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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一书:《八王乱》

 厚积敏通斋 2023-04-12 发布于安徽
来自叶子的精神家园

前言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今天为你解读的书,是新锐文史作家张璟琳的《八王乱》,副标题是“ 西晋那时的权谋诡计”。

简单来说,八王之乱,就是发生于西晋王朝中后期,从元康元年(291年)至光熙元年(306年)间,长达16年的政治动乱与内战,直接摧毁了西晋王朝的统治。由于这场变乱的主角是八位出身西晋司马氏皇族的诸侯王,所以史称八王之乱。好不容易摆脱了东汉末年到三国时期分裂局面的中国,再次被抛进了动荡的乱世,直到公元581年隋朝建立为止。虽然在这一段长达300多年的大变动时期里,在中国的疆域内实现了史无前例的民族大融合与文化交流,为中国历史上所谓的“第二帝国”——隋唐时代的繁盛打下了基础,但这一段分裂造成的百姓生命与经济停滞的损失,实在是无法计量。

西晋,这个结束三国乱世的短暂统一王朝,只存在了短短51年,可以说是昙花一现。更糟糕的是,它的四任君主,除了在位25年的开国君主晋武帝司马炎,其他三任,包括我们今天叙述的主角之一,晋惠帝司马衷在内,都不过是权臣手里的傀儡,对西晋中后期急剧恶化的政治局势无能为力。

一般来说,在普通历史爱好者眼里,八王之乱是一场典型的“宫斗”,它爆发的原因很简单,晋武帝司马炎一意孤行,安排了自己的白痴儿子司马衷当皇帝,从而让其他诸侯王感觉,皇帝宝座触手可及,于是整个西晋皇室对权力的渴望,压倒了血肉亲情。然而,本书作者张璟琳和其他一些历史研究者,比如日本历史学家福原启郎认为:八王之乱的实质,反映的是西晋国家体制根基自身的崩溃;崩溃的直接原因呢,还要追溯到东汉末年。简单来说,东汉帝国的瓦解,直接让社会中坚力量,也就是世家门阀官僚,对儒家道德的信心开始动摇。而三国时代曹魏政权激烈的权力斗争,以及司马氏对曹魏政权的取代,引发了持续而血腥的政治动荡。这种常年朝不保夕的政治局势,更让当时的上层阶级,一边选择站队自保,一边陷入了一种道德上的犬儒主义,不会为表面上标榜的道德原则挺身而出。说白了,西晋政权,从顶层制度设计到支撑它的道德意识,都是脆弱的,从而导致西晋政权从建立之初,就在政治上表现出一种过早的腐化:朝廷重臣对于王朝的前途漠不关心,而皇室成员,则对皇帝宝座表现出赤裸裸的觊觎。

接下来,我就分两部分,为你解读这本书的主要内容。首先我们来看看,晋武帝司马炎失败的顶层设计,也就是对于自己身后,西晋朝廷的政治人事安排,存在哪些重大缺陷,从而导致了八王之乱的发生。其次,我们来简单回溯下,八王之乱的整个过程,以及它对西晋灭亡后整个中国历史格局产生了哪些影响。

第一部分

一提到八王之乱爆发的直接原因,很多历史爱好者就会归结为晋武帝司马炎没有安排好皇位继承人,说司马炎想不开,生了那么多个儿子,偏偏要立一个白痴司马衷做太子,导致西晋王朝的权力中枢不能正常行使职责,从而引发了一系列政治动荡,最后变成了内战。不过在这里要说一句,看似简单的结果,背后往往是多种相关变量的推动与博弈。本书一开头,作者张璟琳就说了,司马炎的选择,其实是一种基于当时现实的考虑,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和理由:司马炎有二十六个儿子不假,但是夭折过半,活到成年的只有九个。这九个皇子后来全部被卷入“八王之乱”,其中七个死于非命,唯有先天残疾的司马晏与幼子司马炽侥幸活了下来。

更重要的是,这些儿子大多是在西晋取代曹魏之后出生的。在做皇帝之前,司马炎的儿子非常少,他的皇后杨艳就生了三个,分别是司马轨、司马衷、司马柬。其中最名正言顺,该当太子的嫡长子司马轨,只活到两岁就夭折了,次子司马衷就成为嫡长子。到了公元267年,九岁的司马衷,就更进一步,被立为太子。

