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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恼 原文及赏析

 狗见狗爱 2023-04-10 发布于广东

我向谁去诉说我的悲伤①?……

暮色昏暗。大片的湿雪绕着刚点亮的街灯懒洋洋地飘飞,落在房顶、马背、肩膀、帽子上,积成又软又薄的一层。车夫姚纳·波达波夫周身雪白,象是一个幽灵。他在赶车座位上坐着,一动也不动,身子往前伛着,伛到了活人的身子所能伛到的最大限度。即使有一个大雪堆倒在他的身上,仿佛他也会觉得不必把身上的雪抖掉似的。……他那匹小马也是一身白,也是一动都不动。它那呆呆不动的姿态、它那瘦骨棱棱的身架、它那棍子般直挺挺的腿,使它活象那种花一个戈比就能买到的马形蜜糖饼干。它多半在想心思。不论是谁,只要被人从犁头上硬拉开,从熟悉的灰色景致里硬拉开,硬给丢到这儿来,丢到这个充满古怪的亮光、不停的喧嚣、熙攘的行人的旋涡当中来,那他就不会不想事。……姚纳和他的瘦马已经有很久停在那个地方没动了。他们还在午饭以前就从大车店里出来,至今还没拉到一趟生意。可是现在傍晚的暗影已经笼罩全城。街灯的黯淡的光已经变得明亮生动,街上也变得热闹起来了。

“赶车的,到维堡区。去!”姚纳听见了喊声。“赶车的!”

姚纳猛的哆嗦一下,从粘着雪花的睫毛里望出去,看见一个军人,穿一件带风帽的军大衣。

“到维堡区去!”军人又喊了一遍。“你睡着了还是怎么的?到维堡区去!”

为了表示同意,姚纳就抖动一下缰绳,于是从马背上和他肩膀上就有大片的雪撒下来。……那个军人坐上了雪橇。车夫吧哒着嘴唇叫马往前走,然后象天鹅似的伸长了脖子,微微欠起身子,与其说是由于必要,不如说是出于习惯地挥动一下鞭子。那匹瘦马也伸长脖子,弯起它那象棍子一样的腿,迟疑地离开原地走动起来了。……“你往哪儿闯,鬼东西!”姚纳立刻听见那一团团川流不息的黑影当中发出了喊叫声。“鬼把你支使到哪儿去啊?靠右走!”

“你连赶车都不会!靠右走!”军人生气地说。

一个赶轿式马车的车夫破口大骂。一个行人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抖掉自己衣袖上的雪,行人刚刚穿过马路,肩膀撞在那匹瘦马的脸上。姚纳在赶车座位上局促不安,象是坐在针尖上似的,往两旁撑开胳膊肘,不住转动眼珠,就跟有鬼附了体一样,仿佛他不明白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儿似的。

“这些家伙真是混蛋!”那个军人打趣地说。“他们简直是故意来撞你,或者故意要扑到马蹄底下去。他们这是互相串通好的。”

姚纳回过头去瞧着乘客,努动他的嘴唇。……他分明想要说话,然而从他的喉咙里却没有吐出一个字来,只发出咝咝的声音。

“什么?”军人问。

姚纳撇着嘴苦笑一下,嗓子眼用一下劲,这才沙哑地说出口:“老爷,那个,我的儿子……这个星期死了。”

“哦!……他是害什么病死的?”

姚纳掉转整个身子朝着乘客说:

“谁知道呢,多半是得了热病吧。……他在医院里躺了三天就死了。……这是上帝的旨意哟。”

“你拐弯啊,魔鬼!”黑地里发出了喊叫声。“你瞎了眼还是怎么的,老狗!用眼睛瞧着!”

“赶你的车吧,赶你的车吧,……”乘客说。“照这样走下去,明天也到不了。快点走!”

