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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作家‖【我的青涩岁月】◆王关伟

 白云之边 2023-04-18 发布于山东

作者简介

王关伟,昭通市永善县人。网名:一滴浪。文学爱好者,农民工。不求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人生之路,只求无愧于心,我正在努力!现居湖南省益阳市大通湖区。近两年偶有文字见《昭通作家》,《昭通创作》等。

我的青涩岁月

兄弟姊妹五个。除了弟弟大学毕业,有正式的工作之外,就数我多读几年书。贫穷!使我的姐姐妹妹们很早就懂事了。而我和我的弟弟也没想到要读到哪里,读一天算一天吧。

屋后的一片荒山,不长树,光长草,而且只长盖住黄土的浅草,所以我们叫草坡。里面有黄的,灰的,绿的,有翅膀的和没翅膀的蚂蚱。我常常到那里去抓蚂蚱玩,抓了放,放了又抓。不知道读书有什么好?二年级读了半年,就不想读了。母亲说,学费都交了,不读你去给我把学费退回来,母亲用一根细竹枝把我追到学校去。见了老师又不敢提退学费的事。勉强读完二年级,期末考试语文数学竟都上了八十,光荣地升上了三年级。母亲问我还读不,我赶紧鸡啄米样点头。

一个雨天,在家里翻箱倒柜,在一个破烂的纸箱里找到一本砖头样厚的书----《水浒传》上半册。我和弟弟读水许传(宣传的传),我们不知道水许传是什么,只知道是书,反正只要是印在纸上的,像书本的都叫书。我们把书放到被子上,脚站在地上,趴在床上,慢慢地,我们俩都安静了下来。母亲在外面听我们半天都没声音,以为我们睡着了。

好半天,母亲发现了我们的秘密,这俩一天不见就想念,在一起不上半小时就吵架打架的小冤家,终于知道看书了。

不到半年,那本像砖头厚的书被我们翻完了。当时不知还有下册,翻完了,只觉得故事不应该就这么完了。但又说不上来应该怎么样,反正心里觉得有点遗憾!

后来有一天和一个堂姐夫在一起放羊,说起这事,他告诉我们正确的读法。他还把他珍藏的几十本小人书借给我们兄弟俩阅读。

从此我们兄弟俩知道了世间有小说。

我读五年级的时候,终于有一本字典了。但我已习惯了老师骂我的那句话:你人生得奸,认字认半边。遇到不认识的字就直接跳过,对文意也是一知半解,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此后,我再也不敢在父母亲面前提不读了的话,生怕哪一天他们无法再给我们交书钱学费,让我们选择谁退学。

记得有一次,我又和弟弟打起来了。大概我读五年级他读四年级吧。不知是哪里来的一本书,(是借的,骗来的还是偷来的)我已经不记得了。但那是一本过了期的《今古传奇》杂志,这一点毋庸置疑,虽然封面破损,但页面完整无缺。我清楚地记得,头条是一篇描写四川地区长工,地主,军阀,土匪之间斗智斗勇教量的中篇小说,篇名叫《金头颅》。情节非常精彩。其间,母亲会叫我们看菜园子里有没有鸡呀,羊啊牛啊或猪什么的。我和弟弟轮流去,这样,我们的书就看的看到前面去了,落的还落在后面。看到前面的想一口气读完,落在后面的想补上,我们俩翻的要往前面翻,压的压着,这样大家都看不好,心里像猫抓似的。于是就打起来了。我被母亲抓住用竹枝打了几下,原因是我要大一点,还不懂得让一下弟弟点,哪怕一点点。姐姐才比我大两岁,姐姐就比我懂事多了。我心想我到菜园子里去看了三次,弟弟才去两次,我还不够让着他吗?我越想越气,把书抢过来,“嚓”的一下撕成几瓣,还用脚踩几踩。这样做的后果是又被母亲抓住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没过半小时,我心痒难耐,又去捡了慢慢的拼凑起来,母亲用打鞋底的针和麻线给我们装订起来。此后,我和弟弟再也没有打过架了,谁得到好书和好东西都一起分享。

初中毕业,我没能考上中师中专什么的。想补一年,看到家里的条件,最终还是放弃了。我在五年级留级了,正好弟弟跟了上来,我们俩就同级。当时我们是最后一届中师中专包分配的中考生。母亲说如果弟弟读成中专,允许我再在初三补一年。因为如果弟弟读成中专,再难也就三年,因为那是等于进了保险箱。他们就可以喘口气,等弟弟读出来了,还可以帮助我。可是他们的如意算盘却打错了。初中毕业,弟弟以640分的成绩上了中专线。可是没读成。因为中师中专包分配,所以在年龄方面就卡得特别严。我在前面说过,我们兄弟姊妹五人。在当时的农村,除了我和姐姐,弟弟和两个妹妹都是超生的。为了减轻罚款,就把年龄虚报大,当时觉得这个办法可行,直到需要真实年龄了,又觉得吃亏大了,真应了那句老话,捡到黄豆儿,丢了鸨母鸡。