早在泰始末年,司马衷十四五岁的时候,司马炎就发现这个次子晋升来的嫡长子智商有问题,所谓“皇太子不堪奉大统”。当时,司马炎确实动摇过由司马衷继承皇位的念头。不过,这既是关系到西晋王朝根本的大事,首先也是司马家的家事,司马炎第一个找商量的就是皇后杨艳。但是杨艳不是省油的灯,她背后有魏晋时期的地方大族——娘家弘农杨氏撑腰,而且杨艳也是个出名的悍妇。有一次,司马炎想选妃,杨艳就出来替丈夫把关:美貌的一概不要,只选身材魁梧的,弄得大家还以为这不是选妃,是在给皇宫选保洁队。此时,杨艳已经年老色衰,想维持自己皇后和家族的地位,只有母凭子贵这最后一根稻草可以抓,所以跟她商量换太子的事儿,简直是往伤口上疯狂地撒盐。所以,杨艳直接怼了一句:“立嫡以长不以贤,岂可动乎?”司马炎没办法同时对抗自己凶悍的老婆和宗法制度,只好不了了之。

公元274年,皇后杨艳病逝。为了最大化杨家的利益,杨艳在临终时,最后一次对司马炎下命令:皇后之位必须让给自己的堂妹杨芷,以便杨芷可以以姨母加皇后的身份保护白痴太子司马衷。司马炎怕了一辈子老婆,对于杨艳的最后一次恳请,只能咬着牙答应下来。

但是群臣可不那么想,司马衷的白痴名声已经传遍了朝堂。有一次司马炎大宴群臣,身为重臣的司空、太子少傅卫瓘假装喝醉,走到御座前,抚摸着这把椅子唉声叹气,说:“此座可惜!”潜台词就是这个位子,白痴司马衷不配坐。比起卫瓘的旁敲侧击,中书令和峤更直接,他对皇帝说,太子心眼太实诚,在今天这个险恶时世里,当不了皇帝!搞得司马炎很尴尬。不过,为了迎合武帝,一些马屁精大臣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司马衷自从成年之后,大脑二次发育了,已经聪明了,司马炎明知这是子虚乌有的狡辩,但依旧很高兴。为了证明这事儿属实,司马炎还布置了一次考试,就是写了一些关于治国安邦的小问题,密封好,让官员张泓送到东宫,让司马衷来写答案,同时把东宫里的官员都调开,以免有人捉刀。但司马炎太天真了,自己身边全是眼线,不但有杨氏集团的人,还有自己的重臣贾充集团的人。这是因为,贾充的女儿,就是野心勃勃的太子妃贾南风,杨贾两家未来的荣华富贵,都系于白痴太子司马衷一个人的身上,怎么能让司马炎得知真相呢?结果,贾南风从宫外找来了枪手,替自己的白痴丈夫完成了答案,司马炎得意地把答案给群臣展示,大家也只好山呼万岁。

为什么对于这种带有重大BUG的设计,西晋王朝的大臣不能对司马炎抗争到底呢?第一个原因,是因为司马家对曹魏政权的篡夺,是通过长期血腥政治斗争达成的,而西晋王朝此刻的重臣元老,对当年的恐怖气氛还历历在目,觉得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最重要。第二个原因就是我们在前言中提到的,从东汉王朝终结,到三国时代的大动荡,让当时的世家大族和朝廷官僚都觉得,传统的儒家道德可能在这个乱世行不通,反而采取一种道德上的相对主义立场,及时行乐才是正理。所以你看,司马炎时期的西晋,根本不像一个刚刚建立,锐意进取的新王朝,反而朝廷上下都弥漫着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气氛,大家比着享乐炫富。作者张璟琳就在书里列举了,说驸马王济用人奶来喂猪,说这样养出的猪,肉味特别鲜美;国舅王恺用珍贵的药材赤石脂作为家里墙壁的涂料。

对于这种情况,元老重臣何曾倒是有些警醒,有一次告诉他的儿子说:“国家刚刚创业,应该朝气蓬勃,才是正理。可是我每次参加御前会议或御前宴会,从没有听到谈过一句跟国家有关的话,只是谈些日常琐事。这不是好现象,你们或许还可以幸免,孙辈恐怕就逃不脱灾难了。”不过话虽如此,何曾自己也没有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做点什么,反而自己一顿饭的开销就高达一万钱,还抱怨没什么菜让自己有下筷子的动力。后来,司马光在《资治通鉴》里也不客气,说何曾身为朝廷栋梁,不能当面劝告君主改正错误,只能在私下抱怨,不算忠臣。感觉这条批评,适用于司马炎朝廷上绝大部分官僚。

