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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商闯了农耕文明的“红灯” 作者:舒升

 紫雨轩书院2017 2023-04-19 发布于河南


殷商闯了农耕文明的“红灯”

作者:舒升

殷商是中国历史上第二个朝代。一个有抱负的方国诸侯成汤,奋战了十七年,将势力范围不过七十里的方国发展成为“邦畿千里、唯民所止”的大邦商,成为商朝开国君主。三百四十九年后,成汤后人武丁又将商开创了华夏有史记载的第一个盛世,王朝成为帝国。一百七十五年后商王帝辛继位,“呕心沥血”三十年,伴随他的竟是殷商帝国一日间崩塌。
商朝灭亡的原因,版本很多,最具主流的是以《左传》记载“纣克东夷而陨其身”,来论证商灭之主因,说商军几十万在伐夷被周武王乘虚而入。其实甲骨文卜辞记载,帝辛在位三十年,帝辛十年和十三年两次伐东夷,以后就没有再伐东夷的记录了。说明东夷已经臣服于大商。还有把商朝亡国主因强加在妲己头上,现有文史资料、出土文物、甲骨文卜辞以及民间传说都不是这样的。那么殷商帝国究竟是如何败亡?出土文物、甲骨文卜辞以及文史资料给出了真相:殷商王朝,兴于商文明与中原农耕文明的融合,亡于闯了农耕文明的“红灯”。
中国农耕文化的精神不是孤独的、抽象的理念,它存在于华夏的肌肤之中,浸润于亿万百姓的日常生活。在中华文明历史进程中,挑战农耕文化的精神是不可能持续的,遭遇失国厄运在所难免。
据《史记·殷本纪》载:“殷契,母曰简狄,有娥氏之女,为帝喾次妃。三人行浴,见玄鸟堕其卵,简狄取吞之,因孕生契。”契“佐禹治水有功”封于商,后以“商”来称其部族。商,非农耕,非游牧,是黄河下游臣服于夏朝的一个部落。据《吕氏春秋·古乐》记载,“商人服象,虐于东夷”。说明商不但驯养马、牛,还驯养了大象,并且把驯养的大象用于征讨东夷人的战争之中,取得了胜利。商族从此走向强大,占据黄河下游南北两岸,是极为沃饶的广大平原地带,最适宜于农植业和畜牧业的发展,但由于夏季昆仑山东斜面溶解的积雪,加上沿黄河水道两岸山洪的合流,往往形成洪水的泛滥,黄河下游并没有固定的水道,主流翻滚由苏北、皖北而至冀鲁豫大平原,造成“洪水滔滔,天下沉渍,九州淤塞,四渎雍闭”,人们只能居住在被洪水分割为一块块的高地和山陵洲陆,无法定居一处。这种状况,使商人永远过着逐水草而居、“逐水草而迁徙”的游牧生活。经过先商数百年的发展,至商汤(契第十四世孙)时,商族成为夏王朝东方地区重要的方国。
“商汤革命”有了中国一个伟大的商朝
商汤,也称之成汤、天乙、大乙、唐、武汤,是夏朝方国诸侯。他看到夏朝统治者骄侈淫逸、宠用嬖臣、暴虐无道,对民众及所属方国部落进行残酷的压榨奴役,引起普遍的憎恨与反对。商汤领导商部族和其他反抗夏王朝残暴统治的同盟部族,运用战争的武力手段,一举推翻垂死腐朽的夏王朝,统一了自夏朝末年以来纷乱的中原,控制了黄河中下游地区,建立起新的统治秩序。史称“汤革夏命”,“于是诸侯服汤,乃践天子位,平定海内”,逐渐完成了由部落形态向国家转化的过程。这是他政治上的一项进步之举,打破了国王永定的说法,从此中国历代王朝皆如此更迭,客观上推动了历史的发展,符合人民的愿望,因此得到后人的肯定和赞扬。
商汤为商国君主17年,建立商朝后称王在位12年及后世影响,有几个历史事件让后人难以忘怀。
一是商汤聘任伊尹。李世民作《帝范》载:“商汤不以鼎俎为羞”聘任伊尹,“终能献规景亳,光启殷朝”。有史料记载,商汤去见伊尹遭人置疑,“伊尹,只不过是天下的一个曾做过奴隶的人。如果您一定要见他,只要下令召见而问他,这在他已蒙受恩遇了!”商汤说:“这不是你所知道的。如果现在这里有一种药,吃了它,耳朵会更加灵敏,眼睛会更加明亮,那么我一定会喜欢而努力吃药。现在伊尹对于商国,就好像良医好药!”
