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编者按： 南树先生，宁波会计力量助力产业发展变革的推动者，也是《1850年前后的宁波》、《古代食盐与当今房地产》等好文的作者（两文均登载于“袖财”公众号，文后有链接）。他认为，历史是细节的和有温度的，历史文章不仅可表达百年沧桑，还要有立体感，说的就是它独特的地域文化。本文南树先生写于两年前，今天首发于此，是“懵董”的幸运。 以下是正文： 今日，家乡奉化召开撤市设区三周年纪念大会，听闻商界大佬丁磊、沈国军等乡贤荣耀出席，倍感激励。想起三十多年前的撤县设市庆祝大会，当时的盛况历历在目。那天主席台上，第一任市长章猛进说，现在很多老同志对南山路拓宽意见很大，认为马路建得太宽了，浪费政府的钱。但是几十年后你们会说，南山路还是太窄了！当时，我只有二十几岁，坐在会场的后几排，心想未来的那一天孰对孰错，我一定会见证的。 今天想起，真是如此。才过去三十年时间，人们的很多理念已经翻天覆地。时间检验真理，眼界决定境界。 再往上溯，1949年，蒋氏父子带着满腔的遗憾离开奉化，从象山港登上太康号后再也没踏上奉化土地。他曾设想把奉化的相量岗雪窦山建设成为第二庐山，也设想把宁绍台六县的四明山土地归并成一个特区，名称就叫阳明特区。他还计划在奉化创办一所大学，名称叫中正大学。可这一切终究南柯一梦。 听说今天的纪念活动有一个特别的节目，就是请到了蒋中正玄孙，而且同时举行新奉化中学落成典礼。蒋氏及众多民国要人都曾毕业于奉化中学。而今新的奉化中学正由蒋中正玄孙蒋友柏亲自设计的。这不能不说是历史的轮回。 囯民党留在大陆民众心中是反动派的形象，必须完全的消灭打到。但是历史归历史，现实只能是现实，现在我们反对的是台湾民进党台独势立，我们欢迎国民党两岸统一的主张，而且有点挺蓝反绿的味道。谁顺应时代潮流的脚步，谁就会得到民众的赞扬。
图：新奉化中学的图书馆 历史不以人的设计方向前进。但谁也无法阻挡历史的前进车轮。想想一百年前的今日，1919年，这一年历史上的伟人以及宁波的名人们都在做什么呢？他们当时想些什么？后来的历史发展当时能完全预料吗？ 先说蒋介石。那一年，蒋介石在国民党中并不得势，他只是一个南方军小师长，开赴福建住防，福建发生混乱，他的人数只有一个团的兵力，且被粤军势力排挤。他懊恼不已，正想辞职不干。 蒋介石诞生于奉化的一个半山区小镇，并非有多大的根基。考察蒋介石青少年的历史发现，如果不是蒋母人缘好会做人那就没有蒋在宁波的人脉和出道。蒋介石初期最大的人脉也只有父亲前房过世的妻子堂兄孙勤丰，不是蒋母的拉扯，这样的亲戚几乎不太会走动。而孙勤风老板并不大，只是在宁波开了一家柴爿店。好在他有一个反清革命的新学社圈子给蒋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那一年，浙江督军宁海人童保暄去世，对宁波人或者浙江的革命党人来说，军政力量失去了靠山，那真是件大事。浙籍同盟会人士受军阀挤压。从推翻反清朝封建制度角度看，童保暄是宁波的革命先驱，宁波人的骄傲，现在几乎无人记得。很多国民党高官都得到童点滴的提携，比如吕公望、陈仪、汤恩伯等等。我想蒋介石也是其中之一吧。 那一年，蒋介石同窗好友，奉化同盟会重要会员，孙中山得力干将周淡游也因病去世。据说蒋周关系十分密切，周淡游要是长命点，也许历史会生出新的细节。 最出风头的是奉化未来外交家王正延，那一年，一次大战刚结束，巴黎和会召开，他代表南方势力，与北方军阀派出的代表陆征祥、顾维钧等五人，去巴黎争取中国应有权利，但面对虎狼之列强，前途未卜！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次会议点燃的中国五四运动改变了后来一百年中国命运。 王正延的出道早于蒋介石。王的父亲是奉化白杜的一个乡村小牧师，算是小知识分子，因布道工作出色调到宁波更大的城市教堂。王正延的事业发展启萌者却是他哥哥，他的哥哥是宁波教会学校的体育老师，所以王正延也热爱体育，后来成了中国第一位奥运会主席。没有他哥哥的策划王正延是不会到上海读大学甚至去美国留学。 在我看来，不管进步还是落后，民国时期名人的出道分两种情况，一种是讨饭逃荒做童工学徒，另一类是大小安康家庭供养读书留学或者继承家业。出道的路径与他的革命思想革命道路没有必然联系。出身苦的未必革命彻底。