在司马炎心里,不能废掉白痴太子司马衷的第二个原因,则更为隐秘。在很多大臣心里,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是司马炎的同胞弟弟,齐王司马攸。司马攸在年幼的时候,由祖父司马懿做主,过继给了司马炎的伯父司马师。这司马攸,从小就以聪明才气著称,再加上拥有司马懿嫡孙、司马师嫡子的身份,继承皇位是无话可说。此时,在朝堂上已经隐隐出现了齐王党和太子党的党争,让司马炎很是头疼。而且,让司马攸当皇位继承人,就等于宣布皇位继承人的血脉,永久流入了自己的伯父司马师这一支,对于司马炎来说,皇位无法传给自己的嫡系子孙,是无法容忍的。

而且,如果废掉司马衷,从其他儿子里立个太子,情况只会更乱。前面说了,司马炎大部分儿子,都是西晋成立之后才生的,都养在深宫,一是年幼,二是没有功绩不能服众,如果贸然换太子,只会让朝廷里除了齐王党、司马衷集团之外,再出来一个新太子党,政治斗争只会更加残酷复杂。

基于以上理由,政治才能平庸,气度也不太宽的司马炎,最终选择了死硬到底,不断要求司马攸离开政治中心洛阳,回到自己的封地去,从而导致司马攸忧愤而死。另外,白痴太子司马衷的运气好,生了个聪明伶俐的儿子司马遹,立刻就被司马炎内定为西晋第三代皇位继承人。这也给司马炎提供了一个挡箭牌,所谓太子仁厚,太子的下一代继承人又聪明伶俐,司马家的皇位继续在这一支流传下去,当然是江山万年长啦。当然,后来爆发的八王之乱,彻底证明了司马炎的想法,是一厢情愿。

一转眼,时间来到了太康十年,也就是公元289年。此时,司马炎已经久病于床,时日无多,他不得不开始安排身后事。总体原则,是外戚与宗室共同辅佐新君,互相制衡:外戚掌握着朝政,而宗室把握着兵权。在此之前,司马炎已经一口气封了好几个司马氏的皇族为王,到了这个时候,更给予这些诸侯王统领各地军队的权力,比如自己的叔叔,汝南王司马亮,就有统帅豫州军队的全权,儿子楚王司马玮,有统帅荆州军队的全权。

司马炎的构思是各诸侯王手握重兵,封地环绕首都洛阳。如果外敌入侵,洛阳朝廷可以指挥协调各诸侯国抵御,而一旦洛阳有变,则天下宗室可以一起举兵讨伐。这是司马炎吸取曹魏政权的教训,为了避免再出现皇族宗室势力疲弱,导致大臣篡位,改朝换代而想出来的“高招”。

说完了诸侯王各封国,我们再来看看中央朝廷。司马炎指定,由太傅,也就是自己杨皇后的父亲杨骏,与汝南王司马亮共同辅佐新皇帝司马衷。不过,司马炎担心杨骏的势力太强,新君无法驾驭,于是又任命出身世家大族太原王氏,和杨骏不是一个派系的王佑,为北军中候,率领洛阳禁军。

为什么司马炎那么看重自己的老丈人杨骏呢?作者说了,杨骏这个人,才能平庸,还没有儿子,一无野心二无后代。司马炎的考虑是,如果自己的托孤重臣是汉代的霍光,或者蜀汉的诸葛亮这样的能人,反而会有权臣独断朝纲,架空皇帝的危险,可以说,庸人杨骏是司马炎最安全的选择,因为他既没有专权乱政的本事,也没有专权乱政的动机。于是,司马炎整体复盘了一下自己的方案,觉得布置得很到位:宗室与外戚、京师与外镇、中央禁军与各地驻军之间互相制衡,然后他再封自己宠爱的皇孙,聪明伶俐的司马遹为广陵王,表示司马遹已经预定了下一代皇位继承人这个头衔。