伊尹名伊挚,姒姓,其出生地“空桑”有很多版本,最有影响的有二:其一嵩县说,据《嵩县志》:空桑涧在嵩县河南即今日洛阳嵩县莘乐沟;其二杞县说,据《杞县志·地理》载:空桑城,伊尹生地,亦名伊尹村,即今县城西十二公里的西空桑村。两种版本都有“空桑”之地。其实,空桑不止一地,不仅多,而且神奇,甚至浪漫而美妙。伊尹、孔子还有颛顼的出生地都在空桑,而孔子的“空桑”地在鲁,颛顼的“空桑”在濮阳。还有神农氏、轩辕氏、蚩尤、尧舜、共工等都能与“空桑”联系在一起。由此看来,桑是东方神树,是上苍对中华大地的恩赐。空桑之地,秉承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阴阳之和合、五行之消长,是风水宝地、圣贤之乡!
据《水经注·伊水》载:“昔有莘氏女采桑于伊川,得婴儿于空桑中,言其母孕于伊水之滨,其母化为空桑,子在其中矣。”其空桑中的“婴儿”当属伊挚。伊挚,其父是个既能屠宰又善烹调的家用奴隶厨师,其母是居于伊水(今洛阳伊河)之上采桑养蚕的奴隶。母亲生下他便离世,巧遇有莘氏采桑女捡回一婴儿,带回献给有莘王,有莘王便命家用奴隶厨师抚养他。伊挚是依水而生,故命名为伊。伊挚自幼聪明颖慧,勤学上进,虽耕于有莘国之野,但却乐尧舜之道;既掌握了烹调技术,又深懂治国之道;既作奴隶主贵族的厨师,又作贵族子弟的“师仆”。由于他研究伏羲、五帝和大禹王等英明君王的施政之道而远近闻名,成为中原农耕文明弘扬、践行的佼佼者。商汤武想成就大业,收拾夏民民心,伊挚是不可多得的谋略栋梁之才,以致于使其求贤若渴的三番五次以玉、帛、马、皮为礼前往有莘国去聘请他。
在今嵩县空桑涧西南,有个平兀如几的小山,据说就是世传商汤聘请伊挚的三聘台,而在城南沙沟龙头村的“元圣祠”右厢房则专修有三聘台以供后人凭吊。由于有莘王并不答应商汤聘任伊尹(尹:商汤封官为尹,相当于宰相),商汤只好娶有莘王的女儿为妃。于是,伊挚便以陪嫁奴隶的身份来到汤王身边。《孟子》云:“汤之于伊尹,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王。”可见伊尹又是中国第一个帝王之师。伊尹教商汤什么呢?《孟子·万章》载:“以尧舜之道要汤”,“而说之以伐夏救民”。
商汤武效法尧舜以德治天下,为救民而伐夏的方略彰显农耕文化的魅力。汤灭夏,鸣条之战则是中国军事历史上一篇辉煌的杰作,史也称“商汤革命”。有史料证明,汤伐桀,商革夏命之后,并没有对夏后氏赶尽杀绝,采取“网开三面”,商文明暂且没有与中原农耕文明出现“水土不服”,汤选择“了解近处就能知道远方,成就别人也就是成就自己”(《吕氏春秋·本味》译文)的王者之道,选择兼容融合的明君之策,鼓励商统治区的人民安心农耕,饲养牲畜。
二是迁都郑州。“商汤革命”胜利,是商文明与中原农耕文明融合的胜利。《史记·殷本纪》记载,汤对前来朝贺的诸侯皆以礼相待,汤自己也只居于诸侯之位,表示谦逊。“于是诸侯毕服,汤乃践天子位”。也就是在“三千诸侯”的拥护下,汤做了天子,告祭于天,宣告了商王朝的建立。商吸取夏朝灭亡的教训,发布《汤诰》,要求臣属“有功于民,勤力乃事”,否则“大罚殛汝”。注意“以宽治民”,对于夏国的遗民,允许保留“夏社”,册封大禹后人。统治期间,对内减轻征敛,鼓励生产,安抚民心,从而扩展了统治区域,就连远居黄河上游,氐人、羌人部落都来纳贡归服。有《诗·商颂·殷武》佐证:“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有史料佐证,这时商汤的都邑在郑州。
