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有关法国摄影师阿尔贝·杜特泰尔(Albert Dutertre)1909年1月22日的天坛门照片,有人提出质疑。 我将判断依据梳理如下,并回答道友的质疑(图00.老天坛平面图): ![]()
![]() 图01:祈谷门。 分析:该照片为祈谷门的外面,门朝西,图中可见外坛墙北段向东的“曲线”,是天坛内、外坛墙“天圆地方”的表现,而且此门向北不再有其它门。由此确定为“祈谷门”。但原“仿木结构”已经改变(图01-1)。 图02:西天门(西面)。 ![]()
![]() 分析:由于该四张照片为同一天拍摄,从光影分析该门为东西向,面西。参照摄影者拍摄其它景点的行走轨迹,和该门的细部特征,可以确定为西天门(西面)。但原“仿木结构”已经改变(图02-1)。 图03:西天门(东面)。 ![]()
![]() 图中的很多特征今天依然存在,如:右旁门(南),门内“一字照壁”,多棵国槐;建筑细部保存完整(图03-1)。虽然原“仿木结构”已经改变,确定不难。 图04:圜丘门(东面)。 ![]() 该图是最受争议和质疑 :认为图04是图01祈谷门的背面(面东)。即:从祈谷门内由东南向西北方向拍摄的祈谷门东面和门前状况。 图04被质疑的主要依据: 一、两张照片的南山墙与坛墙脊顶部分有一条较宽的“深色迹”,宽高和位置比较接近(图04-1)。 ![]() 二、今天的天坛西大门(祈谷门)和天坛大红门(圜丘门)门墙上“铺作”,“把角斗拱”和“上、下枋梁”有明显的差别。而图01和图04差别不大(图04-2)。 ![]() 圜丘门是天坛外坛墙上两门之一:西外坛墙北段上为“祈谷门”,西外坛墙南段上为“圜丘门”,使天坛“祈谷”和“祭天”的两大功能区完全分开:都有从老北京外城中轴御道进入天坛的大门。 圜丘门建于清乾隆十七年(1752年), “制”同大修后的“祈谷门”。 与天坛对应、位于中轴御道西边的先农坛,在乾隆时期也进行了大修,特别是重建“先农门”的“建制”,与天坛祈谷门、圜丘门一样。 遗憾的是今天的天坛西大门(祈谷门)和 天坛大红门(圜丘门)都不是乾隆时期的模样,特别是坛门墙上面的枋梁斗拱椽桷等构件,以及彩绘有了很大变化,已经不是“同制”了(图04-3)。 ![]()
今天尚存的圜丘坛外的“内坛墙”上的“广利门”(西)(图04-4)和“泰元门”(东)(图04-5)依然保存原有的“砖石构建”。其中泰元门的墙体上方的仿木结构保留比较多的“彩画”,由于时间的久远,原彩画底基的砖石缝隙显露出来,由此可以推断1901年日本摄影师小川一真拍摄《北京城写真》相册中的“先农门”(图04-6)檐下为仿木结构的斗拱,其下方的“彩绘下枋”也可能是“砖石底基”。这也为先农坛的外坛门-先农门是砖石拱券仿木结构找到依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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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1901年先农门的老照片,再参看目前人们熟悉的“天坛火车站期间的圜丘门”(图04-7)不难发现:那时的圜丘门和今天所见有很大的差别。而当时的圜丘门和对面隔着中轴御道的先农门却非常接近(图04-8),尽管圜丘门那张仿木斗拱下的“下枋”被石灰抹上,但不妨碍对曾是“砖石仿木枋”的理解:这两座门都是“仿木砖石斗拱结构”。由此可证明:先农门与圜丘门“同制”。另一张拍摄于1912年-1914年间的老照片(图04-9),背景是天坛的祈谷门,照片中可清楚看出“砖石仿木下枋和斗拱”间的砖石块之间拼接的“缝隙”。由此证实了1909年时的祈谷门和圜丘门是“同制”,两门的外形极为相似,并不是今天所见的模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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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01和图04中坛门山墙上出现“深色迹”也好理解。 