然而,在司马炎还没咽气的时候,事情就出了差错。杨骏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崇高地位是靠着裙带关系得来的,他已经开始大肆排斥异己,任用亲党。公元290年4月初司马炎一看,身边只有杨骏和他提拔上来的亲信,原有的元老重臣一个也看不到了,很生气,来了一句“何得便尔!”这句话姑且翻译成“你简直是乱弹琴!”幡然悔悟的司马炎,想急召汝南王司马亮入宫,商量对策,但此时内宫已经被杨骏和杨皇后把持,诏书都送不出去。过不了几天,司马炎终于咽了气,死前糊里糊涂地认可了杨皇后代拟的遗诏。在遗诏中,杨骏获得了他所想要的所有最高权力。

不过,从另一重意义上说,杨骏这是在自掘坟墓,自己当上了唯一的顾命大臣,权倾朝野,自己又无德无才,从朝廷重臣到宗室,不约而同地把他看作眼中钉。所以,司马炎一死,杨骏感觉到的不是权力的快感,而是恐惧,当时洛阳已经有流言,说汝南王司马亮要勾结禁军,杀自己,清君侧。不过,汝南王司马亮也是一个庸才,此刻也害怕杨骏暗算自己,居然从洛阳跑到了许昌。杨骏于是大喜,想乘胜追击,进一步抓权夺权,把朝廷上仅剩的政敌统统赶走。于是,杨骏直接造了一道诏书,把和自己不对付的王佑解职,也赶出洛阳,贬到河东郡去担任太守,同时,任命自己的外甥张劭为中护军,控制了洛阳禁军。另外,杨骏借口十三岁的司马遹已经被立为东宫太子,需要有重臣担任教师,一股脑儿把朝廷上自己看不顺眼的元老,包括武帝时期的尚书何劭、右军将军裴楷等等,统统赶到东宫,陪太子读书去了。

更糟糕的是,杨骏小人得志,连自己的弟兄都不肯容,二弟杨珧,三弟杨济,因为苦劝哥哥不要太专权独断,也都被贬。此时,已经有很多大臣预料到杨骏的结局不会太妙,因此都刻意与这家伙保持着距离,而洛阳街头的儿童,已经在唱一首隐含杀机的童谣《折杨柳》。

第二部分

终于,血腥的八王之乱,以公元291年(永平元年)的一场宫廷政变为序幕,正式开始。独揽大权的杨骏,成了第一个牺牲品。对杨骏发难的,是白痴皇帝司马衷的皇后贾南风。贾南风权力欲旺盛,对杨骏的独揽大权不满已久。不仅如此,由于贾南风膝下无子,又对太子司马遹的生母谢氏非常差,于是太子就成了贾皇后心里一颗定时炸弹,也多一个讨厌杨骏的理由:谁让你在自己丈夫刚即位四个月就撺掇立司马遹当太子?如果能拖一拖,那自己万一生个儿子,岂不就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搞政变,要有兵,洛阳禁军距离宫廷最近,是必须要争取的。但是,高级军官和指挥都是杨骏的人,贾南风只能拉拢低级军官,结果还真弄来了两个,分别是殿中中郎孟观、李肇。另外,打倒杨骏,还得从京城外请外援,于是贾皇后密诏楚王司马玮和淮南王司马允进京。年仅二十一岁的司马玮勇猛果敢,是西晋宗室中出类拔萃的新生代。

终于,在三月辛卯日,政变发动,贾南风操控白痴皇帝司马衷下诏书,任命下邳王司马晃接掌禁军兵权,然后派出孟观、李肇,向皇帝告御状,说杨骏图谋造反。白痴皇帝司马衷在贾南风的摆布下,自然是“龙颜大怒”。于是,贾南风趁机让皇帝下令,宫城内外立刻戒严,废黜杨骏一切官职,只保留临晋侯一个爵位,若杨骏抗旨不从,则兴兵讨伐。

此时,杨骏慌了,束手无策。手下的主簿朱振献计说,如今只有以恶制恶,发动外营和东宫的兵力,来个反政变,烧毁皇城东侧的云龙门,堵塞禁军前往杨骏府邸的必经之路,同时拥立太子登基,废掉贾南风和晋惠帝。