商汤都邑记载不一。《史记·殷本纪》载:“汤始居亳。仲丁迁于隞。”这里所说的“始居亳”,实际是西亳,即河南偃师,因成汤开始伐夏即由西亳始;这里所说的“隞”,即河南郑州。而《竹书记年·商纪》载:“汤居亳。仲丁庄即位,元年自亳迁于嚣。”这里所说的“嚣”,即河南荥阳东北一代,也即郑州附近。以考古为证,据1950年秋考古工作者首次在郑州二里岗、南关外一带发现大量绳纹陶片和磨光石器,从此揭开了这座早商王都的神秘面纱。随后,考古工作者对郑州商代都城进行考古发掘。大量的考古资料证明,郑州商代都城即是商汤王都所在地,为商王朝前期的政治、军事和文化中心。
三是“商汤桑林祈雨”。《吕氏春秋·顺民》载:“昔商汤克夏而正天下,天大旱五年不收,汤仍以身祷于桑林。曰:'余一人有罪,无及万夫。万夫有罪有余一人,无以一人之不敏,使上帝鬼神伤民之命。’于是剪其发,磨其手,用其身为牺牲,用祈福于上帝,民乃其悦,雨乃大至。”
还有一种版本:正当商汤准备大展宏图之际,商王国发生了一场大面积的旱灾,一直延续了七年之久。尽管伊尹亲自带领人们挖井抗旱,可旱情依然没有得到缓解。商人笃信鬼神,认为如此大旱肯定是上天降罪。于是就天天祭祀,祈祷上天赐福降雨。可老天“无情”,就是不肯下雨。负责占卜的官员进谏说,看来只用牛羊作牺牲不行了,一定要用最高级的祭品人。商汤拒绝了,他说:“我祭祀求雨,本是要让人们幸福地生活下去,怎么能用人去做祭品焚烧求雨呢?如果真要烧死人才能感动上天,那就烧死我吧!”说完,商汤不顾大家反对,毅然爬上柴堆。似乎还真感动了天,倾盆大雨适时降下,阻止了商汤的自焚。
版本各异,但汤武“顺乎天而应乎人”是毋妄置疑的。尤其是后来殷商祭祀,违背天理人道,大量用活人做祭品,是与商汤执政理念格格不入的。当时阶级矛盾缓和,政权较为稳定,国力日益强盛,影响了几代商王的统治。
四是“伊尹放太甲”。《史记·殷本纪》皇甫谧注云:“尹,正也,谓汤使之正天下。“正天下”就是要以身作则,作天下楷模,师范天下。商汤死后,伊尹历经外丙、仲壬,又做了汤王长孙太甲的师保。商汤嫡长孙太甲是商第四位王,登基后,在四朝元老伊尹的监督下,虽说没什么建树,但也没做过出格事。结果到了第三年,太甲就懈怠了,开始暴虐百姓,把祖上商汤留下的一副好牌打得稀烂,完全是一副昏君做派。太甲不遵守商汤的大政方针,伊尹多次劝阻听不进去,于是伊尹直接把太甲直接从王位上赶了下来,然后又将太甲放逐到他爷爷商汤墓地附近的梧宫,让其好好反省。他本人与诸大臣代为执政,史称共和执政。伊尹并著《伊训》《肆命》《徂后》等训词,讲述如何为政,以及如何继承成汤的法度等问题。在伊尹创设的特定教育环境中,太甲守桐宫三年,追思成汤的功业自怨自艾,深刻反省,“处仁迁义”,逐渐认识了自己的过错,悔过返善。当太甲有了改恶从善的表现后,伊尹便适时亲自到桐宫迎接他,并将王权交给他,自己仍继续当太甲的辅佐。在伊尹的耐心教育下,太甲复位后“勤政修德”,继承成汤之政,果然有了良好的表现。商朝的政治又出现了清明的局面。《史记》称“诸侯咸归殷,百姓以宁”。于是伊尹又作《太甲》三篇,《咸有一德》一篇褒扬太甲。太甲终成有为之君,被其后代尊称为“大宗”。
商汤,一个天命玄鸟的后人,掀起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次革命,正如《周易·革·彖辞》: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
“殷因夏礼”是商“九世之乱”祸源
自太甲之后,商王朝进入了一个稳定发展的时期,天灾不多,也没有战争爆发,但却有两个很不稳定的因素困扰着商王族,那就是连年的王位争夺导致战乱频繁和都城的不断迁徙。
这种遭遇与夏王朝很相似。起因应该从孔子所说的“殷因夏礼”来分析,商朝基本上继承了夏朝的制度,而夏朝的“家天下”是“硬着陆”。因为大禹治水,把“公天下”引入了令人神往的殿堂,而夏启的“家天下”在中华大地时能否扎根,需要历史检验。商朝“家天下”跟进,加上黄河的肆虐冲击着还不是很发达的农业文明,随着时间推移,尧舜禹“遗产”还在发酵,“公天下”的幽灵仍不时地在搅动“家天下”堡垒,统治者王权频繁更迭或失国厄运如同魔咒般挥之不去!