车夫就又伸长脖子,微微欠起身子,用一种稳重的优雅姿势挥动他的鞭子。后来他有好几次回过头去看他的乘客,可是乘客闭上眼睛,分明不愿意再听了。他把乘客拉到维堡区以后,就把雪橇赶到一家饭馆旁边停下来,坐在赶车座位上伛下腰,又不动了。……湿雪又把他和他的瘦马涂得满身是白。一个钟头过去,又一个钟头过去了。……人行道上有三个年轻人路过,把套靴踩得很响,互相诟骂,其中两个人又高又瘦,第三个却矮而驼背。

“赶车的,到警察桥去!”那个驼子用破锣般的声音说。

“一共三个人。……二十戈比!”

姚纳抖动缰绳,吧哒嘴唇。二十戈比的价钱是不公道的,然而他顾不上讲价了。……一个卢布也罢,五戈比也罢,如今在他都是一样,只要有乘客就行。……那几个青年人就互相推搡着,嘴里骂声不绝,走到雪橇跟前,三个人一齐抢到座位上去。这就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该哪两个坐着,哪一个站着呢?经过长久的吵骂、变卦、责难以后,他们总算做出了决定:应该让驼子站着,因为他最矮。

“好,走吧!”驼子站在那儿,用破锣般的嗓音说,对着姚纳的后脑壳喷气。“快点跑!嘿,老兄,瞧瞧你的这顶帽子!

全彼得堡也找不出比这更糟的了。……”“嘻嘻,……嘻嘻,……”姚纳笑着说。“凑合着戴吧。

……”

“喂,你少废话,赶车!莫非你要照这样走一路?是吗?

要给你一个脖儿拐吗?……”

“我的脑袋痛得要炸开了,……”一个高个子说。“昨天在杜克玛索夫家里,我跟瓦斯卡一块儿喝了四瓶白兰地。”

“我不明白,你何必胡说呢?”另一个高个子愤愤地说。

“他胡说八道,就跟畜生似的。”

“要是我说了假话,就叫上帝惩罚我!我说的是实情。

……”

“要说这是实情,那末,虱子能咳嗽也是实情了。”

“嘻嘻!”姚纳笑道。“这些老爷真快活!”

“呸,见你的鬼!……”驼子愤慨地说。“你到底赶不赶车,老不死的?难道就这样赶车?你抽它一鞭子!唷,魔鬼!

唷!使劲抽它!”

姚纳感到他背后驼子的扭动的身子和颤动的声音。他听见那些骂他的话,看到这几个人,孤单的感觉就逐渐从他的胸中消散了。驼子骂个不停,诌出一长串稀奇古怪的骂人话,直骂得透不过气来,连连咳嗽。那两个高个子讲起一个叫娜杰日达·彼得罗芙娜的女人。姚纳不住地回过头去看他们。正好他们的谈话短暂地停顿一下,他就再次回过头去,嘟嘟哝哝说:“我的……那个……我的儿子这个星期死了!”

“大家都要死的,……”驼子咳了一阵,擦擦嘴唇,叹口气说。“得了,你赶车吧,你赶车吧!诸位先生,照这样的走法我再也受不住了!他什么时候才会把我们拉到呢?”

“那你就稍微鼓励他一下,……给他一个脖儿拐!”

“老不死的,你听见没有?真的,我要揍你的脖子了!……跟你们这班人讲客气,那还不如索性走路的好!……你听见没有,老龙②?莫非你根本就不把我们的话放在心上?”

姚纳与其说是感到,不如说是听到他的后脑勺上啪的一响。

“嘻嘻,……”他笑道。“这些快活的老爷,……愿上帝保佑你们!”

“赶车的,你有老婆吗?”高个子问。

“我?嘻嘻,……这些快活的老爷!我的老婆现在成了烂泥地罗。……哈哈哈!……在坟墓里!……现在我的儿子也死了,可我还活着。……这真是怪事,死神认错门了。……它原本应该来找我,却去找了我的儿子。……”姚纳回转身,想讲一讲他儿子是怎样死的,可是这时候驼子轻松地呼出一口气,声明说,谢天谢地,他们终于到了。