不过,这个计划对于平庸的杨骏来说,太大胆,太刺激了。面对下属和党羽们期盼的目光,杨骏只憋出了一句胡话,翻译成白话文就是:云龙门是前朝魏明帝修的,花了不少钱呢,烧了太可惜……属下一听这话就知道大势已去,纷纷四散。杨骏被禁军乱刃捅死在马厩里,他的全家老小,外加兄弟杨珧、杨济,以及亲信大臣张劭、段广等,共计数千人,都躺在了血泊之中。天亮之后,宫内传出了圣旨,改年号永平为元康。参与这次政变的皇族诸侯王司马玮,和原先被杨骏排挤的司马亮,都进入了权力中枢。

除掉了杨骏,皇后贾南风浑然不觉潘多拉之盒已经打开,她决定继续操作惠帝司马衷这个傀儡,铲除异己,扩大自己的权力。首先,贾南风假托有密诏,让楚王司马玮除掉了汝南王司马亮父子和太保卫瓘一家,然后把脸一抹,说司马玮是假传圣旨,意图谋反,又处决了司马玮。过了几年,贾南风又下令,废除了眼中钉太子司马遹,随后又将其在流放地杀害。

杀害废太子,是压垮贾南风这头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对贾南风家族独揽大权恨之入骨的其他皇室诸侯王,终于有了再次起兵的理由。公元300年,也就是永康元年,四月四日凌晨,赵王司马伦发动了政变。贾南风被废后,关了禁闭,不久后就领到了一杯毒酒。贾家也被押往市曹,满门抄斩。

由此,八王之乱进入了第二个阶段,司马家族各诸侯王清洗了朝廷中的外戚势力,但是独揽大权的赵王司马伦,并不安于自己取得的地位。仅仅过了一年,他居然在亲信孙秀的撺掇下准备篡位自己当皇帝,改元为“建始”。

这里还要多说两句孙秀这个人物。这个人,是西晋中后期参加八王之乱的诸侯王身边常见的一类阴谋家。

孙秀,是山东琅琊人,但是出身不好。因为魏晋时代讲究出身门第,所以像孙秀这样出身寒门的士族子弟,官做不大,也要负担沉重的赋税,在官场和生活中处处会受到世家大族子弟的霸凌和鄙夷。所以,孙秀虽然当了赵王司马伦的心腹,但他出人头地的野心却更加被激发,所谓“一荣俱荣”,只有自己的主子赵王能够更进一步,自己才能鸡犬升天,真正在西晋王朝的殿堂上出入,向往日羞辱自己的仇家进行复仇。果然,在唆使赵王发动政变后,孙秀当上了中书令。

在八王之乱中,各诸侯王身边类似的寒门士人幕僚还有不少,比如楚王司马玮身边的歧盛,鼓动河间王司马颙向齐王司马冏开战的李含等人。客观上说,如果不是这些不显眼的小人物出于私利,煽风点火,这场西晋皇族内战蔓延扩大的速度,也许就不会那么快。

“八王之乱”到了这个阶段,首都洛阳和皇帝的宝座,已经成为一种血腥的诅咒,谁敢打主意,谁就死于非命,然后继续迎来下一个牺牲者。为了自己的私欲,司马家皇族已经完全抛弃了血缘亲情,开始打着保卫白痴皇帝司马衷,清除乱臣司马伦的旗号,自相残杀。齐王司马冏、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等诸侯王,纷纷起兵,进军洛阳,开始旷日持久的残酷内战,一会联盟,一会反目,最终也陆续在战火中死于非命。繁荣的首都洛阳,在一次次兵乱中变得残破不堪,精锐的晋朝禁军,也在内战中损兵折将,元气大伤。白痴皇帝司马衷如同一件战利品,或者吉祥物,不断地落入这些居心叵测的皇族之手,任其摆布。到了八王之乱的后期,惠帝司马衷被这些皇族和军阀挟持着,在洛阳和长安之间来回往返,关东地区和关西地区日后的分裂格局形势,在此刻已经初步显现。

公元304年,河间王司马颙挟持晋惠帝司马衷,以长安为都城,控制了关中。而第二年7月,八王之乱中的后起之秀,东海王司马越则以洛阳为中心,纠集了关东各州的兵力,大举西征。一百多年前,东汉末年关东诸侯讨伐董卓的剧情,再一次在同一片舞台上出演。306年5月,东海王联军的前锋势如破竹,攻进了长安,晋惠帝再次身不由己,被胜利者挟持着,踏上了返回洛阳的道路。这一路,由于连年战乱,民不聊生,贵为天子的晋惠帝只能乘坐一辆破烂的牛车,文武百官则徒步跟随。