《史记·殷本纪》中记载:“自仲丁以来,废适而更立诸弟子,弟子或争相代立,比九世乱,于是诸侯莫朝”。“九世之乱”,就是九世帝王世系的传承出现混乱,兄终弟及取代父死子继成为商代中期的主要继承方式。这种继承的混乱可能并非由于继承制度本身发生改变,而是王室内部诸子和方国、姻亲共同作用带来的结果。其结果是商代前期稳固的疆域和军事据点被废弃,多位商王频繁迁都,让商的实力损失巨大,早商的繁荣不再复见。
殷商中期夷商战争彻底摧毁了成汤建立的地缘格局,商被迫北迁殷。从考古发掘所见的情况上看,先商下七垣文化由河北中部地区先进入豫东,在杞县和东夷岳石文化结盟,再西进至郑州地区,在军事对峙后灭亡二里头霸权。可见,商克夏过程中,夷商联盟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商汤得伊尹于有侁氏,同时也建立了和有侁氏的婚姻联盟(注:有侁氏即有莘氏)。而在商中期,显然有莘和商之间的关系也出现了裂痕。《竹书纪年》载:“王外壬时,邳人、姺人叛。”这就是说,第十一任商王外壬时,侁人作为商的重要盟友,已经反叛了,显然商和东夷的蜜月期早就结束了。
在考古证据中,殷商后期大量对岳石文化用兵也可以佐证这一点。这种战争不是单向的,还有东夷的报复。例如在郑州小双桥遗址的灰坑中出现了商人和夷人惨遭杀害的尸骨,可能就是在仲丁(第十任商王)征蓝夷的过程中,反扑的夷人攻入了仲丁隞都(郑州)并残忍报复的结果。
随着成汤与伊尹时代结束,商统治者开始对中原农耕文明的“厌倦”,商基因渐渐“复苏”,兼容融合被商人的“独大”意识淡化、泯灭。商统治者凭着对青铜冶炼技术的垄断,以及武装到牙齿的军队,在内部矛盾飙升的情况下,仍不断对夏族残部进行清剿。这些可怜的夏族遗民有的被赶到了陕西南部的渭河谷地,还有一些夏族人则逃难到了南方的荆楚山地之中。这两拨人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姬姓夏人(周王室)和芈姓夏人(楚国宗亲)。
商统治者巩固政权并非靠道德。王朝贵族“析财而居”,无家;“以业为氏”,无父;“以国为姓”,无君。没有道德约束,天马行空,私欲占道,霸者为王。统治阶级贪婪本性,王室内部为权力和利益斗争的局面愈演愈烈,致使外患不断。这期间,商王朝曾多次迁都。《竹书纪年》记载,商王仲丁自亳迁于嚣、河亶甲自嚣迁于相。《史记》记载祖乙迁邢(河北邢台),迁庇、南庚“自庇迁于奄”、盘庚“自奄迁于北蒙,曰殷”。
盘庚迁殷与“武丁中兴”
盘庚迁殷,近时文史考古研究者从政治考量上认为有三个原因:一是地理位置。商代的统治区域包括今河南、河北、京津、辽宁、山西、陕西、安徽、湖北等省、市的大部分或部分地区。在这幅员辽阔的大地上,安阳小屯一带所处地理位置也较适中,经邯郸“北通燕涿”,即今河北省中、北部及北京市一带;西可越天然屏障太行山抵山西;南过今郑州可通荆楚;东可达山东省。同时,它也吸收了不少四周的某些因素。其影响所及北到辽宁与内蒙古,东至沿海地区,东南至江苏、江西等地,南到湖南,西南至四川,西到到陕甘等地;二是抵御外侵。安阳小屯一带西有天然屏障太行山;北有漳、洹水为防卫手段;东有黄河;唯南无险可守,这对于当时商王朝防御四周方国部落势力的入侵是有好处的。据后来武丁时期的情况来推测。武丁时卜辞中,凡言“来艰”大抵乃开疆理之事,就是说,凡言“来艰”者,均为对外的战争。