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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12月30日上午9时，陕西省渭南市看守所举行了一场特殊的审判会，鉴于盗窃犯许超在羁押期间主动向所领导提供一起抢劫杀人案件线索，并指导其父配合公安机关最终破获此案，使两名凶犯落人法网，具有重大立功表现，该市临渭区人民法院的法官当场宣判，将许超由原来的一审判处有期徒刑7年，改判为有期徒刑3年，缓期5年执行。 听完判决，坐在旁边辩护席上的许超父亲许刚林心潮激荡，感慨万千。想起自己100多个日夜追踪两名杀人犯所经受的艰难困苦，如今终于换回了儿子的自由之身，他不禁老泪纵横，喜极而泣。而被当场释放的许超，这时跪在父亲面前，眼含热泪哽咽着说：“爸爸，您辛苦了，是您救了我，是您给了儿子第二次自由啊！” 许超出生于1984年，家住陕西省周至县某村，下面还有一弟一妹。由于上学期间他学习成绩不是很好，家里经济又比较困难，因此初中毕业后，老实听话又懂事勤快的他便辍学回到家里，一边和父母种着田地里的庄稼，一边趁农闲时节外出打工挣钱，帮助弟弟妹妹读书求学。作为农家子弟，能一直过着这种平稳安然的日子，自然也心满意足。 然而，2004年4月3日的一场突然变故，却使他的人生发生了重大的逆转。 2004年春节刚过，趁着农闲，许超和村里几个要好的伙伴一道来到西安打工。懂点机械修理的他，很快便在一家摩托修理部找到了工作。干了两个月后，由于外出通信不便，有时候老板找不到他便颇有微词，他心里想着得买一部手机。由于平时工资基本都给了家里，许超手头没有多少钱，于是准备买个二手货先用着。 店里一位渭南员工听说后，告诉他说：“我有个老乡急等钱用，正好准备卖手机，我介绍他卖给你吧。” 许超一听喜出望外，说：“行啊！我也怕外面买的不保险。” 很快，那位同事就约他和自己的两位老乡胡某和王某见面了，经过协商，最后许超以450元钱，买下了那位同事的老乡一部看似崭新的手机。 刚开始手机还可以，谁知用了没有两天，就不好使了。这可是自己打工大半个月的心血啊，许超有点慌了，他找到那位同事诉说，同事说我帮你找找他们，可几天过去了却音信全无。再问，同事有点无奈地告诉他说：“我在西安没有找到他们，听说他们去渭南了。这样吧，我这个周末正好回渭南，你和我一起去找他们，找到就让他们给你把钱退了。” 过了几天，许超和同事到了渭南，好不容易找到胡某和王某，同事说自己有事便离开了，让许超和他们商量解决。谁知许超说明情况后，那两个人刚开始怎么也不承认，还反说是他自己弄坏的，货不能退。后来他们又说已经把钱花光了，就是能退也没有钱给他。许超哀求说：“我辛苦打工一个月就挣四五百元钱，你们可不能坑我呀！” 那两人一听，转身低语了几句，然后过来告诉他说，办法倒有一个，就看你配合不配合了。许超问什么办法，他们说有个人有车有房，却欠我们钱很久不还，我们今天晚上去把他的汽车开走，然后让他带钱来赎，这样我们不就都有钱了吗？ 许超一听有点害怕，说这不犯法吧？王某说这犯什么法啊，现在对于那些赖账的许多人都这么办。许超一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点头同意了。 2004年4月3日凌晨3时许，许超在胡某和王某的带领下，来到渭南市三马路染化厂家属院内，王某让许超和胡某在旁边放风，他上去撬坏停放在院内的一辆黑色桑塔纳2000型小轿车门锁，弄断点火开关，然后由王某上去掌握方向，许超和胡某在后面推动着前行。哪知道他们刚把车推出门口，就被门卫发觉并很快告诉了车主，在车主和众人追来时，王某和胡某凭借自己熟悉地形，趁着夜色很快逃之夭夭，许超却在慌不择路的奔逃中被当场擒获。车主随后将许超扭送司法机关。 由于人赃并获，罪证确凿，几个月后，渭南市人民法院便以盗窃罪，依法判处许超有期徒刑7年。并处罚金1万元。 儿子在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父母还完全蒙在鼓里，此间，许超的父母还以为儿子仍在西安好好打着工，直到法院的判决书送到家中，他们才明白原来许超几个月前已被关进了大牢。