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疆民国史上的黑喇嘛 杜雪巍 引言 俄国“十月革命”后，苏联曾保留了两个人的遗体及头骨。那两具遗体自然是已经被移出红场的列宁和斯大林的遗体；而那具头骨则是曾驰骋在中、蒙、苏俄三国交界黑戈壁一带的悍匪丹毕加参。史称中、俄、蒙三国在联合剿灭丹毕加参后，为防止其“转世”复活，他们将丹毕加参斩首后，将他的头盖骨制成标本予以永久保存、展览。由此可见当时人们对丹毕加参的恐惧、惧怕，甚至愤恨。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著名作家杨镰在生前曾仔细跟踪探寻过黑喇嘛丹毕加参曾在马鬃山黑戈壁一带留下的古堡遗迹。由此，杨镰先生所著的《黑戈壁》一书，曾喧嚣一时。可见当时的黑喇嘛的影响是极其深远的。 黑喇嘛丹毕加参并非是流传下来的一个传说故事，而是新疆民国历史上一个真实的存在。黑喇嘛本名叫丹毕坚赞，也称丹宾坚赞、丹宾。而在新疆民国首任督军杨增新的《补过斋文牍》中，这名悍匪被称作丹毕加参。1910年窜至新疆，1911--1912年率军袭击驻扎在科布多的中国军队，并对除蒙族以外的汉人和回教徒进行集体屠杀。1914年，丹毕加参的暴行被报告给了侵占此地的沙俄政府，其便被关入了监狱。1917年，丹毕加参恢复自由后，又继续驰骋在中、蒙、苏三国交界的黑戈壁一带。
一．丹毕加参其人 丹毕坚赞也称丹宾坚赞、丹宾，又被译为丹毕加参。“坚赞”是对蒙古上层人物的一种敬称，也有人称其为丹毕诺颜，诺颜是蒙古语王爷的意思。在额济纳旗，当地牧民又称其为大头喇嘛。但他最常见的名字则是假喇嘛。丹毕加参是卡尔梅克人，是清乾隆年间土尔扈特部留在沙俄伏尔加河流域的蒙古人。丹毕加参出生在俄国西蒙古阿斯特拉罕州杜尔伯特部，其曾在北京嘉呼克图衙门服务过。1910年窜至新疆，1911--1912年率军屡次袭击驻扎在科布多的中国军队。1914年，丹毕加参的暴行被鲸吞了此地的沙俄政府关入了监狱。1917年，丹毕加参恢复自由后，又继续驰骋在黑戈壁一带。 1919年，丹毕加参在外蒙古与中国军队作战。1921年，其又与流亡到外蒙的白俄军队合作，与同年失败后逃入新疆成为土匪。1924年，丹毕加参被一批苏俄远征军斩首。
二．早年趁火打劫，屠戮科布多城 黑喇嘛丹毕加参早年在伏尔加河流域过着一种游牧生活，后来参加了俄国十二月党人的活动。后其被沙俄政府抓捕、关入监狱，但他成功逃脱，并躲到了遥远的中国西藏地区，苦心研习密宗教义，自称练就了某种高超的法力。 俄国“十月革命”爆发时，中国亦爆发了武昌起义、辛亥革命。东、西方两个庞大帝国均发生了剧烈动荡，随后便轰然倒塌。在此地缘政治版图发生巨大变化的时期，中国的外蒙古在苏联怂恿、策划，组织下“公投独立”，成为苏联卵翼下的一个附属。黑喇嘛丹毕加参也趁此世界激烈动荡时，一下子咸鱼翻身，获得了个人的膨胀发展的机遇。满清覆灭，清帝逊位时，外蒙便亦加速了脱离中国的步伐。丹毕加参便成为外蒙脱离中国的一个急先锋。 