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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阳光下发呆 ——西藏散记之二 洪和胜||浙江 岁月流逝，人在行旅，我的生日刚过。 因为长途跋涉，一路兴奋，有些劳累了。到拉萨后，说来也怪，我不是先去看异域风情、赏美景、朝圣布达拉宫，我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去阳光下发呆，什么都不想，就是彻底放松自己。 拉萨是全中国最适宜晒太阳的地方，素有“日光城”之称，全年日照达三千小时以上。阳光是拉萨的一张名片，这里晒太阳的地方很多，可以在飘着淡淡酥油气息的大昭寺广场，可以在能远眺布达拉宫的客栈屋顶，可以在某家酒吧的阳光房，也可以在龙王潭水岸的木质码头……总之，肯定有一个地方适合我晒太阳。 经过打听，我选择八廓街。早上，太阳从八廓街南侧的藏式屋顶照到大昭寺广场，阳光慢慢升温，慢慢地把大昭寺广场和八廓街晒暖了。我发现，不管是墙根下，还是石凳上，只要是可以坐的地方，已经聚集了很多晒太阳的人。在这里晒太阳已成为许多拉萨百姓和游客最惬意的享受。 我在一个靠墙根的石凳上坐下，什么都不说，只专心感受阳光轻轻地在身上摇曳，看眼前流水一样朝圣的人群磕着长头，挤满大昭寺的中廓、内廓。不宽的马路，光滑的花岗岩石板，街两边特色鲜明的藏式建筑，各类饰品店与古玩店和艺术画廊，全在八廓街散发出浓厚的文化馨香，两边卖藏饰的摊点和摊边涌动的人流，成为拉萨市井生活最本真的存在。就这样，在动与静的对比下，我恍然忘了自己是剧中人还是局外人。 有个“晒友”主动挨近我，与我搭讪。他说自己就是拉萨人，一辈子住在这里，最大的喜好就是坐在阳光下发呆。他还说，拉萨生活着一个热爱太阳的民族。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们，对阳光有着不一般的热爱。阳光也是最无私最慷慨的，无论你贫穷还是富有，你得到的阳光都是一样的。这里的人淳朴善良，脸上永远都有和阳光一样温暖的笑容。 这位“晒友”非常健谈，滔滔不绝，说个没完没了。他说，在这里晒太阳，不但可以享受阳光倾泻在身上的温暖，最主要的还是能够体会到拉萨的市井生活。 朝圣的人群像河流一样在这里流淌，拉萨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沉淀出独具魅力的文化品格。 这时，我清晰地感觉到，沐浴在温暖阳光下的我，渐渐抛开了所有的私心杂念，开始静静地与太阳对话，把自己交给阳光，似乎连心都慢慢地透亮起来。 “在拉萨晒太阳，没有一处像拉萨河滩那样彻底和来得直白。拉萨河是拉萨人的母亲河，是一部书写不完的传奇故事，她所承载的历史深度和厚度就像拉萨的太阳一样光芒四射。在拉萨河13公里的城区段，每一处都是晒太阳的好地方。”边上的“晒友”又说话了。 听他如此一说，已经尝到晒太阳甜头的我，准备改变原来的计划，放慢节奏，到拉萨河继续寻找浪漫。 在拉萨河，我随意找了个沙地躺下，身体和大地亲吻，彻彻底底地让太阳照射到身上。 果然，沙鸥在这里飞翔，鱼群在这里畅游，几个藏族妇女在河边洗羊毛，还有一群孩子在追逐玩耍。这里的太阳光温柔而又缱绻，湖水里有布达拉宫柔美的侧影，还有太阳映射在湖面上的反照，以一种包容所有世俗烦恼心境的姿态接纳我这个外乡人。 看太阳流转，时光轻移，我全身的筋骨都松弛了下来，感觉我也像太阳一样，心胸变得开阔，性情变得浪漫，内心世界充满诗意，这诗意将照耀着自己走完后面没有阴霾的人生。 于是，我一发不可收，第二天一大早，爬到拉萨的南山上俯瞰整座拉萨城。在这里晒太阳，可以使自己离太阳更近，还可以以一种高瞻远瞩的壮阔心境，看拉萨是怎样一点点地接受阳光的洗礼，然后一步步地以阳光的心态接纳宇宙万物。继之，我在一块大石头上躺下，吹着山风，沐着阳光，心中便有了一种超凡脱俗的怡然。 此时，我发现，最不好描述的是阳光。“灿烂”和“明媚”这两个词过分庸俗，用这样的词去描述这里的阳光，是愧对了那轮充满雄性风采的太阳。当整座拉萨城被阳光照得发红时，这阳光是那么刚烈，那么威猛。她是光的倾泻，光的奔腾，光的瀑布，从九天之上，狂野地飞泻而下，将拉萨这座千年古城照得山是山，水是水，树是树，草是草，一点不黏糊，丝毫不朦胧，使人宁静，更让人发疯似的爱上这座城。 从南山下来后，我决计去甜茶馆喝甜茶。这里汇集着各种身份的人，是西藏最市井的地方，据说很多八卦消息、小道新闻都通过这里传播、发布。如果我能听懂藏语，在这里泡上一天，一定收获满满。即使不会藏语也没关系，一杯三至五元钱的甜茶，可以在这里坐上半天。很多藏族人，都是这样打发时间的。 所谓甜茶，其实就是奶粉加茶再加白糖的混合物。喝茶时，可在桌上放些零钱，一杯喝完，服务员会自动续杯，并从桌上拿走客人放的钱。甜茶馆里也有藏面，如果客人饿了，可以叫上一碗。 “甜茶馆是我们拉萨最具特色的场所，四百多家甜茶馆分布在拉萨的大街小巷。像我们这样的老馆，以特有的风味，在拉萨众多的甜茶馆中是独树一帜。”老板热情地介绍道。 我点了一壶甜茶，细细地品了一口，慢慢呷着，眯缝着双眼，触摸着从窗棂中透射进来的阳光，胃暖了，心也暖了。假如我再要杯红酒，抿上一口，难得的优雅便会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这里，太阳是耀眼的，白色的墙体是刺目的，拉萨城的身影是清晰的，看见的屋顶是绚烂的，这一切的意象在阳光里都充满着优雅的情调。 甜茶馆的太阳照射在身上并不生疼，一束束光柱像母亲温暖的手抚摸在脸上，有一种亲情的情愫在心中升腾，没有疲惫，只有暖流流遍全身。这一束束光又像电影中的蒙太奇，让我有一种时空交错的闪回感。 甜茶暖暖浓浓的，雾气在阳光里升腾，捕获了我的灵魂。在这里晒太阳，在这里品甜茶，能更加细致地品读拉萨老城区的建筑艺术，白色的石砌房屋，仄仄的小巷，以及小巷深处偶尔的行者，都是我眼中的主角。这种有别于大昭寺喧闹的另一种市井文化，优雅得近乎让人心痛；这种艺术化的生活场景有如海市蜃楼一般，宁静而质朴，真实而又迷幻。 迷幻中，我的心在和太阳对话，心灵与太阳艳遇，耳边充满市侩的天籁，大脑信马由缰，仿佛整个人和阳光一道进入天堂。我在想，我坐上火车，长途奔波，来到拉萨，竟然足足花了两天时间在这里晒太阳，在这里发呆，这样的抉择十分罕见，但我没有辜负了好时光。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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