想着一贯老实，本分的儿子闯下如此祸端，许超的父母起初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他们实在不好再说什么。 一直对许超这个大儿子疼爱有加的父亲许刚林，一面颤抖着双手捧着判决书阅览，一面泪如暴雨滚滚垂落，最后还因为伤心过度差点昏倒。而他的妻子，当时也面对判决书嚎啕大哭。在摧肝裂胆般的震惊痛心之余，他们又不禁为儿子的命运深深地担忧。 接到判决书的第二天，许刚林便拖着伤残之躯，急匆匆赶赴数百里外的滑南看守所，去探望身陷囹圄的儿子。两个多月未见，儿子明显消瘦了许多，刚一接触，父子俩便抱头痛哭。待冷静下来后，许刚林让儿子给他仔细讲讲事情的前因后果。 听完儿子的诉说，颇有思想和见识的许刚林觉得儿子虽然一时糊涂，受人诱骗实施盗窃触犯了法律，但还是有一定的冤屈。因为此案主犯没有抓到，盗窃也未成事实，判决明显有点过重。但法律无情，自己一个农民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改变这一切，因此，他只能安慰劝导儿子好好改造，自己在外面再想想办法找找人，看能不能经过上诉，最后改判得稍轻一点。 回到家里后，许刚林把会见儿子的经过向妻子和盘托出，然后神情肃然态度坚定地对妻子说，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想方设法争取救出儿子。随后，他把家里地里的一切事务，全都交给妻子一人料理，自己则开始为儿子的事情到处奔波。 他到县城咨询了许多法律界人士，他们都觉得这个案子定性基本准确，判决也没有明显偏差，即使上诉，要改判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他有点绝望地问这些法律专家，怎样才能让他的儿子少受牢狱之罪呢？其中一个资深律师告诉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看案犯本人能不能找到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也许以此可以减轻刑罚，得到宽大处理。 经过多方走访咨询后，许刚林心里越来越没有底了，沮丧和失落不时袭上他的心头，种种迹象表明，儿子的七年牢狱之灾看来是在所难免了。儿子才刚刚19岁啊，人生的路还很漫长，如果在监狱度过7年，出来后他还怎么做人啊，也许一辈子就这么完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悲从中来，再次凄然泪下。他准备再去看儿子一次，然后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谁知这次会见，儿子无意间与他的一句对话，却使他即将熄灭的希望之火被再次点燃。 2004年7月13日，许刚林第二次赶到渭南看守所，会见时他告诉儿子说，自己四处打听过了，这个案子要改判的可能性不大，现在只能靠你在这里好好表现争取将来减刑了。许超听后眼里原先流露的希望之火瞬间熄灭，他叹了一口气说：“人家杀了人都没有事，现在照样在外面自由自在，自己被骗着参加盗窃，什么都没有得到，反倒被判了7年。” 许刚林一听，惊喜地问儿子：“你说谁杀了人？” 儿子告诉他说：“我知道3月份在咱们黑河滩的抢劫杀人案是谁干的。” 许刚林急切地问儿子：“你快说是谁干的？谁干的？” 许超说：“我听一个同学说是咱们邻村的张三毛和李二蛋干的。” 许刚林告诉儿子说：“这可真是个绝好的机会啊，你赶快给管教干部说说，争取立功赎罪。如果公安机关能根据你提供的线索，抓住这两个杀人犯，除了咱们地方上的两个祸害，你或许就有救了。” 许超听父亲这么一说，马上将这一情况告诉了看守所管教。所领导听到这个重大消息后，不敢怠慢，当即将此信息通告给周至县公安局。 原来在2004年3月3日晚上，周至县境内的黑河岸边发生了一起抢劫杀人案。虽然县公安局为此专门成立了“3·3抢劫凶杀案”专案组，但由于案发深夜，现场又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所以久久难以侦破，致使当地长时间人心惶惶，一到夜晚家家都紧闭门户不敢外出。