1912年，黑喇嘛作为西蒙古军队最高统帅带兵去攻打与新疆毗邻的科布多城，并最终占领了这座原属于满清在西部的城池。 起初科布多、唐努乌梁海地区遭受沙俄等侵略时，满清政府曾希望新疆的杨增新代为管理该地区，而当时新疆的杨增新政府却处于大变局之中，协饷断绝，军饷无以为继，且鞭长莫及，杨增新自然无暇顾及科布多城之安危，遂予以推脱，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喇嘛占据科布多城。 黑喇嘛丹毕加参率部占据、屠戮科布多城，就此便与新疆的杨增新政权结下宿怨。但是黑喇嘛丹毕加参却在外蒙的库伦（今乌兰巴托）受到了英雄般的礼遇。后来，黑喇嘛丹毕加又被库伦当局授予了“公”的头衔，被尊称为”呼图克图“。 但随着苏俄及中国政局的博弈渐趋明朗，苏联红军逐渐在“红”、“白”之争中占据上风，而白军则落入下风。而视黑喇嘛丹毕加参为仇敌的外蒙革命党人亦将黑喇嘛逐出了外蒙。在苏俄内乱纷争中，洞若观火的新疆杨增新始终秉持不介入、不参与的立场，亦在风雨飘摇中渐渐稳住了阵脚，黑喇嘛也只得惶惶如孤魂野鬼般率部逃窜至中、苏、外蒙三国交界的马鬃山黑戈壁一带打家劫舍。
三．黑戈壁纵乱为匪，肆意抢劫 在苏联红军追击败逃至中亚，外蒙的白军，处决了危急中亚的白军首领恩琴男爵后，红军下一个追缴目标便是在外蒙全境，以及西伯利亚悬赏捉拿黑喇嘛丹毕加参。值此危急时刻，黑喇嘛离开科布多城，继续亡命、逃窜到了新疆东部巴里坤的三塘湖地区。 而三塘湖地区距离外蒙太近，黑喇嘛又将目标瞄向了新疆东大门的孬毛湖、松树塘地区，但黑喇嘛此举自然又激起了新疆杨增新政权的不满，遭到杨增新的坚决反对，如此黑喇嘛在新疆也没有了立锥之地。 1920年冬天，黑喇嘛丹毕加藏带着自己的部落，掉头南下，逃出中蒙界山，来到中国西北新疆、甘肃、内蒙古三省交界的最大无人区黑戈壁盘踞。一时间，那些无法在外蒙立足的人，便纷纷追随黑喇嘛而来到黑戈壁。 在鼎盛时，黑戈壁一带驻扎有大约500顶帐篷。在此无人区境内，竟出现了一座新的帐篷城。随后，这些土匪在黑戈壁以南的马鬃山以南的碉堡山修起了一座著名的要塞---丹宾喇嘛的城堡。 黑喇嘛啸聚马鬃山，切断了丝绸古道的商旅，打劫过往商队。三国官民无不谈虎色变。一星期内，黑喇嘛曾让安西、额济纳、哈密一带的百姓视为洪水猛兽。 在黑喇嘛的内部，规矩也特别的严格。他们不触碰蒙古人，尤其是不抢劫传递信息的邮差。在安西、星星峡、哈密、松树塘一路的驿站、村落都布有他们的眼线。 极赋侦查经验的黑喇嘛也深知，在黑戈壁一带盘踞、立足，绝对要控制住这里的水源。黑喇嘛派人将黑戈壁一带的所有水源全部予以录入，并派兵把守。 控制了丝绸古道商路上的命脉，黑喇嘛靠劫掠过往商队积累起富可敌国的巨大财富。在二十世纪初的黑戈壁一带，黑喇嘛处在三国交界的“三不管”无人区地带，与界山之外的政权分庭抗礼。 1921年1月20日（民国十年），杨增新在《补过斋文牍三编》中“呈政府丹毕加参在马鬃山一带扰害行旅文”中记载：“去年该喇嘛部众在离猩猩峡两站地方，系新疆界内抢去商号福顺玉骆驼九支，伤毙脚夫二人，又倡言：该处系甘肃税卡，凡往来各货皆强迫收税。