肩耍赖“不嘛不嘛，我要我要。”可妈妈到底还是决定不买，“再等等吧，等下个月爸爸发了工资再说。” 走在路上，我就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的脚看，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鞋，有解放鞋，有布鞋，有白球鞋，有凉鞋，还有扣带式小皮鞋。穿小皮鞋的女人一般是上海佬，把老家的生活习气也搬到了矿区。小皮鞋一般人是不会穿的，太贵，连买双凉鞋都要掂量掂量。 终于有一天，星期天，妈妈说带我去买凉鞋。一大早在山南球场坐上公共汽车去了古城，星期天的古城人山人海，新华书店对面的古城菜市场人挨人人挤人。在古城商店看了看鞋子，款式是挺多，不过价钱都让妈妈摇了摇头。 妈妈说咱再到莲塘商店去看看。于是又走到电影院附近的汽车站坐车回到莲塘，好像车票是1毛钱吧，售票员脖上挎个包，手持票夹从前向后挨个卖票，“没买票的买票了啊。”有人有月票，掏出来晃一下。 在莲塘商店最终选中了一双浅褐色的软塑料凉鞋，系扣式的，4.2元。4元多钱，是蛮贵的，那时蔬菜几分钱一斤可买多少斤啊。第二天，我便穿上了新凉鞋去上学了。穿凉鞋好处多多，凉爽通气不脚臭，还不怕雨天。但也有缺点，穿久了脚背上就会有一条条太阳斑，像斑马条纹似的。 穿久穿旧的凉鞋免不了会裂开断带，我们也有办法修补，用火钳放入灶膛烧红，然后把火钳放在两块需要粘接的塑料上融化一下抽出火钳再压紧，冷却后就粘在一起了。虽不算美观，只要实用就行，有个补丁算不了啥。 三四十年过去了，现在的生活比之前稍微好了一些。我买鞋子也还是愿意去夜市地摊上买那些仓库处理货，便宜能穿就行，布鞋10元一双，运动鞋25元一双，凉鞋20元一双，价格低廉，质量不算太好，国货嘛，都这样。反正穿过这一年破了扔了，下一年又买新的。要不就是去捡别人淘汰不要的丢在垃圾房的鞋。有些鞋还很好，只是他们嫌款式过时就扔了，我就捡回来洗净晒干了穿，不花钱也等于有了新鞋。现在我穿的各式鞋有三分之二都是捡来的。不过我也有高档鞋，是女儿给我网购的一双“鸿星尔克”运动鞋，150来元呢。 去年底（2022年）我在一户人家门口捡到一双房客扔掉的黑色羊皮鞋，样式我很喜欢。凑巧了，如果晚路过几分钟可能就被小区扫垃圾的环卫工捡走了。皮质很好，也无破损，有八成新，只是码号略比我脚小了一丁点儿，40码的，我脚41码的，不加鞋垫还是能穿的，我很喜欢。 有人会说，你干嘛不买双好点的鞋，有面子啊！我经济条件没那么高啊。再说了，鞋子能穿就行。毛主席老人家一双拖鞋穿了20年，睡衣上打了73个补丁。毛主席要啥没有啊，可他勤俭了一辈子，这不很好嘛。一双鞋，或能分出人的消费水平高低，但并不能分出人的修养水平高低。鞋，是用来走路的，不是用来炫富的。@原文刊载于第359期《游子》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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