现在终于有了关于此案的消息，该县公安局很快派人赶到渭南市看守所，对许超进行了详细询问，他们认为这一线索非常重要，希望许超能积极配合他们，尽快侦破此案，抓住凶犯。但许超此时却身负另案，没有自由，不能亲自出面配合抓捕工作，这让他们多少感到有些遗憾。 这时，站在旁边的许刚林问道：“如果我代替我儿子帮助你们抓住这两个人，这能不能算我儿子的立功表现？” 公安局及看守所的同志当场表态说：“当然算。” 许刚林定下心说：“那就好，这两个人我也认识，我就帮你们来寻找追捕他们吧！” 看到儿子终于有了个获救的机会，许刚林心中十分高兴，那天回到家后，他激动得辗转反侧，大半宿睡不着觉。但最后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他觉得查找这两个杀人犯也许不是那么容易，他们犯下命案，现在还能老老实实地果在家里吗？再说了，罪犯和自己是乡邻，如果自己帮公安局抓住了他们，其家人得知后将来会不会实施报复？可一想到这是救儿子步出牢门的唯一机会，许刚林觉得即使再大的风险也值得一冒。再说不把这两个杀人魔头抓住，日后他们也许还会害更多的人。所以他感到自己现在身兼重任，即便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这两个人，协助公安机关将他们绳之以法。 但凶犯现在到底藏在哪儿？该从何处下手查找呢？自己的残肢病躯，能经得起四处奔波劳顿吗？想起自己的身体，许刚林不禁有点担忧。 原来2000年春节一次事故，他原本健壮的身体，这时却浑身无力，连走路都变得很困难，完全失去了干体力活的能力。这几年为了养家糊口，他只能在家门口开个修车铺，遇到集市开张的日子，便和妻子批发些布匹鞋袜前去摆摊叫卖，挣得微薄的收入勉强度日。 可现在为了儿子，许刚林豁出去了，只要能把儿子尽早平安救回家，自己就是搭上这条性命也值得。在公安机关的精心布置安排下，他成了侦破“3·3抢劫杀人案”的重要线人。 专案组考虑他与两个犯罪嫌疑人是乡亲，熟悉情况，于是指示他积极寻找线索，掌握动向，一发现那二人的踪迹马上报告，由公安机关出面实施抓捕。领受任务后，许刚林马不停蹄地开始了秘密侦查。 在暗查密访中许刚林得知：“3·3”案件发生后的第二天，张三毛和李二蛋即已“失踪”，此后村里再也没有见到他们的踪影。再经过打听，他了解到他们两个可能在西安边家村一带打工。于是许刚林决定跟踪追击，去西安查找他们的下落。 2004年夏秋时节，许刚林告别妻子悄悄走出了家门，踏上了开往省城的长途汽车。由于家中经济困难，为了省钱，他前一天晚上叫妻子烙了许多烧饼，然后用袋子背着作为外出期间的伙食。乘车到达西安后，他步履蹒跚地一路打听着找到了边家村。到了那里，他才知道城市的地名与乡村大不相同，边家村并不是一个村子，而是包括了周围很大一片区域。他觉得在这里要寻找个把人真如同大海捞针，巍巍楼群茫茫人海中，到哪里去找那两个深深隐藏的杀人犯呢？ 没办法，他只能走一处问一处，向人们描绘着那两个人的长相、口音和平时的衣着，结果忙活了一天，也没有得到半点关于张三毛和李二蛋的消息。夜幕很快降临了，抱着伤残躯体奔波了一天的许刚林，这时再也挪不动半步了，他双腿一软坐在了一处屋檐下。饥肠如鼓，这时他才想到自己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于是从袋里掏出所带的烧饼啃了起来。吃完后，他艰难地起身，走到附近一个公用水龙头前，低头喝了几口凉水，然后放眼四处，准备寻找休息的地方了。 许刚林清点了一下口袋里的钞票，除去返程路费，总共剩下不到五块钱，旅店是肯定住不起的了，好在天气还不太冷，他挪动着步子走进西安城墙脚下的环城公园，在一张石条凳上铺开来时带的半长衣衫，连铺带盖地躺了下去。极度的劳累，竟然使他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许刚林开始继续寻找。他吸取了前一天的教训，觉得自己不能再那么漫无目的地瞎转悠了，于是决定在别的老乡那里问问。