武丁之时卜辞言“自西”、“自北”者多见,“自东”者次之,“自南”者仅有一例,足见殷人南方无劲敌,东方的敌对势力威胁不大,主要是来自西、北方的侵入。最大的敌对势力是方、土方、羌方和鬼方:方在今内蒙河套地区一带,是比较强悍的敌对势力,与商王室长期为敌,并经常寇边,武丁不得不亲自带兵征伐,用兵少则三千,多达五千。土方在山西北部,距小屯千余里,也是一个强大的敌对势力,武丁前往征伐的军队,也常常达到五千兵士。羌方活动的区域在殷的西北部和西部,对商的威胁很大,是殷商的劲敌。鬼方在今山西汾水谷地平原一带,所统各部活动范围更为广大,武丁用了三年的时间才将其征服;三是经济状况。3000多年前安阳小屯一带的自然条件优越,使农业持续稳定发展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从土壤分布来看,小屯一带属褐土,它是在暖温带的旱生森林和灌丛的作用下形成的,自然肥力较高,含腐植质丰富,水分充足,适宜多种农作物生长。所以当时小屯一带是一个富饶的地区。殷部落在殷地近百年的活动和开发,殷地已经过渡到定居的生活方式,开始形成为以手工业生产为主的“城市”雏形,想比之下,较以游牧为主的部落更为先进,成为商时手工业的重要基地,尤其是冶铜业的发展,已经拥有了制造青铜器代替石器、竹木器、陶瓷器作为用具的能力,大量的出土青铜器文物证明,商代的青铜器已经有大量的生产能力和精湛的技艺,对商代的经济发展有着的支撑作用。
盘庚迁于殷,暂缓和了社会矛盾,摆脱了政治困境,五十年后又有了“武丁中兴”。历史有很多相似,汤武用伊尹,从奴隶到国相,让历史以商代夏;400年后武丁用傅说,从囚犯到国相,让商达到极盛时期。而伊尹、傅说恰恰都是中华农耕文化的弘扬者和践行者。
武丁是商王盘庚的侄子,商王小乙之子。相传,武丁少年时期遵父命行役于外,与平民一同劳作,得以了解民众疾苦和稼穑艰辛,与下层民众比较接近。公元前1251年,商王小乙去世,武丁继任商朝君主之位。武丁继位后,立志复兴商朝,但没有得力的大臣辅佐。武丁因此三年不说话,将一切政事交由冢宰决定,自己则观察国家风气。终于在一个偶然机会在傅险的地方找到说。当时说正服刑,在傅险筑路。《史记·殷本纪》记载:“武丁… …得而与之语,果圣人,举以为相,殷商大治。故以傅险姓之,号曰傅说”。武丁任用刑徒出身的傅说担任宰相,辅佐朝政。傅说尽力辅佐武丁,商朝治理得很好。
《孟子》曰:“由汤至于武丁,贤圣之君六七作。”《史记》载:“武丁修政行德,天下咸驩,殷道复兴。”武丁效仿先祖成汤之德,行“成就别人也就是成就自己”之王道,“有功于民,勤力乃事”,迎来了殷商复兴。殷商成了“大邑商”、“帝邑商”。殷商之“大”,据《史记·吴起列传》记载,“左孟门,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经其南。”这就是说北到辽宁,南到湖北,西到陕西,东到海滨。殷商之“强”,很多史料和考古发现其城市繁荣及科技兴商盛况。武丁时期的文化遗存相当丰富,宫殿、墓葬、作坊等遗存都有发现。代表当时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的青铜业,有了突破性进展,1939年在河南安阳武官村出的土司母戊大方鼎,就是商朝青铜器具的最杰出代表。还有偶方彝、三联甗这样的重器。如铜、铅、锡三元合金出现了。