姚纳收下二十戈比以后,久久地看着那几个游荡的人的背影,后来他们走进一个黑暗的大门口,不见了。他又孤身一人,寂静又向他侵袭过来。……他的苦恼刚淡忘了不久,如今重又出现,更有力地撕扯他的胸膛。姚纳的眼睛不安而痛苦地打量街道两旁川流不息的人群:在这成千上万的人当中有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倾诉衷曲呢?然而人群奔走不停,谁都没有注意到他,更没有注意到他的苦恼。……那种苦恼是广大无垠的。如果姚纳的胸膛裂开,那种苦恼滚滚地涌出来,那它仿佛就会淹没全世界,可是话虽如此,它却是人们看不见的。

这种苦恼竟包藏在这么一个渺小的躯壳里,就连白天打着火把也看不见。……姚纳瞧见一个扫院子的仆人拿着一个小蒲包,就决定跟他攀谈一下。

“老哥,现在几点钟了?”他问。

“九点多钟。……你停在这儿干什么?把你的雪橇赶开!”

姚纳把雪橇赶到几步以外去,伛下腰,听凭苦恼来折磨他。……他觉得向别人诉说也没有用了。……可是五分钟还没过完,他就挺直身子,摇着头,仿佛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似的;他拉了拉缰绳。……他受不住了。

“回大车店去,”他想。“回大车店去!”

那匹瘦马仿佛领会了他的想法,就小跑起来。大约过了一个半钟头,姚纳已经在一个肮脏的大火炉旁边坐着了。炉台上,地板上,长凳上,人们鼾声四起。空气又臭又闷。姚纳瞧着那些睡熟的人,搔了搔自己的身子,后悔不该这么早就回来。……“连买燕麦③的钱都还没挣到呢,”他想。“这就是我会这么苦恼的缘故了。一个人要是会料理自己的事,……让自己吃得饱饱的,自己的马也吃得饱饱的,那他就会永远心平气和。……”墙角上有一个年轻的车夫站起来,带着睡意嗽一嗽喉咙,往水桶那边走去。

“你是想喝水吧?”姚纳问。

“是啊,想喝水!”

“那就痛痛快快地喝吧。……我呢,老弟,我的儿子死了。

……你听说了吗?这个星期在医院里死掉的。……竟有这样的事!”

姚纳看一下他的话产生了什么影响,可是一点影响也没看见。那个青年人已经盖好被子,连头蒙上,睡着了。老人就叹气,搔他的身子。……如同那个青年人渴望喝水一样,他渴望说话。他的儿子去世快满一个星期了,他却至今还没有跟任何人好好地谈一下这件事。……应当有条有理,详详细细地讲一讲才是。……应当讲一讲他的儿子怎样生病,怎样痛苦,临终说过些什么话,怎样死掉。……应当描摹一下怎样下葬,后来他怎样到医院里去取死人的衣服。他有个女儿阿尼霞住在乡下。……关于她也得讲一讲。……是啊,他现在可以讲的还会少吗?听的人应当惊叫,叹息,掉泪。……要是能跟娘们儿谈一谈,那就更好。她们虽然都是蠢货,可是听不上两句就会哭起来。

“去看一看马吧,”姚纳想。“要睡觉,有的是时间。……不用担心,总能睡够的。”

他穿上衣服,走到马房里,他的马就站在那儿。他想起燕麦、草料、天气。……关于他的儿子,他独自一人的时候是不能想的。……跟别人谈一谈倒还可以,至于想他,描摹他的模样,那太可怕,他受不了。……“你在吃草吗?”姚纳问他的马说,看见了它的发亮的眼睛。“好,吃吧,吃吧。……既然买燕麦的钱没有挣到,那咱们就吃草好了。……是埃……我已经太老,不能赶车了。……该由我的儿子来赶车才对,我不行了。……他才是个地道的马车夫。……只要他活着就好了。……”姚纳沉默了一忽儿,继续说:“就是这样嘛,我的小母马。……库兹玛·姚内奇不在了。

……他下世了。……他无缘无故死了。……比方说,你现在有个小驹子,你就是这个小驹子的亲娘。……忽然,比方说,这个小驹子下世了。……你不是要伤心吗?”