跟着父母亲在家里种地,放羊,养猪。尽管我们很努力,但是终究因为条件限制,庄稼种出来除了人吃一点外,就是喂猪,猪喂出来就是杀来吃,吃了还是种庄稼。这样循环往复,一年除了养出两窝小猪,就再也没有其它收入了。

而一年两窝小猪的收入还不够我弟在高中一年的费用。我很愤懑。那些年,我们家养的小猪,在街上是极抢手的。我们把小猪背到街上,从口袋里放出来,一大帮买小猪的人就围拢来。一会儿,过称,数钱。我母亲说,我们家的猪是极帮我们挣账的。

卖了小猪,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把赊欠的饲料钱还上。然后有多有少就通过邮政全部给弟弟打去。

我在家里的辛苦,我母亲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小猪出生二十天左右,我就要到村街上去背饲料,我早上在家里煮饭吃了去。最多十一点就要从街上往回走。因为回来是往上爬坡,还要背上八十斤饲料,有时还要买点其它必须买的东西,加起来就是九十多斤百十斤。饿了,就到舅舅家或姨娘家去煮饭吃,渴了就在沟里喝水。正常情况下,我在两个多小时就能背到家。如果是夏天,我到家里就基本是吃晚饭了,我出了门,我母亲再苦再累再忙也不会管我的,只要不是三天五天的出门在外。我没有在外几天不回家的习惯。

同龄人都外出打工,而我能够安安稳稳的在家里,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的。我在家里比较听话,我适当花一点钱,母亲也不管我的。我的钱,没有干嘛,就是用来订杂志。开始两年我在邮局订了《微型小说选刊》也订过《边疆文学》还有《滇池》《金沙江文艺》,那时《金沙江文艺》是双月刊。后来又订了《小说月刊》《小小说月刊》《百花园》《岁月》等。两年之后,我也能照葫芦画瓢。就开始四面八方的去投稿。记得那几年已在名不见经传的小报小刊上陆续发表十多篇豆腐块。虽然没有稿费,但是拿到样报样刊,我会兴奋的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我订阅《百花园》后,就给《百花园》投稿,当时的编辑英英老师给我写了退稿信,一并寄来的还有她的诗集。只可惜这本诗集被当时在小学校里当代课教师的马如君拿去,几次追还无果。小学校里有《昭通日报》,我经常到小学校去翻看《昭通日报》副刊。当时我手里正好拿着那本诗集,作为交换,我就给了他。

我与《永善报》就是这时结识的。《永善报》夹在《昭通日报》中间。我看到《永善报》“五莲峰”副刊编辑是杜真理老师。杜真理老师是我弟弟初中时的英语老师,我想有了这层关系,发我的作品就容易了。我给弟弟打电话确认了,于是把平时写好的寄了两篇给弟弟,再三交代让他转交给杜老师。果然,大概二十天左右,杜老师给我寄来了两篇样报。发稿费的时候,杜老师给我发了三十五块钱的稿费。第一次领到稿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我的豆腐块初次见报是零一年。当时四川作家李永康成立了一个微篇文学研究会,我就给他投一篇两百多字的小文,题目《画房子》,两个月后,编辑老师田友桂就回信通知我作品已过审。同时给我寄去了入会申请表。会费全年30元,我想这个组织对我写小文有帮助,我就汇了30元去。小文《画房子》就在那期报纸上登出来了。寄样报的时候,作家李永康还给我寄来了他的小小说集《小村人》。

写稿两年多,最成功的一组小小说是《小河上的桥》和《最近比较烦》,这两篇李永康老师组稿发2002年第六期《青年作家》,前提条件是我要订阅一年的《青年作家》。全年72元。

这一年,也是我弟弟高考的一年。这一年,他考上了昭通师专。可是他又选择不读。我的意思是就让他去读昭通师专。父亲却让弟弟说出两个说服他不去读的理由。结果父亲去借了一千二百块,一百块十块一个月的高利贷,送弟弟去补习。这个钱,中途父亲卖了八只绵羊转过一次利率。直到弟弟领了工资,去还时,利滚利,又还出四千多。

上面提到的这组小小说,也是我最遗憾的。我实在没面目跟父母提钱的事,我只好放弃。后来,《小河上的桥》在这一年的《永善报》上发表,得到十四块钱的稿费。《最近比较烦》翻来翻去,后来找不到底稿了。到现在只记得篇名。

后来我又连续寄了几篇小文,其中有一篇题目是《记者与报童》的,发出来后。收到来自河北的文友的肯定,她建议我往沿海城市投,并把她新近发在《澳门日报》的八首诗和稿费清单的复印件寄给我看。这大概是零三年的事了。

零三年,弟弟考上了玉溪师范学院。也就是这一年,我跟着弟弟去了玉溪。在澄江县的一个窑厂拉生坯。有活干的时候,每月能挣四百多,除了我自己的生活费,还可以给弟弟一点。那时候,邮亭里面到处都能买到《小小说选刊》和《微型小说选刊》。累了一天,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看这两本心爱的小书,其乐融融。

