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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者必细,绩则需技》

 天驰老先生 2023-04-16 发布于辽宁

         一个社团集体要想取得成绩,必然万众一心。需要社团内部每个人向着荣誉目标不断进步,靠合力才能取得佳绩。

         话剧社,摆在舞台上供人观看的成绩,必然是表演。“咫尺地五湖四海,几更时万古千秋。三五步走遍天下,七八人百万雄兵”,这四句描述的是戏曲,然而描述话剧也未尝不可。

         怎样通过“语言”“动作”“神态”,将历史或文学故事中的人物复刻到舞台上,让角色成为活生生的人。其中的技巧关窍,是一门学问,也是一门艺术。

         在先提条件上,演员个人的资质很重要,也可以说是硬件配置。作为一名优秀的演员,必然要有“'心思’细腻”“'观察’精微”“'情绪’活跃”“'性格’多变”等特质。这类人善使感性思维丰富,更容易与各类角色共情,再搭配以贴合逻辑的语言动作,才能塑造出各种生动鲜活的人物。塑造是凭能力,效果更好的自然是本色演出。角色人设与演员本身性格相吻合,演员举手投足之间会流露出“浑然不加雕饰”的真实感,“真实”在表演中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至于角色的划分,无非“生旦净丑”,用“男女老少、贫贱富贵”几乎囊括了所有。以这种划分门类为基础,并以此为底色进行具体人物性格的分析描摹,让角色跃然于舞台之上。这就考验演员对身边人的观察,能否捕捉到各种细节,经过处理来为自己所用。不过,演员很难驾驭所有角色,尤其是大学社团这种没经过系统学习过表演的组织。有些演员的气质如果实在与角色太过相反,还没有高强的塑造能力,必要的取舍也是无奈万难之举。

         在运行到排练操作中,首先最重要的,便是研读剧本,读懂角色的经历以及内心世界。表演界所谓:“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配角”与“主角”,绝不是“次要”“主要”之分,而是“重要”“更'重要’”的分配。

         有资料的历史人物,尽量通读他的一生,将他的经历融入在自己心里,与角色合而为一。有些文学作品里的人物,资料不那么丰富,乃至仅是一闪而过的路人,我们依然要认真对待。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要通过逻辑补充,设计人物的经历并使其合理化。

         “韩童生”接受采访时自述,在演艺事业初期,曾饰演一个古代看门的小兵。导演指引他自己思考设计,提出了几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当的兵啊?今年多大?当兵几年了?你是向着'刘邦’啊,还是站在'吕雉’这边?你为什么要喊这句台词?”最后“韩童生”总结:“他跟'主角’所做的功课是一样的”。

         也许有人认为,钻研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心理活动,是空浪费精力的无用功。然“行为心之表”,语言动作可能由于技术问题,不能完全诠释内心情感。但若内心情感不到位,只凭语言动作的技术万弥补不足。

         剧本书写的台词,不要求绝对一字不差。由于舞台表演需要连贯的主题,剧本作为参照标准的权威地位必然不可动摇。但按照人物思维逻辑修改细节,则无可厚非。一字之差,或可迸发出人物更富血肉的形象。

         人物所说的语言,要符合逻辑。剧本作者需要在几个角色中反复跳跃,不能全身心投入一个角色,难免出现逻辑漏洞。这个时候,演员的二次检查就显得尤为重要。有些时候逻辑合理,但演员在排练的过程中,随着理解逐渐深入,或许还能找到效果更佳的台词表达。

         《狂飙》中,“张颂文”贡献了精湛的演技。“高启强”膨胀之后,面对“陈泰”曾有一句:“我怕风浪大?你忘了我以前是卖鱼的?你知道卖鱼的人怎么说。风浪越大,鱼越贵!”这句话,把“高启强”只手遮天的野心权势,展现的淋漓尽致。而原剧本的描写,只是普通平淡的一句:“风浪大,钓到鱼才大,年底才能给您桌子上添一道'年年有余’,您也是养儿防老”。虽然意思大体相同,但字眼情绪的调整,使得角色瞬间丰满了起来。

         肢体动作,同样要符合逻辑。“陈道明”在《康熙王朝》中,有一段精湛的修改。“康熙”听说“胤禔”被俘过,突然沉默下来,示意“胤禔”过来。当“胤禔”跪到跟前时,“康熙”一个耳光把“胤禔”扇翻在地,紧接着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据说剧本原来的设计,只是“康熙”双目无神地让“胤禔”出去,而这两个耳光是“陈道明”自己的创意。

