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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新日 白蜡心苦，我是知道的。 可能是我太过于悲悯，每每看到白蜡那沧桑的树皮，我都会不忍于下手锯掉它多余的枝，任凭它自由自在地生长，以至于我的主管老是在会上点我的名，批评我太懒。 我真不是懒，我太在意白蜡的感受了。 白蜡生陋巷，芍药植显家。这是我们那里的俗语，讲明了白蜡的身份，说白了，白蜡就是树中的平民，和我一样，出身贫寒，且终生劳碌。自然，便有了相通的地方，彼此关照一下，似乎情有可原。 早上的一场风，把黄了一秋的树叶，一叶叶地从树上撕下来，扔到风里，残酷得要命。 树叶是树身上的肉，它们落下来，就剩下一身长长短短、粗粗细细的骨头，立在风里。白蜡的枝叶茂盛，剩下的枝杈就多，寒风一吹，就响起了口哨。那是它们的吼叫，对命运不屈的吼叫，有一股坚强的劲在里面挣扎着，透着不屈和不舍。 二爷背着药箱用刀子剜翘起的树皮，这些白蜡身上的老衣服，学名秦皮，是二爷眼中的宝贝，它是一种名贵天然药物原料，具有止血、生肌、定痛，及治金疮、出血尿血、下血、疮疡久溃不敛、下疳等作用。 他有两服得意的方子。一个是治慢性细菌性痢疾的方子。秦皮12克，生地、榆椿皮各9克，水煎服；一服是治急性肝炎的方子。秦皮、茵陈、蒲公英各30克，黄柏9克，大黄9克，水煎服。 这两服药的当家草药就是秦皮，二爷当然不会放过这难得的采药机会，给了它们第二次生机。 我们老家有一种野生的小白蜡树，多长在田野和村庄周围，这种树的叶子是治疗口腔溃疡的特效药。村子里的人患了病，就去找二爷治，二爷跑到野外，摘几片小白蜡的叶子，在池塘里洗净，让那人嚼烂之后，含在嘴里。 听说很疼，很多人都受不了，只需几天便可治愈。如此，很多人便记住了这个偏方，只要患了口腔溃疡，就跑到外面摘几片叶放在嘴里嚼，而后，含在嘴里一会儿。 久病成医，这方子便在民间传开了。 白蜡树喜阳，天生是城乡绿化的行道树上品，很多地方都愿意种植它。泰山脚下有一片白蜡基地，几个种白蜡的老板念起白蜡的好来，可谓滔滔不绝，自己种植的东西，就像自己的孩子，有了感情。 人们选树，总是选那种阳面山上的白蜡。这些树，一般枝形优美、冠幅饱满、树干挺拔，栽植起来易活，深受市民的喜爱。 一次，和南开大学的教授聊天，这个法律系的博导，不仅知道天津市的市花是白蜡，而且谈起各种植物来滔滔不绝。我惊讶于一个学者的博学，更为他心中的绿色情结所感动。 我定点深入生活的时候，曾经结识我们老家的植物学家王先生，他一生的精力都倾注在研究花草上。他领我参观他的盆景园。园子里的几盆对节白蜡吸引了我的眼球，先生夸我有眼力，说这就是被称作活化石的对节白蜡，很罕见，也很珍贵，被誉为“盆景之王”。前几天，省农大的孔教授刚来看过，也喜欢得不得了。 当然，盆景的天地着实是太小了，再美，也仅是一方小的天地，还是这些泼皮的白蜡，满街道地跑，疯疯癫癫的样子，洒脱、俊逸。 白蜡树的叶子茂密，一撑开就是一把伞。 白蜡是个急性子，初春的芽一发出来，就忙着打开自己，满树满树的嫩绿犹如刚泼的墨，耀眼的新鲜，走在下面，听着树叶“沙沙”地响，有点踏着春风行走的感觉。 最喜欢的就是那满树的洁白的花了。花一开，一嘟噜、一嘟噜的碎花撑破满树的绿，露出它们的亮色，似有香，也无香，可见蝴蝶和蜜蜂忙碌其间。这些撩人的白，被绿色捧着，在道路上行走，一树挨着一树，一树连着一树，让春天丰满，让道路敞着洁白的心。 白蜡滴油。夏天散步，油粘住鞋底，刺刺啦啦地响，可以感觉到粘脚。懂行的人说，这是白蜡虫排泄的蜡，可以制蜡。后来听说，南方人专门在白蜡树上放白蜡虫，专门用于制蜡。 二爷说，唱戏用的枪杆就是白蜡杆制作的，又说岳家军的枪杆也是白蜡杆，这种树韧性强，有张有弛，张弛有度，在战场上让金兵吃尽了苦头。我曾经砍过一枝白蜡树枝，削去皮后，握在手里把玩，也确是肉嘟嘟的，舒服得很。 没事的时候，我也仔细观察过白蜡，它的根会隆起很多树瘤，杆上总会有很多皮翘起来，也会有很多窟窿，开始，老以为是树生病了，绿化经理说，那不是病，白蜡就这样，一到冬天就变得沧桑无比。 我的脑海里都是白蜡春天郁郁葱葱和秋天一树金黄的样子，猛地看到它变这个样子，心里还是无法接受。人会变，树叶会变，那些沧桑，有人的影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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