他分析“3·3”凶杀案发生后大半年悬而未破，罪犯可能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存在侥幸心理，不会隐藏得太深，或许张三毛、李二蛋还跟他们有所联系。辗转找到一个老乡后，许刚林装作无意间问起这两人的去向。老乡说前一阵还在东郊长乐坡一带碰到过，当时他们说在那里的一家餐馆打工。许刚林一听借故告辞，急忙从西安南郊赶往东郊。 因为口袋里没有多余的钱了，他不敢坐车，只能步行，但因为腿疼，他只能走一会儿歌一歌，十几里的路程，他前后用了三个多小时。赶到那里后，他按老乡提供的地址去询问，不料那家餐馆的老板说上周二人已辞职走了，许刚林问去了哪里，老板说他也不知道。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一次中断了。 后来两天，许刚林又在西安的西郊、北郊等地查找，还是毫无踪迹。四天之中他饿了啃烧饼喝凉水，累了就地一坐躺倒休息，人整个瘦了一圈。后来由于身体实在吃不消了，无奈之下，许刚林只好失望地返回周至。 回到家乡后，许刚林经常借故去张三毛和李二蛋过去相处的朋友家串门，有意无意地向他们打听这两人的下落，一有线索，他便立即秘密动身赶去查找。 从2004年8月初至10月底，许刚林前后往返西安十多次，偌大个西安城的东西南北各个角落，他几乎都找遍了。此外，他还到西安周边的宝鸡、咸阳、渭南等地追寻，虽然吃了许多苦受了无数罪，但仍然是屡屡扑空。张三毛和李二蛋好像空气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但许刚林没有气馁死心，想到儿子那期盼的目光，他就产生无形的力量，决心哪怕挖地三尺，也要把凶犯找出来。 2004年11月1日，许刚林偶然从一位乡邻口中，探听到了张三毛在西安木塔寨的确切地址。他马上转身赶赴西安，在那里蹲点守候了一天一夜，目不转睛地蓝视着那幢院落的动静，可等到第二天上午，却一直没见张三毛出现。他想会不会又一次扑空呢。于是就试探着前去询问，结果院里一位房客告诉他，张三毛就租住在他的隔壁。许刚林问人去哪里了，那房客告诉他，好像听三毛昨天说带女朋友回老家去了。许刚林听罢又调头往回赶。 回到周至家里后，他装着找人，转悠到张三毛家附近，果然看到张三毛在家中走动的影子。三个多月的苦苦寻找，现在终于有了结果，许刚林激动得心都要跳了出来。他努力让自己镇静，不敢太过慌张，转身离开后走到一无人处，掏出租借亲戚的手机，迅速给县公安局通报了这个消息，然后悄悄撤到村口，等待公安局同志的到来。 不久后，这时一辆挂地方牌照的面包车无声地滑到他的身边，车门打开，身着便衣的县公安局刑警队长把他叫了过来。几乎是和公安便衣抵达的同时，张三毛带着女朋友也出了屋子，向村口的车站方向走来。许刚林坐在车上给公安人员作了确切指认。待张三毛走到车站跟前时，几名公安干警从四面包抄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按倒在地，强行戴上手铐后，连女朋友一同押上了另一辆刚从隐蔽处驶出的警车，然后大鸣警笛向县城方向飞驰而去。 许刚林几个月来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时终于松弛下来。 公安机关经过连夜突审，张三毛不但供认了自己伙同李二蛋在3月3号晚上抢劫杀人的全部犯罪事实，而且供出了李二蛋在西安的藏身之处。11月3日深夜，李二蛋在西安也落入了法网。“3·3抢劫杀人案”至此彻底告破。 作为一位纯朴的农民，许刚林为了挽救自己不幸触犯法网的爱子，更为了将施暴乡野、越货杀人的凶徒绳之以法，不畏艰险，正义凛然，拖着伤残之躯在三个多月时间里，驰驱数千里，先后10余次奔走于家乡和省城西安之间，为查找凶犯的下落历尽了万般艰辛，最后不但使凶犯终落法网，也使自己的儿子将功补过，获得减刑，提前告别了高墙生涯，父子重新团聚，用浓浓父爱，谱写出了一曲人间正气之歌。 （因可理解原因，文中部分人名为化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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