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1598

1598-1

泛舟湖上，晚景奇绝，余与仁先各以诗纪之

艇子点湖风欲落，叠霄顽云穿日脚_（1）。破碎光景飏金蕤，斓斑画图出众壑_（2）。朝真羽客幢盖趋，覆醉玉人纱縠薄_（3）。魂翻眼倒芙蓉城，缥缈从之控鸾鹤_（4）。照梦一逢然疑作_（5）。

【笺注】

由陈仁先（即陈曾寿，详见1134《陈仁先以高啸桐、寿伯茀遗札装潢为卷，题识多故人，因属录往岁赠啸桐旧句其上，录讫附题一绝》笺注）的诗题作《游西溪归湖上，晚景绝佳，同散原作》，可见陈三立等人游西溪交芦庵（参见1595《补松同年招同蒿叟、仁先、恪士，寻西溪饮交芦庵，观所藏卷子》一诗）后，晚间又泛舟西湖。因风景奇绝，陈三立因有此诗。俞明震（详见0150《秋夜和送黄举人元凯罢第还长沙，兼别萧学正鉴、曹刑部广桢、俞刑部明震》笺注）亦有《游西溪归，泛舟湖上，晚景奇绝，和散原作》，称“和散原作”，当是后作。

此诗以艳丽的笔触、多种的比喻，描写了自己所见的夕阳下西湖的奇丽景色。诗句的描写与跳跃的诗意，颇有李贺之诗的特点。

（1）“艇子”二句：小船如小点漂浮湖上，风似要把它吹落，天空重叠不散的云层，有日光如线穿过来。

“点湖”，形容船小如一点，漂浮湖中。

“顽云”，密布不散的乌云。唐陆龟蒙《奉酬袭美苦雨见寄》：“顽云猛雨更相欺，声似虓号色如墨。”

“日脚”，太阳穿过云隙射下来的光线。唐岑参《送李司谏归京》诗：“雨过风头黑，云开日脚黄。”

（2）“破碎”二句：湖水倒映日光，碎成点点，有如风吹动着黄菊花，一众的山峰呈现出斑斓的画图。

“光景”，光影。景，同“影”。宋储泳《祛疑说·鬼神之理》：“或见光景，或闻音声，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者，气或而有也。”

    “金蕤”，金花，黄菊花。宋郑刚中《对菊》：“幽香抱孤蕊，正色敷金蕤。”

（3）“朝真”二句：好似朝见真人的神仙，举着的幢幡伞盖前行；又如带着醉意的仙女身穿着轻纱。

“朝真”，道教谓朝见真人。唐吕岩《雨中花》词：“愿逢一粒，九霞光里，相继朝真。”

“羽客”，指神仙或方士。北周庾信《邛竹杖赋》：“和轮人之不重，待羽客以相贻。”倪璠注：“羽客，羽人。《山海经》有羽人之国，不死之民。”

“幢盖”，幢幡伞盖。五代齐己《升天行》：“驱青鸾，驾白凤，幢盖飘飘入冷空，天风瑟瑟星河动。”

“玉人”，仙女。唐贾岛《登田中丞高亭》诗：“玉兔玉人歌里出，白云谁似莫相和。”

“纱縠”，精细、轻薄的丝织品的通称。《汉书·江充传》：“充衣纱縠禅衣，曲裾后垂交输。”颜师古注：“纱縠，纺丝而织之也。轻者为纱，绉者为縠。”

诗的前六句，描写夕阳之光透过云层散落湖面的奇丽景色。

（4）“魂翻”三句：那是仙人的芙蓉城啊，惊得人魂飞眼呆，真要驾驭凤凰白鹤，追随到那隐隐约约的地方。

“魂翻眼倒”，惊讶的样子。唐韩愈《游青龙寺赠崔大补阙》：“魂翻眼倒忘处所，赤气冲融无间断。”

“芙蓉城”，古代传说中的仙境。宋欧阳修《六一诗话》：“曼卿卒后，其故人有见之者云，恍惚如梦中，言我今为鬼仙也，所主 芙蓉城 。”

“缥缈”，高远隐约貌。《文选·木华〈海赋〉》：“群仙缥眇，餐玉清涯。”李善注：“缥眇，远视之貌。”

“鸾鹤”，鸾与鹤。相传为仙人所乘。南朝宋汤惠休《楚明妃曲》：“骖驾鸾鹤，往来仙灵。”“控鸾鹤”，驾驭鸾鹤。

七八两句，写自己畅想寄身那仙境。

（5）“照梦”一句：我半信半疑，那是梦中才能一见的啊！

“照梦一逢”，犹“梦中相逢”。照梦，对梦。明罗万杰《邸中怀同社诸友》：“一灯寒照梦，万里独萦神。”

“然疑”，谓半信半疑，犹豫不决。《楚辞·九歌·山鬼》：“君思我兮然疑作。”洪兴祖补注：“然，不疑也；疑，未然也。君虽思我，而为谗者所惑，是非交作，莫知所决也。”

最后一句，写自己从景色痴迷中醒来，感觉到只是梦中一见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