行旅视为畏途，其籍稽查烟土为名，亦属实在等情前来。增新查设卡收税，与盘查烟土本系应办之事，惟不宜授其权于外蒙之丹毕加参，致假盘查之名，亦行勒索之实。该喇嘛捍鸷阴险，夙为增新所深知。兹又查有上项各种情事，如果甘肃地方官吏为其所愚，反加信任，难保不养成意外变故。”丹毕加参部众抢去福顺玉商号的九峰骆驼，伤毙脚夫二人严重恶果，极大危害了新疆与内陆货物往来的安全。当时丹毕加藏在黑戈壁一带的肆意妄为，对中、蒙、苏三国来说，乃构成了一种公害。而对于与相接毗邻的甘肃来说，杨增新只能向民国政府报告，由政府再命令甘肃的督军、省长来转饬地方处理了。“于是甘新壤地相接，增新实切杞尤应请院部分行甘肃督军、省长转饬所属文武对于征收税款，及设卡盘查行旅各要政，勿使丹毕加参插手干涉，实与蒙务边局均有裨益。”
正是因为杨增新对丹毕加神早就有了很深的了解，及清醒的认识，他才能够作出丹毕加参“捍鸷阴险”的判断。亦在当初在是否出兵救援科布多城时，杨增新就已经命令情报人员仔细调查过这个对手是何出身。在杨增新的心目中，丹毕加参仍是属于外蒙人，“外蒙喇嘛丹毕加参系民国元年二等年，带领外蒙兵在阿尔泰属察汗通古地方，与新疆军队开战之人，后被俄人拘押。在俄至俄国革命始行释放回蒙，后带领蒙古男女八九百丁口，快枪四五百杆，要求在新疆巴里坤一带住牧。增新以该喇嘛行为诡密，心机叵测，叠经严为拒绝。”
四．三方围猎，剿灭黑喇嘛 正因为黑戈壁处在中、蒙、俄三国交界的“三不管”地区，新疆的杨增新在饬令哈密、巴里坤文武须严加防范的同时，亦报告国民政府转饬甘肃省督军、省长与新疆共同配合，严加剿灭黑喇嘛这股土匪势力。杨增新在给国民政府报告的同时，也电呈外蒙方面派出部队严剿盘踞在马鬃山一带的和喇嘛。杨增新在民国十年一月二十七日的“电呈外蒙派兵赴马鬃山擒拿丹毕加参文”中说：“外蒙丹毕加参喇嘛带领蒙古约千人在马鬃山一带游牧，现在库伦外蒙派兵前往马鬃山擒拿丹毕加参等，调查马鬃山地方距新疆之哈密、甘肃安西均属甚近，外蒙派兵是否专为擒拿丹毕加参而来，尚不可知。惟该丹毕加参住牧马鬃山，虽经甘肃收抚安置，而枪械并未尽缴，无论外蒙兵队是否越境追捕，抑或丹毕加参闻信带领外蒙人以过入甘新两省边界，纵未必果有其事，而究当预备不虞，除饬哈密、巴里坤两副将严行防范外，至安西地方，长途沙漠调队不易，应否由甘肃督军就近将敦煌马队调扎安西，俟马鬃山蒙事解决，再行撤防，以免疏虞。” 控制了新疆商业命脉的黑喇嘛靠劫掠过往商队迅速积累起富可敌国的巨大财富。在20世纪初期中亚纷乱的政治格局中，在“三不管”的黑戈壁腹地，黑喇嘛建造起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独立王国，与界山外另一个红色政权分庭抗礼。 界山外的库伦政权不能容忍黑喇嘛继续逍遥法外。他们亦在针对黑喇嘛，展开了一次又一次的斩首行动。 1924年，外蒙古军警与前苏联克格勃组织了一支远征军，决定越界解决黑喇嘛丹毕坚赞的问题。外蒙古方面对黑喇嘛的判决书如下： 丹毕坚赞一到蒙古，自治政府就颁布了《告人民书》，呼吁人民不要中了他的挑拨离间之计。