青铜器的应用,促进了车、船、雕刻、金属加工等制造技术和农业、军事及经济社会的发展,成为商时代的鲜明标志;分铸技术已被广泛运用;依据卜辞所记,殷历大月30天,小月29天,太阳历与太阴历相参差的天数合并到一月时是闰月,天文历法在商代;称之文字之母的甲骨文,兼有象形、会意、形声、假借、指事等多种造字方法,在可识别的汉字中,甲骨文是最古老的文字体系,就诞生于商代;1986年出土的两个大型商代祭祀坑,出土有堪称世界古铜像之冠的大立人像,有我国最大、最早、造型奇特的青铜立人像,有象征当时蜀国最高首领身份和权力的“纯金权杖”,有世界上年代最早、树株最高、形象神奇的青铜神树,以及体薄如纸的黄金面罩等近千件精美绝伦的珍贵文物,轰动了世界。还有数学十进制,奇数、偶数和倍数的概念,有了初步的计算能力在商代;光学知识在很早就得到应用,商代出土的微凸面镜,能在较小的镜面上照出整个人面,等等。此外,在纺织、医学、交通、等方面,也都取得不小成就。
武丁开创了华夏有史记载的第一个盛世,为商代晚期社会生产的发展乃至西周文明的繁盛,打下了很好的基础。盘庚迁殷与“武丁中兴”也成为中华史上一个美好的记忆。
殷商黄金岁月过后的百年黑暗
从商王武丁至祖甲约百年,是商代黄金岁月,文治武功都达至巅峰。但武丁死后,他开创的太平盛世,没能长久延续下去。祖庚、祖甲以后六世诸王,基本上没有什么作为,约百年期间“家天下”挑战农耕文明的诡异再现,殷商帝国“唯商独大”“霸凌天下”的潜在危机挥之不去,放荡了商民族的玄鸟图腾信仰,挑战、颠覆了中原部族的“龙以建旗”传统。“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对玄鸟的祭祀、“好祀”“重祀”之风盛行,其规模之大、范围之广在中国历史上是空前绝后。尤其是祭祀大量用活人做祭品,活人祭祀不仅残暴,而且违背了农耕文明的天理人道。被献祭的是对外战争掠夺的羌人,羌人并不是今天所说的羌族,是生活在商王朝西部(除了商人以外)的所有人,也包括周人。举行性爱的狂欢,每年是不可缺少的。据卜辞记载,他们甚至让沦为奴隶的战俘自相残杀,供商王和贵族观赏。还有活人陪葬等。历史踏着千万具尸体前行,带来的是天悲民怨,生灵涂炭。
商,本来就不是大一统王朝,只是在林立的部落中,商王部落最为威武煊赫,直接统治范围其实只有都城附近方圆几百公里,称为“王畿”。此外是许多臣服于商的“方国”,他们对商王有纳贡和从征的义务,其内政不受干涉。这些部落(诸侯国)死心塌地的有之,口是心非的有之、离心离德的有之、图谋不轨的也有之,更有不加盟的散兵游勇,伺机蠢蠢欲动。因此,统治者军事征讨成为主旋律。商王兵锋所指,其他部落望风披靡,投降的输城纳贡,不投降的就要被屠城灭族。各诸侯国在夹缝中生存,这个潜在的“火药桶”愈造愈大。
到了帝乙时期,《史记》载:“帝乙立,殷益衰。”帝乙在位时基本就是对外征伐诸夷。帝乙三年,昆夷攻打商朝,帝乙派遣将领南仲率军向西抵御昆夷的进攻,并且修筑朔方城;帝乙九年,江淮之间的夷族强盛起来,准备大举进攻商朝。帝乙出兵征伐岛夷和淮夷,途中受到孟方(今河南睢县附近)的截击。帝乙率领诸侯讨伐孟方,等等。帝乙在位还做了三件事,也给殷商崩溃雪上加霜。
其一是迁都于沫。史料可查,帝乙在位初期,仍以殷为都城,在位末期,将都城迁到沬(即朝歌,今河南省淇县)。这为后来他小儿子帝辛即位成为“建筑狂”提供了“用武之地”,国将破,库已空,不影响帝辛耗巨资建鹿台,造酒池,悬肉为林,修建豪华的宫殿园林,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
