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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丙亮 | 八十年代农村倒村子

 新用户06868399 2023-04-15 发布于内蒙古

第 2153 期

文|张丙亮   编辑|王成海

闲下无事,就爱回忆那些陈年往事。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那几年,年降雨量罕见地多,每年行雨季连阴雨下个没完没了,尤其在大小暑之间,一下就是七八天。每天中午晃晌顶多停个半小时,由于那时的农村全是土坯房,于是造成家家都房漏。院里不下了,家里面照常滴哒,房漏灶火烟,庄户人糟心死了,只好用土办法处置,把铺炕油布(没油布的就用席子)四角拴上绳子,吊起来挽在杊子上,一头高一头低,一家人钻在下面睡觉。地下、柜顶上和锅头那里漏就放个家具,由于家具不一,漏房雨水滴的也不一,因而家中会发出不同声音,尤如一曲很有节奏的音乐。碰上房漏你哪能睡个安稳觉,只有熬塌了才勉强打个盹,大人们还得轮流倒接下的漏房水,不然满了会溢出,漏房水颜色是红色的,跟砖茶颜色一样。

连续好几年秋季都是这样,下的房倒墙塌,下的地里小麦穗子长得就冒出了芽子。

那时我老家村子恰巧又在滩底,家家屋子地面成了水海,炉坑窑成了水井,小西房、猪窝、鸡棚倒塌了,连正房根基都阴上了半墙,随时有卧垛的可能。人们急中生智,忙用自家的杊檩戗住危墙。

那时还是大集体农业社,介于此种情况,队里写了一份材料逐级上报,申请倒村子,希望政府批准并给予补贴。

头一年递交上,第二年春便批下来了,上级批示:村址自选,按常住户,每户补贴三百元。

事情落实后,队里统一规划,并集中劳力在冬季农闲时在选定的新村址中央打一眼人畜饮水井,有了水源才能搬迁。

旧村子前后和西面全是滩卜子,自然新村址只能选东面一里远坡梁上。打成井后便安装上了辘辘,新旧村中间还有一眼集体队里种菜用的园子地井,预防新村井如不够用也能配上用场,这囗井泉眼多水量多,这里插曲一段足以证明。

那年倒村子,集中动泥工,脱土坯全部都是围绕这井的四周取土和泥脱土坯的,那场面真是红火,家家都请来了亲朋好友帮忙,每天脱土坯的不下十来伙,车水马龙此起彼伏。那时我已成家,脱土坯请来了不少人,其中有妻三表舅,他五短身材扎实卖力,一个人供两盘模子,还吆喝着打泥锅。在他带动下弄得我二姐夫(身高力大,专扛抓头和专管和泥)手忙脚乱,亏他干活娴熟灵巧,就水和泥,始终未能打了泥锅。因此别人家脱土坯需7到8天,而我家仅仅3天就脱够了,特别感谢那些曾鼎力相助过的亲亲们。早些年妻三表舅因病过逝了,因他是单身,后来我们一直在吃穿方面没少接济他,在经济方面也曾补报过他。

新村子共分四排房,院落的大小尺寸统一,街道的长短宽窄一样。毕竟是起房盖屋,如同燕子垒窝一样实属不易。全村四五十户人家同时倒上去是不可能的,有先有后,刚靠政府那点补贴远远不够。所以一些既没人手,又缺资金和吃的只能拖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土地下户大集体解散,最终还有七八户落在了旧村里,由于上面也没人管了,从而倒村子留下了个小尾巴。

倒上新村后的第二年村里通了电,由于形成了两瓣村子,旧村那几户人家只能多花钱从新村子拉了个二股钱照明。说也奇怪,到了八十年代后几年,老天的雨水忽然少了很多,原先旧村子的地皮竟然干的铁硬,即使到了行雨季(大小暑间)也少雨缺水,更甭说连阴了。反而新村子中的吃水井严重没水,一昼夜也渗不下几桶水,没办法人们只好从下面旧菜园井抢上坡往回挑水了。半里路程,至少也需歇两回(那还得左右换肩膀),从前在旧村子,家家院里小菜园各种各样蔬菜吃不了,而如今住在这干圪梁上连吃水都成了问题,何谈院内种植?

反之,滞留在旧村的那几户人家,暗自庆幸自己没搬好了,兴高采烈夸夸其谈,还有人在村里传说新村子倒坏了,风水不好,在旧村时左邻右舍和和睦睦,村情浓厚。而现在新村子人出来扎楞半垮,不是抬扛就是刨撅子,近几年,还不断有少亡的,不少尽抽中梁等等。这样一来,又有一部分有气力人家,便又开始重往旧村子搬腾。

那年月上头也没人管,往下搬也不用批房宅地,想弄多大院随便。而新村子因缺水只能想法子,家家分别购买旧大柴油桶改装焊接成拉水桶,用自家的车辆或早或晚拉上一桶够用一两天。

事物总是在不断变化,重又搬下去的人家耗资耗力,院里倒是种了不少,家庭副业也有搞头,心里美滋滋的,而干圪梁新村人家干瞪眼没辙,有的也想往下搬,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事事难料,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步深入,因老家村子前后都是大片平展的土地,于是被一些种地能手盯上了。大南洼、后大地、一二三芦草卜子,就连西大地后方子地先后全被承包去了。承包商们分别在自己所承包的地里投资打机井,搞喷灌滴灌,没几年时间,机井群星罗棋布,而且钻得米数越来越深。这样就把整个地表浅层人工井里的水抽了个净眼毛光,原先人工所打的井全部报费,人畜饮水全部上了自来水(从原集体时打的机井抽上通过压缩泵供给)。这下居住在旧村子的人家又犯难了,这戏剧性的变化使重又搬回的人家哭笑不得。因户数不多,挖水管太长不划算,自己打机井又不可能,赶巧又逢国家有惠农政策,搞精准扶贫危房改造,个人出的少国家补的多,人们抓住了机会于是又进行了第三次盖房,又从旧村子倒腾了上来……

三四十年的时间,农村的变化太大了,原来的土坯房基本消失,放眼望去,全部变成了砖瓦房。玻璃窗户铮光瓦亮,连院墙也全部改成砖垒的了,而且抹的沙灰,粉刷涂料,书写醒目的标语,充满一派生机。乡村公路平展笔直,非水泥而沥青而成,农业机械化全部实现,曾流传在村里的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现在的新农村环境优美,空气新鲜,再不用担心房漏灶火烟了,就连城里人也开始越来越羡慕农村人了。

作者介绍:张氏闲人,本名张丙亮,乌兰察布市兴和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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