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1574

1574-1

晨起望循江诸山，旋抵九江易舟，渡湖泊姑塘

满窗弄影山，变灭安可拟_（1）。遥树挂微晴，苍苍界烟水_（2）。引颈马当黑，挥眼小孤诡_（3）。际天明云岚，匡庐秀南纪_（4）。延辉献城堞，攒岸人如蚁_（5）。就跳犯湖舟，摇兀玄雾裹_（6）。五峰吐石气，鸥情澹千里_（7）。余怀哽旧历，沉累恍移指_（8）。蛟鱼或骑出，冷向涛澜语_（9）。泊依岩市灯，风阔角声起_（10）。

【笺注】

陈三立二月十二日（3月15日）至南昌（见1579《花朝抵南昌过吴董卿，以便赴山庐，诒句为别，携至展讽，酬和兹篇》），倒推，则到吴城用一日，再到九江换船渡湖继之晚泊姑塘又一日，则陈三立此诗约作于二月十日（3月13日）。

诗写清晨船行江上与鄱阳湖一路江行所见的景色，并表达了昔日李有棻、夏舒堪于此遇难的悲思。

（1）“满窗”二句：满窗的山峰显示着山峰光影，那变化哪里可以比拟？

（2）“遥树”二句：远处的树木挂着些许晴光，青青苍苍，区分开水气迷蒙的江面。

    “烟水”，雾霭迷蒙的水面。唐孟浩然《送袁十岭南寻弟》诗：“苍梧白云远，烟水洞庭深。” “界烟水”，与烟水相区分。

（3）“引颈”二句：伸长脖子，看见乌黑的马当山，奇异的小孤山也来到眼中。

“马当”，山名。在江西省彭泽县东北，北临长江。山形似马，故名。唐陆龟蒙《马当山铭》：“言天下之险者，在山曰太行，在水曰吕梁，合二险而为一，吾又闻乎马当。”

“小孤”，山名。在江西彭泽县北长江中，与大孤山遥遥相对。清吴伟业《荡子失意行赠李云田》诗：“小孤白浪恶，肠断征帆收。”“小孤诡”，小孤山显得奇异。

（4）“际天”二句：明亮的山间云雾之气连到天边，庐山之美，美了整个南天！

“际天”，顶天，连天。唐刘长卿《关门望华山》：“客路瞻太华，三峰高际天。”

“云岚”，山中云雾之气。唐白居易《春游二林寺》诗：“熙熙风土暖，蔼蔼云岚积。”

“匡庐”，指江西的庐山。相传殷周之际有匡俗兄弟七人结庐于此，故称。《后汉书·郡国志四·庐江郡》“寻阳南有九江，东合为大江”刘昭注引南朝宋慧远《庐山记略》：“有匡俗先生者，出殷周之际，隐遁潜居其下，受道于仙人而共岭，时谓所止为仙人之庐而命焉。”

“南纪”，《诗·小雅·四月》：“滔滔江汉，南国之纪。”郑玄笺：“江也，汉也，南国之大水，纪理众川，使不壅滞；喻吴楚之君能长理旁侧小国，使得其所。”后因以指南方。

诗的首八句，描写船上晨起所见沿江的诸山景色的秀美。

（5）“延辉”二句：光辉伸展，捧出了个城池，岸上人头攒动，多如蚂蚁。

“延辉”，光辉延展。明阮大铖《再同若龄集正之水亭迟幼玉不至》：“赖此林月佳，延辉破幽独。”

“城堞”，城上的矮墙。泛指城墙。唐白居易《大水》诗：“浔阳郊郭间，大水岁一至。闾阎半漂荡，城堞多倾坠。” 此指九江的城池。

（6）“就跳”二句：利用跳板，跳到了湖中的船上，在幽暗的雾气中摇摇晃晃。

“就跳”，利用登船的跳板。跳，跳板。一头搭在船边或车边便于人上下的长板。元乔吉《斗鹌鹑·歌姬》套曲：“丽春园门外是潯阳岸，最险是茶船上跳板。”