其二是祭祀改革。考古发现,有帝乙、帝辛卜辞可查,帝乙即位一直是在加强自身的权威,同时降低了旁系先王的祭祀规格,这对于重视鬼神的旁系商人来说难以接受。
其三是立嗣去世。据《吕氏春秋》《帝王世纪》载:微子启、微仲衍与受徳三人是同母兄弟,微子启、微仲衍出生时,他的母亲尚为妾,而被立为王后之后生受徳。帝乙因微子启年长,想立他为嗣,太史根据礼法认为微子启是庶出,受徳是嫡出,有妻之子,不能立妾之子,所以立受徳(帝辛)为嗣子(后来的商纣王)。
当时“嫡长子制”已经在王公贵族中深入人心。而且嫡长子子启内有才干,外有贤名,次子子衍也相当优秀。帝乙听信狗屁太史所谓的立法,改变了初衷,转而不传位给优秀的长子、次子,最后却传位给幼子,最终酿成了失国的悲剧。
帝辛“一人之天下”加速了殷商帝国崩塌
帝辛自幼聪敏过人。《荀子·非相篇》说帝辛“长巨姣美,天下之杰也;筋力超劲,百人之敌也。”《史记·殷本记》也说“帝纣资辨捷疾,闻见甚敏,材力过人,手格猛兽”。
帝辛继位后,有据可查,他确实做过“不同凡响”的事。其一、继续发起对东夷用兵,打退了东夷向中原扩张,把商朝势力扩展到江淮一带。特别是讨伐徐夷的胜利,把商朝的国土扩大到山东、安徽、江苏、浙江、福建沿海。帝辛对东南夷的用兵,保卫了商朝的安全。毛泽东曾评价帝辛:“其实纣王是个很有本事、能文能武的人。他统一东南,把东夷和平原的统一巩固起来,在历史上是有功的。”其二、据史料载,都邑建设呈繁荣盛况,帝辛时期的朝歌繁华,历史曾有“朝歌夜弦五十里,八百诸侯朝灵山”的记载。《易中天中华史》也这样描述:城墙高大,宫殿威严,街道纵横交错,房屋鳞次栉比,作坊星罗棋布,饭店灯红酒绿。乘坐豪车的贵族招摇过市,无所事事的平民徘徊街头,额上打了火印的奴隶被驱赶着去服役,不同种族的巨商小贩穿梭往来。商品来自四面八方,有渤海沿岸的,有西北草原的、有长江上下游的,也有商人自己生产的农作物与工艺品,都在这里买卖交易。更多的商品则被成群结队的商旅驾着牛车骑着大象,运往五湖四海世界各地。
帝辛在历史上确实是有功的。但他却没有他的先祖成汤、武丁那么幸运,没有遇到伊尹、傅说那样“耕于莘野,乐尧舜之道”的先哲,却遇到了“善谀,好利,殷人弗亲”的费仲和“善毁谗,诸侯以此益疏”的恶来。帝辛略有雄才,则大略不齿,加上他优越的家世和继位伐夷的胜利,足以让他凑足了“拒谏、崇侈、嗜酒色”的本钱。《史记·殷本纪》载,“知足以距谏,言足以饰非;矜人臣以能,高天下以声,以为皆出己之下”。帝辛没有忧患意识,刚愎自用,加速了殷商王朝“地动山摇”。
史料证明当时帝辛根本没有高枕无忧的资本,更没有他开始骄傲自大,过着酒池肉林、穷奢极欲生活的条件。当时,帝辛最起码面临三个威胁:
其一是阶级矛盾深化的威胁。从殷墟甲骨文的记载中发现,武丁之后,商王祭祀时使用的奴隶数多达一万三千余人。商统治者还没有社会制度能把大量的奴隶由供奉祖先、圣灵的祭品转化为从事生产劳动的人力。帝辛伐夷俘获了大批战俘十万之众滞留在都邑朝歌,随时都有暴乱危机。帝辛建立“炮烙酷刑”,残酷刑罚之下的民众必然会反叛和抗击。另外,帝辛时期,王室内部的争斗越加激烈,商朝亡国只是需要一个诱导因素而已。