         “陈道明”认为,“康熙”身上肩负着“帝王”“父亲”双角色。何况当时的情形,“胤禔”一党的首脑刚被革职,“胤禔”就抓紧赶着落井下石,还承认自己之前欺骗了“康熙”。此时的“康熙”,既不应该像面对大臣一样令其跪安,也不应该因心疼儿子就抱头痛哭,而是“屈辱”“心疼”“失望”“愤怒”交织在一起,那种“君臣”“父子”之情兼顾,且还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帝心’如渊”的恐怖。正是靠这种不懈钻研的认真精神,“陈道明”才能在娱乐圈中博得“我奈何不了'世俗’,'世俗’也奈何不了我”的清高美名。

         刚才讲了演员对于人物角色要“走进来”,现在演员对于人物角色要学会“走出去”。“走进来”的是活动内心情感之道、“走出去”的是表达内心情感之术。演员在心怀波澜之外,还要有恰当的表达方式,运用一定技术手段作工具来服务我们的表演,能够将所理解的尽数酣畅地传达给观众。

         京剧对表演基本功有一句“唱念做打舞”,涵盖了舞台表演的基本方式。其中“唱”“舞”在话剧中不常体现,暂且忽略。“念”是“台词”、“做”是“动作”、“打”是“互动”,这三者基本构成了话剧表演的核心元素。

         “念”,也就是“台词”,是非常考验演员功底的。能否引人入胜,能否引发观众的共情,七分都在于深厚的台词功夫。台词的底线是清晰,把每个字送到观众耳朵里。当然,如果有具体要求含糊着说话的作特殊处理。

         台词的技巧,无非“轻重缓急”四字。需要演员通过自己的理解,对台词进行设计。其中的语速和侧重,能体现出演员对于角色当时心境的理解。在“轻重缓急”的基础上,面对具体的人物形象或年龄,稍微调整发声部位的前后,再加以自己本有的音色,就实现了台词的个性化设计。

         “于是之”在《茶馆》中饰演的“'王利发’掌柜”,第三幕有一大段台词:“'二爷’您,财大业大心胸大,可这树大它可就招了风嘞。'四爷’您,一辈子不服软,敢做敢当是专打抱不平。可是我呢?当了一辈子的顺民呦。见了谁呀,我都是'鞠躬’'请安’'作揖’,不就是盼着孩子们都能有个出息,冻不着、饿不着……”在表演中,“于是之”选择了毫无动作处理,纯粹以台词的轻重缓急来吸引和聚焦,娓娓引人入胜。

         “焦晃”在《雍正王朝》中饰演“康熙”,和“陈道明”在《康熙王朝》中的表演相比较,会发现“焦晃”的语速特别慢。这是“焦晃”对语言个性化的一种特殊处理,“焦晃”本人称之为“有机'停顿’”。适当的“留白”反而增添了效果,再加上“焦晃”本身音色中“磁性”“威严”的特点,塑造了最经典的“康熙”。

         这种说话方式的设计思路,同样适用于其它作品,甚至适用于日常生活。说话能停顿留白,敢于让场面冷下来,是一种自信能把握全局的象征。且这种“一句三顿”的说话方式,有种真实的不流畅感。表演时有写好的剧本走向,但真实生活中没有剧本,所有信息的接收和表达都需要反应时间。演员一旦紧张或习惯了剧本对戏的速度,就忽略了真实生活的反应时间,导致表演节奏过快。这种情况下,刻意降低语速,句子中常有不流畅的停顿阻塞,给角色留出思考时间,更显真实。

         其次,就是轻重音的设计。同样的一句话,重音换到另一个字上,都可能表达出完全不同的意思。我们经常看到的例子:“我没说他偷了我的钱”,试着把句子中每个字都用一下重音,也就大概理解了轻重音的妙用。在相声表演这种艺术形式中,轻重音的作用更尤为显著,合理的轻重音对于故事铺垫和抖包袱都起到独特作用。

         感情细腻处要靠自己理解,情绪细节各不相同。而充满爆发力的呐喊,则需要很强的节奏和轻重来搭配。既然是呐喊,语气平淡肯定是不行的。但如果一味嘶嚎呢?同样,也是不行的。一直顶着音量高亢不下,把自己的声带累得够呛,效果却事倍功半。轻重缓急都要运用得体,使情绪节奏有所对比变化,于侧重处才更突出情绪的爆破。