图：奉化蒋氏故里老街 党史记载，毛泽东父亲在韶山已经有了几十亩水田。在长沙还有米店的股份。那时候宁波一般农民平均只有1.5亩土地。所以没有家庭的供养，毛泽东是上不了长沙的湖南第一师范。当然也不能算太富裕，否则不会读师范，历史上上师范是免费的，家庭经济不太好的子女更多。 那一年，毛泽东真是郁闷，他靠岳父杨昌济关系终算在北大图书馆当了一个助理，他经常去参加由北大正式大学生组织的活动，热衷与人争辩中国前途命运，可是那些教授们根本看不起他，他好几次与傅斯年去搭讪，傅理也不理他。新文化领袖胡适迎面走过来，他热烈地迎上去想请教几个问题，胡适当作没看见他，眼睛瞥向一边。只有李大钊对毛泽东关心一些，胡适等人月薪几百大洋，普通教授们180大洋一月，学校给毛泽东8元一月，先发了二个月，以支付房租。五四运动暴发后，毛泽东很兴奋，但只有长沙来的几个学生一起活动，北大学生会都听张国焘的，开会时毛泽东不要说插话，连那些心高气傲的北大社群圈子挤也挤不进。 那一年，奉化裁缝铺店主王才运在上海南京路上也风云叱咤，为了呼应北京五四运动，当了南京路罢工小头目。王才运是裁缝世家，手艺从父亲中传来。后来王的子女几乎都与民国奉化要人通婚，但是后代似乎也没有介入政治。 何源通五金店何邀月老板小学徒后竺村的竺梅先已经早几年秘密加入了同盟会，那一年受孙中山委托去东北开展地下工作，说白了就是发动东北军倒戈。正是东北之行的挫折，让竺梅先对政治顿生悔意，萌生了实业救国的念头。他后来创办了民丰、华丰造纸厂等一系列实业。抗战时期又创办了灾难救童院，所需经费有自己出资，也有宁波籍老板赞助，比如慈溪秦润卿老板就出资2000元。 松岙进步青年卓恺泽，那一年正读中学。他感受到五四浪潮后，于北京读大学期间加入了中共，过几年又回奉化发展了第一批中共党员，在松岙这穷乡僻壤建立了宁波第一个中共党小组。一般人参加革命都是革人家的命，卓是真革命，他革的第一个对象是他亲舅舅。这一点与广东的彭拜有一比。 人各有志。竺梅先的师兄，何源通老板得意弟子竺规身不想自己创业，街头闲逛时得到一本基督布道书，居然信了洋教，以前是兼职做做，这一年成了正式牧师，后来成为上海基督教领袖。其实值得一提的是何源通老板何邀月也是蒋介石生命中的贵人，当年奉化巡捕丁志国追捕蒋介石，看到蒋躲在床后就大呼小叫当作没有看见。世界上真有这样小概率事？实际上有一段历史隐情，是何邀月老板事先已经买通了巡捕丁志国。何还把上海滩虞洽卿介绍蒋认识。这是何的后人回忆录中披露的。 那一年，宁波人周祥生看到了汽车的发展趋势，在上海开设了中国人第一家出租汽车公司。当年这样的壮举不亚于现在的华为。因为旧上海汽车也是新生事物，要开出租公司更是外国资本家的势力范围。这个行业兴旺了一百年，直到今天才被滴滴打车打败。 那一年，奉化小青年周荆庭还是上海滩一个小店员，头脑活络，逢人叫“爷叔好，爷叔好”，小街小弄去推销一种叫“糖精”的迭格末事。几年后，他积累了一笔钱，舍不得花，创办了中国人第一家钢笔企业，就是大名鼎鼎的“英雄”钢笔厂。说明情商和吃苦精神也是一种资本。 那一年，奉化“小讨饭”何绍庭已经成为上海滩有名的泥水大包头。沙逊大厦、汉弥尔顿大楼、花旗总会，上海滩有名的大楼都是他承包建造的。他站在沙逊大楼顶层，迎着黄浦江吹来的熏风回想与母亲一起讨饭的日子。于是，鼻子一酸，把手一挥收下了奉化人又一个穷孩子竺泉通当徒弟。后来竺泉通作为总施工承接了宁波老江桥建设。
图：老江桥今夕 在宁波城区，商界人士也风起云涌。 1919年，朱葆三、金臻痒一干大佬出资成立了四明孤儿院。五四运动消息传来，金臻痒带领各路人马上街游行，抵制日货。 那一年，宁波和丰纱厂欣欣向荣，资本几次增加，销售利润爆发式增长，如果放在今天，完全是茅台一样的白马股，市盈率估计得几百倍。和丰纱厂的兴起，意味着以老商人严信厚为代表的洋务企业通源久之类洋务运动时代企业开始走下坡路，而新一代以戴瑞卿为代表的新兴技术走向扩张道路。和丰纱厂代表着宁波制造业辉煌历史，居然也延续了近一百年！ 缅怀过往，放眼未来。奉化以及宁波的变迁只是中国伟大变革中非常小的一个缩影。历史长河，大浪淘沙，不管是大人物小人物，只要挖出他的事迹，没有平白无故的成功。是非功过事，都是辛酸泪。有付出不一定会成功，没有付出一定不会成功。从做实业角度说，做什么事都不迟，只要方向对头。对什么样的小人物都不能小看，时代造就英雄，时间打磨历史。也许现在所谓轰轰烈烈的要事大事，没有几年就成了过眼云烟。现在不起眼的一件小事，也许过了一百年后回忆总结，却是历史的转折点！ 我不知道蒋友柏第一次读他爷爷蒋经国写的《危急存亡之秋》一书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如今回到故乡，看到他亲自设计的奉化中学崭新校园矗立在曰岭西边剡江之岸时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图：和丰纱厂旧址 — 完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