有段时间,连续下了十来天的雨,砖坯不干,窑厂停火。我到县城里面去逛,一逛就逛进了新华书店。我最中意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让我犹豫不决,我太想拥有她了,可是一看价钱,21.6元,老天!是我三天多的生活费了。于是我就拿着这本书蹲在过道上看起来。以后我就天天来,直到窑上点火,这本书我已经看了三分之二,走的时候,心一横,花了四十八块多买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韩寒的《三重门》。后来心疼了好长一段时间。

在澄江这段时间,我一个字也未写出。

这一年,二妹已满十八岁,按照父母和妹夫家的约定,这一年,妹夫家要来接我妹。父母决定把我叫回去。我就一直拖到年底和弟弟一起回去。

过完年,父母说什么也不让我出去了。我们家老房子成了危房,不能住了,让我在家里帮忙把房子盖起来。房子盖好,又说我已经二十几了,该说个媳妇了。挑来选去,总算看上一个。请媒人三回九转,终于答应了。其间,我又想出门打工,父母亲又说,提到人家的姑娘,要去等以后接进门来了一起去。

这一年多来,我会费也没交了,稿也写不出来了。就这样和《微篇文学》和《永善报》断绝了联系。

我又想写我心爱的豆腐块。不知是江郎才尽,黔驴技穷,还是无法静下心。提起笔来,有的只是莫名的烦躁!

有钱人要读书,穷人靠喂猪。几个人扛着扁担到茂林去买小猪,隔天又挑到村街上去卖。辛苦是辛苦,算下来两个工还能赚个百十来块钱,心里还是乐滋滋的!父亲在一位伯娘那里借了高利贷,进入了扁担队伍。刚开始的确赚了几百块。后来,父亲嫌挑在肩上太累,于是买一百多斤的赶着走。

恶梦就这样开始的。一天买了个病猪回来。不仅丢掉那一个,家里两头过年的,也死了。幸运的是母猪保住了。一账算下来,白辛苦一个多月不说,还陪进家里的两头两百多斤的过年猪。但借的几百块的高利贷总算保住,赶紧拿去还。不料被我们的一个侄儿知道了,爷爷,转给我用一段时间,从今天开始,连本连利我去还。经不住他的纠缠,转给了他。

那个侄儿,何许人也?一身烂账,赶集上街,赊的东西不少。一起上的街,反正在街上你跟本见不到他的人。总之名声臭得很。

半年后,那位伯娘来要钱了。钱是我的,转是你转给他的,怎么要你去给我要回来就行。开始是我们要吃晚饭的时候来,叫吃饭也不吃,夜深人静,我们还陪了坐着,唾沫星子陪干,终于走了。后来是早上来,最无奈的是吃过中饭,我们刚关门要上坡的时候,她来了,一坐就是半天,心里毛焦火辣的,还不敢得罪。开始是十天半个月来一次,后不定时来,再后来是天天来,历时半年。我们见了她如见到了瘟神,她的出现就是我们家的恶梦。后来父亲又卖了两只绵羊才还完。这钱,两年后,那侄儿才还上。

弟弟读大三时,欠了学校八千多。开学时,一窝小猪卖了两千左右。父亲在信用社去好说歹说,终于借到五千。临走时,弟弟拿着六千块钱跟我们保证,他到学校先交五千,如果学校不通融,硬要把钱补完才能进学校,他只好休学一年,把钱寄回来,他去打工。我们无奈,只好含泪让他早点带消息回来。

我们在家里等啊等啊,心里那个焦急,是今天我坐在桌子旁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等了半个月还不见电话打回来。我就到街上打电话,因为电话是宿舍里的,只有星期六星期天才好打。电话接通后,我劈头盖脸就是给他一顿骂。原来,他回到学校就把电话打到我们一个堂哥家里,只是那家人没给我们讲。彼时,有昭通老板到我们那鸟不拉屎的山上去活动,在那位堂哥家安装了一台大灵通。

虚惊一场。阳光终于穿透乌云照到了一家人的心上。

弟弟在电话里把他签约到县一中的喜迅分享给我们的时候,我正准备去还饲料钱。忽然听见大喇叭里叫我接电话,我听到这一喜迅后,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头有点晕,鼻血就淌了出来。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早点把这份喜迅分享给父母。竟把要还饲料钱的事给忘了。

零七年七月五号,我正式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涯。这一天,我在嘉兴一个内衣厂里成了一名工人。从这一天开始,我正式给自己定义为农民工。

父母让我带着媳妇去打工,结果未能如愿。弟弟签约后,父母就张罗给我接媳妇,结果只差一个星期就接进门来的媳妇,成了别人的媳妇。 

如今通过打工这条路,使我生活步入了正轨。无聊的时候,拿着手机刷抖音,看快手。夜深人静时,心中那粒不安分的种子,发芽,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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