1900年8月八国联军占领北京城后,就着手建“天坛火车站”。为了安全起见,凭借高大的坛墙,只留有原坛门中的一、二个门洞供进出,其它旁门均已封上。这也是天坛火车站时期的老照片不见“右旁门”(以进门人的方向)的原因。当时在坛墙内侧,借坛墙搭建了很多“单坡披房”(可能是摆放美国远征军的军需和生活物资)(图05)。在坛门边搭“披房”为安置横梁,会对山墙体凿洞。天坛火车站撤销之后,很快对原天坛的外坛墙和坛门作了简单的处理:修补坛门山墙洞后抹上泥灰,最后统一刷上“赭土浆”,新抹泥灰的吸水性好,对“赭土浆”吸收的相对块些,涂抹时会多次刷染,由于赭红吸收得多,所以新修墙面的颜色要深一点。 ![]()
至于为什么色迹不是一个“圆”而”是长条“? 这也是行业习惯和规矩:旧时抹泥灰的墙面经历多年的风雨后,墙面多会留下深浅不一的,或宽或窄的垂直“苔霉线”。所以泥瓦工修补墙面时都要补出一长竖条,过一段时间后,新补的痕迹就不很显眼了。 最容易引起不解的是“下枋上的铺作”排列和数量的差别(参看图04-2和图04-3)。 这要从砖石仿木结构的修缮说起。 这里的“砖石”包括用砖石雕刻成型某种部件和模制琉璃砖。 仿木砖石制件用于建筑的最大优点是:不掉色,少维护, 能经久。缺点:一旦个别部件损坏,修复难度大,费用也高。所以历史上在建琉璃建筑时往往会把一些“易损件”多烧制一些,保存在建筑附近,以防“需而无备”,比如南京聚宝门外的“大报恩寺塔”,有的建筑部位就烧制了两套琉璃制件,后来出土了“地藏件”,才使我们有幸看到曾经“塔琉璃门”的精美。(今天的新建塔与琉璃门没有任何关系,属不伦不类)。 所以修复这类无梁殿式的仿木砖石建筑用木制代替砖石是“修复旧件”最常用,也是省事,省钱,省时,省工的做法。 无梁殿上的仿木斗拱枋柱等部件都不是屋顶的承重体,只是贴在主结构上面的附属装饰物。改作“木制”后,依然是“装饰品”,对屋顶不担负主要承重作用。这种修复的唯一缺点:不能让木制件和琉璃制件在一个屋檐下混用,木制配件上色后的确能以假乱真,虽能蒙混一时,岁月定辨真假,如同故宫宁寿宫区皇极门外琉璃九龙壁上的“木制修补件”(图06)。 ![]() 传统建筑的木制件属于“标准预制件”,而其中的规律就是“小一号”,这就很容易把不同地方的“废弃件”汇在一起重新拼装,上漆作画后,完全和新的一样。修复清漪园时,很多建筑都是拆了旧屋改建的新房。真正起承重作用的“木构件”尚且能如此操作,作为替代“仿木砖石件”的装饰品装配起来不是难事。即使临时制作也要比配“砖石仿木件”容易很多。由于这些斗拱枋柱不是真正意义上承重载体,所以修复更换相对简单,因不考虑和其它梁柱的结构支撑分载关系,有时也增添了工人的“随意性”:既“非此非彼”,又“亦此亦彼”。这就是图04中的圜丘门和今天所见的圜丘门不同的原因。 目前所见圜丘门最早的老照片是1900年8月以后天坛西外坛墙边的“天坛火车站”,该火车站使用的时间很短,两年半左右,直到1902年。建站期间曾对外坛墙和两座外坛门有不同程度的破坏,火车站撤销后,曾作恢复性修复。进入民国以后,天坛西侧,西南部,南部大面积被占用,圜丘门进行过多次修缮。 由于这种“粘贴外挂式”修复,出现在历史照片中会有差别。因此“天坛火车站存在期间”和“天坛火车站撤除以后”拍摄的照片有差异,也就不奇怪了。 大清朝期间,天坛对一般百姓是禁区,外坛门是皇帝官员走的, 守护和维护人员进出都走“右旁门”(南)。1900年后,外坛稍放松,允许百姓进入,特别是和“神乐署”道士从事工作有关的“事宜”。由此可知祈谷门和圜丘门的南侧都有右旁门(南),尽管目前所见火车站期间的老照片中,或因旁门封闭,因其它建筑的遮挡,未见到该门,但不能否认“旁门”的存在。 图01中“祈谷门”南山墙内可见大树枝探出坛墙头。而图04中,坛门后的空间内见不到大树。同一天拍摄的照片,两个看似相同的建筑,因重要标志的大树的不存在,从而也否认了图04是祈谷门的可能性。 所以图04被认作“圜丘门”内侧。(图0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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