那匹瘦马嚼着草料,听着,向它主人的手上呵气。

姚纳讲得入了迷,就把他心里的话统统对它讲了。……

(注释)

①引自宗教诗《约瑟夫的哭泣和往事》。——俄文本编者注

②原文是“高雷内奇龙”,俄国神话中的一条怪龙。在此用做骂人的话。

③马的饲料。

赏析

《苦恼》是俄国作家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创作的短篇小说,发表于1886年。小说写的是一位名叫姚纳的车夫,一心想跟别人谈谈他才死不久的儿子,减轻一些内心的伤痛,可几次三番没有人听他的,结果他只好把满腹心事向他的小马诉说。

小说用以小见大的手法反映社会现实。这是一件发生在社会底层的微不足道的小事,作者借此表现出社会下层小人物悲惨无援的处境和苦恼孤寂的心态,强烈地渲染出沙皇俄国的世态炎凉。反映出当时社会的黑暗和人与人关系的自私、冷漠。

作品主题

心灵隔膜

军官、夜游青年和年轻车夫对待姚纳的态度集中体现的是小人物之间的心灵隔膜问题。他们虽然和姚纳处于同一社会阶层—小人物,但是他们对姚纳的心灵之门却是关闭的。正是这些和姚纳地位相同,身份相似的小人物在不经意间发出的对他人存在和需求的漠视信号,而酿成了同类的大苦恼、大悲伤。

造成姚纳苦恼的军官、夜游青年和年轻车夫这类小人物,是契诃夫笔下的匆忙过客和赶路的人,其特殊意义在于借“没有人理会别人的苦”来揭示人心的隔膜和现实的冷漠。小人物拒绝姚纳诉说苦恼的经历,意味深长,令人深思:人们都在忙碌着,“有谁可曾真正关心那些渴望关心的人,有时这种渴求的标准很低很低,只是给他一对耳朵,听他倾诉;给他一种目光,寄寓关切、同情和理解”“人们似乎都太忙碌了,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有谁真正关心别人过得怎样,心情如何?”“即使朋友相见,也只是寒暄客套了事。在这种氛围背景下,自己的大苦恼,对他人来说也不值得一提。”心与心之间的隔膜造成的结果“是人与人之间不能相互沟通,自己之于别人,别人之于自己,都是陌生的,不可理解的”。

自我异化

自我的异化以人性本身的异化为表征。在表现人类自我内部异化的时候,卢梭将文明人与自然人进行对比,认为当代社会中所谓的文明人是异化后的自然人。文明人与自然人不同,自然人贴近着自然本真的状态,享受着内在本性的自由。而文明人则更多地被社会各种规则所束缚,生活在他人的意见之中,被他人的看法所奴役,从而丧失了自己内在的独立性,习惯性地依附在他人对于自我的看法之中。这种文明人不是自足的个体,而是一个外展的自我,他们生存于自身之外,很少关注自我内部的感受,是一种外倾的个体,是一种丧失了主体独立性人格的所在。

主人公姚纳·波塔波夫正是这样一个背离自己自然本性状态、不断自我异化的一个“文明人”的代表。他受限于人类社会中的种种规则制度,不能将自身于束缚与奴役中抽离开来,而只能是无怨无悔地甘心忍受他人对自己的奴役,丧失了属于自己的独立人格,并渴望通过他人的意见寻求自我的精神解脱。小说的开头一句“我的烦恼向谁去诉说”,表明了作为一个社会文明人,姚纳·波塔波夫缺乏自己的独立人格,在发生了自己儿子不幸死亡的事情之后,他苦于丧子之痛无法缓解,渴求着通过向别人诉说这一苦难的事实,让别人感受自己的伤痛,希冀别人能给自己以生存的安慰。这种对他人情感上的依附状态,正是卢梭日中的“人自我的异化”。处在社会生活中的人无法摆脱他人的意见,渴望得到他人的注意与情感交流,并认为在与他人的倾听与交流中自我的意义才得到了证实,而这种情感上的依附也使得如姚纳·波塔波夫的一类人在发生了情感上的伤痛时不能正视自己的生存困境,不能反思造成灾难与不幸的缘由,不能在自我内部感觉的关照中得到精神的拯救,而是固步自封,企图通过对苦恼的讲述来获得他者的精神慰藉。这种行为本身是一种人的存在与其本性的疏离,但作为排解痛感的手段本身也无可厚非,只是在当时当地的社会背景下,听众的缺乏使得难以诉说的苦闷愈盛,姚纳·波塔波夫也在这种无法排解的情感压抑中失去了自我生存的激情,以至于“现在对他都一个样儿,只要有主儿就行……”老姚纳渴望从他人那里寻求有效的意见和些许的安慰,但是注定只能不断在困境中挣扎,难以超拔。

