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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李願歸盤谷序》鈔記 《送李願歸盤谷序》一文，假李願之口，道出了世間三類人，其描摹狀相，雖三言兩語，活脫如生焉。 其間第一類人是得志於當朝者，他們坐擁各種資源，出入頤指氣使，耍盡各種威風。韓愈之描摹爲：“利澤施於人，名聲昭於時，坐於廟朝，進退百官，而佐天子出令；其在外，則樹旗旄，羅弓矢，武夫前呵，從者塞途，供給之人，各執其物，夾道而疾馳。喜有賞，怒有刑。才畯滿前，道古今而譽盛德，入耳而不煩。曲眉豐頰，清聲而便體，秀外而惠中，飄輕裾，翳長袖，粉白黛綠者，列屋而閑居，妒寵而負恃，爭妍而取憐。”此類人雖然生活上極盡奢侈，享受了各種豪華生活，但終究須受制於君王，以聽其差遣。若處事有些許差爽，小則降職免官，大則刑戮施加。由是看來，其獲利也多，而其危險性也高。 而第二類人便是不得志之隱者，即如李願這一類人。這類人雖不得志於當朝，然也不屑與當政者同流合汙，而是採用隱遁的方式以全其志。韓愈的描寫是：“窮居而野處，升高而望遠，坐茂樹以終日，濯清泉以自潔。採於山，美可茹；釣於水，鮮可食。起居無時，惟適之安。與其有譽於前，孰若無毀於其後；與其有樂於身，孰若無憂於其心。車服不維，刀鋸不加，理亂不知，黜陟不聞。”這類人在生活上雖略寒磣，但不失本心，可以隨心所欲地生活，尤其不在人格上受制於人，實現了人格個性上的充分自由。 其中其三類人正處在干祿之塗，他們平時須細心觀察官場風雲，時刻盯梢有利的時機，從而獲得進取之機。韓愈的描摹爲：“伺候於公卿之門，奔走於形勢之途，足將進而趑趄，口將言而囁嚅，處污穢而不羞，觸刑辟而誅戮，僥幸於萬一，老死而後止者，其於為人，賢不肖何如也？”其間“足將進而趑趄，口將言而囁嚅”雖只兩句，卻道盡了干祿者的身心實況，如同活畫像一般。似這類人那樣求得進取，不惜犧牲自己人格，所失的是其本心本人，所得的結果尚在未知之中。 面對李願之言，韓愈深表認同，由是作歌爲頌曰：“盤之中，維子之宮；盤之土，維子之；盤之泉，可濯可沿；盤之阻，誰爭子所？窈而深，廓其有容；繚而曲，如往而復。嗟盤之樂兮，樂且無央；虎豹遠跡兮，蛟龍遁藏；鬼神守護兮，呵禁不祥。飲且食兮壽而康，無不足兮奚所望！膏吾車兮秣吾馬，從子於盤兮，終吾生以徜徉！”儘管韓愈這樣的士大夫是斷不可能丟下烏紗而隱遁深山的，但官場的傾軋，宦海的顛簸，多少會使他產生倦怠，因而自然傾慕這種自在的生活。 讀罷全篇，我們似乎窺見古往今來仕途之種種，且歷久彌新毫無改變。若要保留自身尊嚴與身心自由，自當遠離官衙，過著“ 帝力於我何有哉”的生活。然而“世上唯有修行好，天下無如吃飯難”，人生要謀取生活資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在營生中雖然不免委屈身心，但仍須設定底線，萬不可爲謀生而無所不為。至如已有半升米者，自當不生貪心，守住自家本心，以保持自足自樂的寧和生活。 若剋實而言，老夫並不羨慕高官厚祿，也不屑忝顔干祿，自然也受不了草衣木食的艱苦生活。只是希望能有溫飽，能有書讀，於此足矣，其他身外長物，皆可捨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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