其二是周国野心勃勃想取而代之的威胁。帝辛时期,殷商最大敌人是周国,还有很多不愿臣服于殷商的“方国”。其实,东夷对殷商国家安全并不构成绝对威胁,为何帝辛执意要打东夷?殷墟妇好墓出土的甲骨文显示,武丁多次命令妇好进攻东夷,其中就有“取玉”、“正(征)玉”的记载。结合史料《诗经·鲁颂》记载“憬彼淮夷,来献其琛,元龟象齿,大赂南金”,西周铭文中也有很多“孚”(俘)戎器、“孚(俘)金”,“孚(俘)吉金”的记载。原来,商炼制青铜需要铜、锡、铅等金属,这些矿产主要分布在东夷地区,不仅如此,玉石、作为钱币的贝壳、盐等大量战略物资,主要都是源于东夷地区。为了维持王朝运转,为了祭祀用的青铜礼器和军队的青铜兵器等。因此,帝辛征讨东夷,是为了获取炼制好的粗铜,然后拿到殷商铸铜,所以不仅需要数十万大军征伐,而且还需要固定驻军确保炼铜基地安全。顾“维持王朝运转”之此,失“周国取而代之威胁”之彼,符合笃信自己是“奉受天命的国君”的帝辛作派。《竹书纪年》曾有“大夫辛甲出奔周”“内史向挚出奔周”等记载,那就是大量殷商贵族仍然作为高层贵族服务于周王室,好像就是换个门庭而已。对此帝辛都可以束之高阁,还有什么不可顾此失彼?就连武王伐纣联军兵临城下,帝辛还在陶醉于他“受命于天”,在做他“一人之天下”的梦!
其三是气候环境恶化的威胁。有学者综合近年来殷墟一带考古发掘的水井、窖穴和墓葬材料得出结论,商末正处于温暖期与寒冷期的交汇中,干冷气候对农业生产和社会发展都有影响,间接导致了商朝后期的衰落。同时,自然灾害的增多致使本来就不发达的生产力遭到了很大的打击。在食不果腹情况下,社会矛盾进一步激化,人们把矛盾转移到统治阶级身上,推翻当时的统治者成为人们的必然要求。因此,对于商朝的灭亡,气候变冷变干起着重要的推动作用。
另外,商末神权和王权的矛盾到了极点,敬畏鬼神充塞在军政事务之中,就连王权也对此颇为忌惮。帝辛硬着头皮不折不扣地降低了旁系先王的祭祀规格,蔑视的是“公天下”,颠覆的是“家天下”,企图营造他的“一人之天下”,其结果,反而自己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帝辛身边云集了一批阿谀奉承的诸侯,他在奉承中愈发刚愎自用起来。同时,帝辛嗜好听信谗言,施行暴政。结果正直的朝臣都被酷刑折磨而死,位列三公的西伯昌、九侯和鄂侯都未幸免于难。九侯被施以醢刑,剁成肉酱;鄂侯也遭到脯刑,被制成肉干;西伯昌被囚禁在羑里,差点死去,后来还是送了好些珠宝美女才被放回。比干和箕子是纣王的叔父,在劝说纣王时,比干被挖了心,箕子假装疯癫,被囚禁了起来;微子是纣王的庶兄,多次劝谏纣王,纣王不听,他只好出奔。《史记·宋微子世家》记载,就连微子出奔之前还跟太师、少师这般殷商高级贵族串联商量,说明上层早就看帝辛不爽了。
综上所述,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朝代的更替是经济实力和人心向背的较量,这才是商朝灭亡的根本原因。综合来看,牧野之战只是导致商朝灭亡的最直接的原因,其背后是多种因素聚集爆发的结果,而主因是殷商闯了农耕文明的“红灯”!

〖作者简介〗

舒升,本名时昌功,河南获嘉县人。中共党员,退休干部,勤奋笔耕,热爱生活,常以时政评论诗歌寄情并见诸报刊,编著有《舒升文集》《漫谈同盟山》等。一位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忠实传承者和弘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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