艺术特色

作品层次

《苦恼》的层次非常清楚,写了姚纳四次向他人倾诉,四次碰壁,最后只好走进马棚,对马诉说。契诃夫每写完一次姚纳的碰壁,接着便写他的苦恼,而每次碰壁后,他的苦恼就随之加深,在第二次碰壁后,加了一段抒情,在第四次碰壁后,写了姚纳想象中的第五次努力——向女性倾诉,整个故事看似平铺直叙,其实匠心独运。

姚纳遇到的四类人及对他们的称呼是军人(老爷)、三位年轻人(老爷)、仆人(老哥)、年轻车夫(老弟),这四类人的先后顺序不是随意安排的,而是按照地位从高到低的顺序,姚纳在最后一次碰壁后,他在想象中向“娘儿们”倾诉,从排列顺序看,排在牲口(小马)的前面,可见当时俄罗斯妇女地位的低下。奇怪的是:当姚纳向军人和三位寻欢作乐的年轻人倾诉时,这两类人虽不耐烦,却还敷衍一句:“他是害什么病死的?”“大家都要死的”,而当他去向仆人和年轻车夫诉说时,前者让他走开,后者一言不发倒头便睡。如果说,被姚纳称之为老爷的军人和三位年轻人,决不会花时间去听一个穷车夫的诉苦,这里存在社会地位的隔膜;而当姚纳去向和他同阶层的仆人和年轻车夫诉说时,他们竟连敷衍的话也懒得说,这的确发人深省。

语言风格

小说只有短短的4000多字,但是却内容丰富,这与作者精炼、简约的语言风格是分不开的。首先作者用词简单、精确、凝练,在环境描写与人物描写等方面选用的词语朴实无华、又简洁精炼、寓意却又十分丰富;其次作者在选用句子方面,尤其是对话方面,短句多、不完全句多,句子结构简单、短小精悍,显示出了语言简洁的特点,再次作者在描写时还运用了一些修辞格,收到了简单、精炼、形象、生动的修辞效果、另外《苦恼》中还大量运用了省略号,这些省略号的运用也使语言含蓄、凝练,产生空灵之美。

契诃夫与其他一些俄国作家不同,他笔下的人物对话极其精炼,毫无冗长和罗嗦之感。人物对话不仅符合特定环境下和场合里人物的性格逻辑,而且能恰当地映射出人物此时此景的内心活动。三个青年的对话显示出他们寻欢作乐、玩世不恭的性格,姚纳挨了他们一巴掌还说:“嘻嘻!……好有兴致的几位老爷……”内心正转着这样的念头:他们有兴趣和他打着玩,大概也有兴趣听他谈谈儿子。同时,姚纳的对话也反映了他老实巴交、逆来顺受的性格和急于倾诉内心愁苦的心情。这对刻画马车夫的性格特征和深层心理状态起了很大作用。

描写手法

契科夫在《苦恼》中也采用了现实主义客观描写手法,他强调作者在创作中的客观态度,但丝毫不反对作品应有的倾向性,这种倾向性,不是廉价的说教,不是硬塞给读者,而是把鲜明的倾向丝毫不露行迹地融入对现实生活的客观描述中,他认为倾向性是作者主观思想在作品中的自然而然的流露,这种流露越隐蔽越好。全文通篇没有作者主观的说教,但读者却从作者抑郁的描述中,看到人间的冷酷和世态炎凉。这正是契科夫“态度越是客观,所产生的印象就越有力”的现实主义的成功体现。在这篇小说中作者对于冷如冰霜的社会的揭露,真实入木三分,令人叫绝。《苦恼》它强烈刺激着读者的不是别的,乃是惊人的真实及由此因此的深深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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