         轻重音配合以适当的节奏,朗诵间形成音律和谐,练习至传达情感收发自如。此技巧掌握,生活人际中处理表达也会更游刃有余。

         “做”,也就是“动作”,是话剧之所以称作“表演”的另一大因素。肢体表演的训练,需由大到小,逐渐细化入微。第一步,是训练仪态,也就是撑起气质。仪态不是站军姿那种板正,而是身体的和谐,做出动作来不会有违和感。

         比方说,当要做“俯拜”之类的动作时,难免会出现弯腰的情况。但有些人弯腰也浑圆持重显得老成谋国,而有的人弯腰就罗锅驼背似残疾,给人感觉病态而无美感。

         人物角色“生旦净丑”,有端庄沉稳的大人物,自然就有轻浮市侩的小角色与之对应。可能有人会认为:“把仪态都弄得那么稳健,小人物怎么演绎呢?”这就涉及到上文对仪态的定义:“身体的和谐,做出动作来不会有违和感”,而不是以“稳健”“持重”为标准。“沉稳”“轻浮”都可以,展现身体仪态的和谐优美却总没错。

         至于具体怎样操作,则无非“手眼身法步”五个方面。要经常对着镜子自己设计,练习形成肌肉记忆。将三角圆弧等标准图案融入身体,使之拥有几何的美感。勤加练习,习惯于此,则仪态气质自显。

         这里着重强调其中一点,老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京剧演员特别注重眼神的训练。通过“转眼”“定眼”等方式,来训练出一对炯炯有神的火眼金睛。“梅兰芳”通过盯着天上乱飞的鸽子,来训练眼神灵动。“章金莱”通过盯着旭日和香头,来弥补自己高度近视造成的眼神涣散。此外,还有好多眼神的训练方法。眼睛练得明亮,气质将会提升一大块。

         刚才说肢体表演的训练要由大到小,仪态气质的修炼是大方向,小处细节则最抠演员的技术了。这体现了演员对日常生活及各种职业身份乃至性格的观察力,并是否有能力进行模仿和复刻。细节的把控处理,也能看出演员对于角色定位的精确程度。演员活动的本质就是模仿,在模仿的基础上再谈合理范围内进行创新,从而吻合生活又超越现实。

         比方说,“张颂文”在《狂飙》中,设计的一些小细节。初期“高启强”每次路过自己的鱼档,都会下意识地在池里涮次洗手,再拿身前的围裙擦干。兜里会备瓜子,压力大或无聊时,从兜里掏出来就嗑着吃一把。这些都是极富生活真实的小细节,而“张颂文”即使不安排这些小动作,对于人物形象或也无伤大雅。可正是这些精细入微的观察和复刻,才让“高启强”这一角色深入人心。

         《茶馆》中,“黄宗洛”饰演的“松二爷”为人胆小怕事较懦弱,身上也稍微有些可爱的喜剧色彩。“常四爷”威风凛凛地手把茶盏话天下,“松二爷”却用手指尖托着茶盏,手指尖还来回不停地交换松握,体现出“松二爷”嫌茶水杯烫手。小小一个手指尖,把“松二爷”“常四爷”两个角色的不同性格,旗帜鲜明地作出对比。再加上“松二爷”往上举鸟笼子,却够不到挂笼子的绳,更把喜剧效果推上了一个高度。这种细节上的精微处理,合情理又不矫揉造作,这不叫“搞笑”,而是高一个层次的“幽默”。

         “打”,是角色之间的“互动”。演员对自己要饰演的角色有理解,对搭戏的角色同样会有个理想效果。所谓:“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和他搭戏的演员,对角色的理解未必符合他预期效果。在这之间,就会产生矛盾和碰撞。

         矛盾和碰撞不一定是坏事,只要是对业务上理解不同产生认知预期偏差,而不是公报私仇的恶性心态,双方使用一些比较极端的语言或行为倒也合理,管理者需要把事态控制在安全范围内即可。矛盾的本质是分歧、碰撞的本质是磨合。“分歧”“磨合”想要达到的最终目标,都是为了作品更完美的呈现。由此观之,每个演员都没有错,只是理解的不同导致冲突而已。

         既然对手戏的演员理解时常产生偏差,那么让搭戏双方建立认同接受就很重要,否则将出现较为严重的舞台事故。经过千锤百炼的磨合,迫使双方的表演风格互相和谐融入,在舞台上的演绎才呈现出百花齐放之精彩。

         表演的本质是模仿,在模仿的基础上,合理范围内进行创新夸张的取舍扬敛。需知人生如戏,莫怨戏如人生。融入不同的角色,等于比别人多活了一个生命。希望同学们在话剧社能够增加更多的体验,走过更丰富的人生历程。




西元2023年4月5日

空巢老先生     刘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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