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 闹钟是在我醒来 半小时后才响的 这半小时 我像一块 未曾学会漂浮的云 被子,是另一块 更大的云 &午后 天空将雨未雨 风吹着 低低的叶子 临窗坐的同事 把窗户打开一条缝 办公室其他人的 身体里 便响起 此起彼伏的雨声 去戈壁 一个人一生 一定要去一次戈壁 看看脚下板结的泥土 如何被大风 吹成一粒一粒 精神独立的沙子 &有些诗还是不要写出来好 我在脑海里写 诗人高贵 月亮卑微 &在医院重症室门口 我们交出潦草的中性笔签名 交出一夜之间泄了气的房子 交出攒了半辈子泛着露泽的梦 交出妻子全部的精明与贤惠 交出丈夫一生的脾气和尊严 交出父母刚冒茬又憋回去的白头发 交出上帝分发给每个童年的糖果 交出所有的恶行与善举 交出曾写下的每一个字 交出我们所能支配的全部自己 &一个西瓜老了 年轻点的西瓜 肚子里全是水 老一点的 自己喝自己 身体里的水 再老一点 黑色的籽冒出 根须一样 白色的芽 还能更老一些吗 像很远很远的星辰 本体已经湮灭 而抵达地球 给我们看到的星光 还可以年轻 很长一段时间 &局部 一场交换在夜深人静之前 草草敲定,红色礼品盒里急不可耐的 戒指,发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后院的猎犬和玫瑰横陈在夜色中 人类对这一切,没有阅读权限 造物主的造物运动止于一颗 冰清玉洁又多灾多难的子宫,它是 宇宙中唯一神物,是活着的黑洞 吞下种子、镰刀、火,吞下灰色 吞下造物主的头发,鼻子,眼睛 生活的冰山一角开满杜鹃和梧桐 &没有什么比这样的夸赞更好的了 我推开卧室门 一岁多的儿子 被惊醒 屋子里漆黑一片 妈妈小声跟他说 是风吹开了门 很快,儿子捕捉到我 并叫出声来 妈妈再一次强调 不是爸爸 是风 &在桥上看云 海珠桥上的人行通道 很宽,适合缓缓走过 走得越慢,就越会发现 天空中静止不动的云 在一刻不停地移动着 一位刚出院的病人 发信息问我注意事项 我稍稍停顿一下,回复 该吃啥吃啥该干啥干啥 当我再次抬起头 刚才那朵云,位置并未改变 像是在等待另一朵云 &一棵树在空中摇摇晃晃 它的树干,树枝,树叶 以及树杈上长出的根须 在同一股风的吹拂下 朝着各自不同的方向,运动 这其中涉及的力学原理 类似于一个人的所有部分 在宇宙中,摇摆 &和珠江聊聊天 在这之前 要先解决称呼问题 我轻呼 老爷爷,老奶奶 它像个世外高人 摆出静水流深的样子 对我不理不睬 接着我喊 珠叔叔,江阿姨 仍没有回应 只是平滑的肌肤上 激起几朵浊流漩涡 我按照广东习俗叫它 靓仔,靓女 它终于有反应了 派一条鱼做使者 直直跃出水面 聊天一旦开始 往往一发不可收拾 我们从云贵高原 聊到八个入海口 从六祖慧能 聊到孙逸仙 最后我在 一阵炮火声中醒来 我分不清 是北伐战争 还是抗日战争 &点赞 500人的员工微信群 经常有信息 需要人点赞 有些是真觉得要赞 有些是赞的人太多 习惯性跟风 有些是关乎自己科室 或者直系领导 不得不点 无论哪一种情况 我们都选择 复制粘贴上一条 点赞信息 仿佛只要和其他人 有些许不一致 就不是真的在点赞 &错别字是青色的雨 白炽灯代替月亮 挂在墙上 我代替我的影子 静听一场雨 拆开一封正在邮寄的来信 并轻轻读出声 信上说 一个绝对世俗的人 才配拥有 世上最好看的篱笆 &上广州塔 电梯以每秒五米的速度 上升,地面建筑 和珠江上的船只 以相同的速度,变小 电梯间挤满乘客 我稍稍调整一下 抱儿子的姿势 好让他可以看到 玻璃外面 我问他怕不怕 他大声回答怕 发音出奇的准 安静的电梯间 变得更加安静 &不是故意的 左脚踝被蚊子咬出一个大包 奇痒无比 (我正在读一本诗集) 我用一只手打死蚊子 处理掉尸体,洗手,擦干 再次捧起那本 崭新而单薄的书 (正好看到封面上诗人的名字) 赶忙在心里对着作者默念 三遍抱歉 外加一句阿弥陀佛 &行色 公交车在湿滑的路面 向着终点站行进 窗外细雨如织落地无声 广州塔宛如一根 熊熊燃烧的蜡烛 翻起漫天云烟 一辆外卖电单车从左前方 斜斜插进来 整车乘客握紧扶手 向座位靠背挪了挪 倾斜的身子 &回家途中大雨 1. 我冒雨走去公交站 亦或者说 雨冒我落在 命运之外的地方 2. 雨来得急 我掏出包中伞的间隙 一颗颗雨珠在我身上炸开 又瞬间消弭 我将之视为大自然对我的 偷袭 3. 珠江水面上 很快升腾起缕缕青烟 隐隐中可以听见 火石遇水的 呲呲声 4. 有人说 风雨雷电是自然现象 也有人说是神在闹脾气 对此,我有不同的看法 但碍于声门和舌头 而无法说出 &失效 我面前窗台上 放一瓶医用酒精 左边是一盒注射器 还有一小袋打开的 医用纱块 太阳照在它们表面 也照在我的表面 (应该有一部分光漏进了身体内部) 我持续观察了一阵 发现这些东西包括阳光 是完全静止的 尽管塑料酒精瓶外面写着 失效期9月6日 图片来源:花落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