呼吁书曾严厉警告，任何人不得窝藏丹毕坚赞。但此后不久，丹毕坚赞就逃到了中国新疆，加入了中国籍。在一个与中国接壤的地方，他以欺骗和恐吓阿特拉（属于牧主的牧民）的手段，为自己编设了一个旗。在那里，黑喇嘛残酷剥削阿特拉，袭击过往商队，抢劫和枪杀附近居民。 判决书中还说： 人民政府认为，但不坚赞所犯下罪行，证据确凿。阻止丹毕坚赞逍遥法外的犯罪活动的时候已经到了，必须结束阿特拉因为他而遭受的苦难。因此，政府认为，必须采取措施。将人民的敌人，阴险狡诈。罪恶端的丹毕坚赞迅速捉拿归案。军事法庭已经将他判处死刑。 前苏联的战斗英雄卡尔迪·卡努科夫是消灭假喇嘛特别行动小组的教官，外蒙古内务部长巴勒丹道尔吉亲自率领100名精兵具体执行越界刺杀任务。南兹德巴特尔与两名特工化装成喇嘛先行抵达了碉堡山。他们对岗哨说，他们是从库伦的德里布喇嘛那里来的，要拜见丹毕喇嘛，说库伦政府需要他的合作，请他出任西蒙古的全权大臣。他们顺利进入了要塞，黑喇嘛出来接见了他们，但其保镖却不离开他的左右。很显然丹毕坚赞并部相信来见他的这几个人，紧接着，他们遂开始实施了另一套方案。南兹德巴特尔一连两天没有起床，已奄奄一息。他请求在弥留之际，能够得到呼图克图的祝福。接到库伦客人的请求，身经百战的黑喇嘛竟然放松了戒备，只身来到客房，俯身向垂危的“病人”摸顶，而此时突然南兹德巴特尔飞身跃起，杀死了黑喇嘛。随后，南兹德巴特尔提着黑喇嘛的头，向黑喇嘛的部下大喊着，“他死了”，并吃掉了黑喇嘛的心，接着黑喇嘛的部下均投降了。 随后，在远征军的一把大火中，丹毕喇嘛的碉堡山燃起了熊熊烈火，随后化为灰烬。此后，外蒙古军警将黑喇嘛的头颅插到一支长枪上进行游街示众，借此告知众人：黑喇嘛已死！ 黑喇嘛被刺死以后不久，外蒙古军警又来到马鬃山的碉堡山来挖掘黑喇嘛的尸体。但其尸体却又不翼而飞了。
五．黑喇嘛副官的出逃 在突如其来的斩首行动中，黑喇嘛丹毕坚赞身首异处。但其副官扎哈沁贝勒，又称为贡布·奥其尔却离奇的出逃了，进而为我们留下了诸多疑点。 1924年那个异常寒冷的冬天，黑喇嘛突然被斩首，他的随从大部分被俘虏。在押送他们回外蒙古途中的一个山谷里，他们试图反抗遂全部被杀死在山谷里，血染了整个山谷，所以这座山谷又被后人称作红石山。 后来数十年后的外蒙古档案披露，当年黑喇嘛属下共有约六百人，但押送回到外蒙的不到100人。 贡布·奥其尔成功逃离黑戈壁以后，又回到了阿勒泰草原，继续他的游牧生活。对于这位贡布·奥其尔的最终下落，杨镰先生亦继续予以追踪调查。 但对于坐落在甘肃酒泉市肃北蒙古自治县，即距离马鬃山3平方公里的黑喇嘛要塞却依然伫立在戈壁丘陵之中。丹毕加参将这里命名为“巴音布鲁克”，他在这里修建了迷宫一样的巢穴，筑起工事，设立关卡，一举阻断了丝绸之路的贸易。黑喇嘛碉堡要塞，工事坚固壮观，有战壕、碉堡、掩体、瞭望塔、住房、地牢等。 至此，搅动中、苏、蒙三国边境鸡犬不宁，而使得中国新疆、甘肃、内蒙、青海四省一带百姓闻之色变的黑喇嘛就此也就销声匿迹了。 2023年1月30日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