“犯湖舟”，到湖船上。犯，到。明皇甫汸《秋日二首》其一：“月皎如迎扇，星低似犯舟。”

“摇兀”，摇荡；飘荡。宋范成大《昱岭》诗：“竹舆摇兀走婆娑，石滑泥融侧足过。”

“玄雾”，黑雾，暗雾。宋赵汝绩《墨歌》：“霏霏玄雾扫难聚，断犀烹炼凝蛟涎。”

（7）“五峰”二句：五老峰吐着山间的雾气，引起我隐居的情思，广阔如千里。

“五峰”，江西省庐山东南部名峰。五峰形如五老人并肩耸立，故称。唐李白《登庐山五老峰》诗：“庐山东南五老峰，青天削出金芙蓉。”

“石气”，环绕山石的雾气。元虞集《赋石竹》诗：“龙嘘石气千年润，鹤过林阴一径斜。”

“鸥情”，指隐退的心情。唐元稹《酬翰林白学士代书一百韵》：“鹓侣从兹洽，鸥情转自縻。”

“澹千里”，千里广阔。澹，澹澹，广漠貌。唐杜牧《登乐游原》诗：“长空澹澹孤鸟没，万古销沉向此中。”

从第九句“延辉献城堞”到第十四句“鸥情澹千里”，描写到九江换乘湖船，望见五老峰，生起在五老峰隐居的浩荡情思。

（8）“余怀”二句：旧日的经历使我心中哽咽，那屈原沉江一样的事，恍如弹指之间！

    “旧历”，旧日的经历。唐徐夤《忆长安行》：“旧历关中忆废兴，僭奢须戒俭须凭。”

“沉累”，屈原遭谗被逐，沉汨罗江而死，故以“沉累”指屈原。累，无罪而被迫致死。宋张孝祥《水调歌头·过岳阳楼作》词：“欲吊沉累无所，但有渔儿樵子，哀此写离忧。”陈三立自注：“谓故友李芗垣、夏舒堪溺没处。”李芗垣，即李有棻，详见0473《龙蟠里宴集，次李芗垣藩使赋别韵》笺注。夏舒堪，详见1056《宫亭湖伤夏舒堪》笺注。

“移指”，犹“弹指”，比喻时间的短暂。。

（9）“蛟鱼”二句：或者会跨蛟骑鱼地跃出，向着波涛，冷冷地嘲讽。

“蛟鱼”句，跨蛟、骑鱼都是仙人形象。《列仙传·琴高》：“琴高，赵人。以鼓琴为宋康王舍人，行涓彭之术。浮游冀州涿水中。取龙子与弟子期至日，皆洁斋候于水旁，设祀。果承赤鲤，来坐祠中，且有万人观之。留一月，复入水去。”宋谢翱《莲叶舟》：“神蛟蜕肠江水湄，化为五色光陆离。中有玉人跨蛟舞，藕根断丝罥人衣。”

从第十五句“余怀哽旧历”到第十八句“冷向涛澜语”，表达经历洞庭，香气友人李夏遇难沉降，心生悲咽，想象中友人化为仙人而出，冷语嘲笑波涛。

（10）“泊依”二句：船停泊在山间城市的灯下，风大了，画角声吹起来。

“岩市”，山下城市。明胡应麟《夜同方吴两生集汪士能宅留宿作新都豪士歌》：“先生白眼空四海，却来岩市登君堂。”此指姑塘。

“风阔”，风大。明潘一桂《土堠》：“风阔日色薄，尘生游子颜。”

“角声”，画角之声。古代军中吹角以为昏明之节。《晋书·王羲之传》：“述（王述）每闻角声，谓羲之当候己，辄洒扫而待之。”

    诗的最后二句，写船到姑塘停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