东海王联军之所以一路所向披靡,依靠的是一支凶悍的北方民族雇佣兵——鲜卑骑兵。随着诸侯王的内战从洛阳周边扩展到整个北部中国,中原周边的各骑马民族也牵涉了进来。包括匈奴、鲜卑、乌桓等等。这些骑马民族,从东汉末年开始,就陆续南迁,在今天的河北、山西、陕西、甘肃等地定居。由于八王之乱逐渐扩大为全国范围的内战,诸侯王为了补充兵力,分别向他们请求借兵。比如建立前赵的匈奴人首领刘渊、后赵的开国君主羯族首领石勒等人,都是在八王之乱的血腥内战中,通过建立军功,逐渐壮大了自己的部属势力,最终建立政权,割据一方的。

最终,在光熙元年,也就是公元306年11月,一生颠沛流离的白痴皇帝司马衷,于洛阳宫城显阳殿突然去世,享年四十八岁。有传言,他是被此时控制洛阳的东海王司马越毒杀的。但是,作者张璟琳说,这种阴谋论不足信,因为除掉司马衷这样一个容易操控的好傀儡,有百害而无一利。司马衷一死,继位的是二十三岁的皇太弟司马炽,新皇帝据说言行得体,聪明宽厚。很多臣下都说,司马炽的言行举止,有开国皇帝司马炎的影子。然而,西晋王朝的国本已经被毁伤过重,司马越和司马炽也无力回天。仅仅五年之后,更加恐怖的永嘉之乱就宣布来临,司马越、司马炽和晋朝末代皇帝司马邺,成了西晋王朝最后的殉葬品。

结语

好了,这本《八王乱》的主要内容,就为你介绍到这里。作者张璟琳用生动入微的笔法,讲述了这场从291年到306年,长达16年的历史变局,仿佛让读者身临其境,看着一个个西晋中后期政治舞台上轮流出场的野心家,是如何迅速把刚刚统一中国的西晋王朝,推进了覆灭的深渊。

日本历史学家福原启郎评价说,灾祸的直接根源,来自晋武帝司马炎在统治后期,自以为高明的顶层设计,尤其是大力分封司马氏皇族充当诸侯王,并给予实权。这些司马氏的皇族亲贵,同时在朝堂上做高官,还掌握地方上的兵权,这就等于开启了一个危险的潘多拉魔盒。司马炎原本觉得,利用皇帝和诸侯王之间的血缘纽带,就能把东汉末年以来,不断呈现分离倾向的中央和地方连接起来,统合为一个政治整体,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却不知不觉地让国家权力私有化了。这些出身西晋皇室的诸侯王,拥有了如此大的权力,不仅有军队可以调动,还可以笼络士人作为自己的幕僚与私党。这些士人为了自身的利益,不断唆使这些诸侯王以国家大义名分为理由,开启内战与宫廷政变,从而使八王之乱变成了一场血腥的零和博弈,最终彻底刨空了西晋王朝存在的基础。

从另一个方面看,这场八王之乱,虽然带来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动荡分裂期,但是在阵痛和动乱之中,一个全新的外延更加扩大的中国,也在慢慢诞生。

为什么这样说呢?我们刚才提到,在西晋灭亡后,在北部中国陆续建立了一系列民族政权,它们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也迫切需要中原世家大族的政治支持。比如,鲜卑贵族慕容廆就请来了曾经在西晋朝廷为官的名士裴嶷,为自己筹划大政方针,势力不断扩张。裴嶷,来自魏晋时期著名世家河东裴氏,和刚才提到的晋武帝时代重臣裴楷是远房亲戚。最终,慕容廆的儿子慕容皝就建立了前燕。

日本历史学家川本芳昭曾经论述说,十六国时代对于西晋的取代,给了中国北方的士大夫世家一个强烈的震撼,就是所谓的“天命”有时并不会眷顾中原王朝。随着越来越多的世家子弟和西晋官僚选择与十六国民族政权合作,担任官职,一种全新的“中国”观念也逐渐诞生,也就是说,中国,更像是一个文化意义上的共同体,只要接纳了中原文明和制度,那么周边各民族也可以成为“中国”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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