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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更:文案微痕

 老鄧子 2023-04-23 发布于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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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诗人找到一帮记者,给他们划采访重点:俺是一个被文坛严重低估了的人物。他说诗歌是对他的刑罚。其实,这些年他靠诗歌从一个农民变成城市户口,整天以诗歌的名义吃香喝辣,此刻居然反咬一口。一干记者很是蒙圈:他利用自己有个诗歌刊物的平台,已经拿到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奖了,其中还包括一枚鲁迅文学奖,怎么还这么自卑呢?对于那些“撸奖”失败者,你这样“凡尔赛”,相当于是对他们的寻衅滋事。

过于相信自己,这是口水诗人的通病。自我膨胀是他们的新常态,唯恐天下不识君。

其实很多作家对社会的影响并不大。主要是这些作家从来也没有什么社会责任感,遇到问题“王顾左右而言他”,遇到好处才挺身而出,已经彻底失去读者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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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当作家,大可不必上大学,尤其是名牌大学。我就没听说北大清华出了什么名牌作家的——且慢,北大好像出了个张蔓菱,北师大出了个苏童。

余华只是中专,莫言和阎连科是复退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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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家除了文学本身,有时互比就多那么一点,甚至一点点,就很有成就感。这种自满来源很简单,像刘震云说的,只要比别人多活两天就是一辈子的圆满。

怎么个多一点点?这就是你的思想。

思想,有时候就是你比别人多一点悲欣交集,多一点“天凉好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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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细节,这是叙述的关键。很多人文字粗糙,我认为就是细节描写的问题。

这几年,我住了十来年的小区出现了不少拾荒者,我注意到一个垃圾桶一天要被翻好多次。能住这样的小区,怎么会有这种事?

细节反映大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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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文学评论不成体系,尤其不善表扬。中国缺乏系统文学批评,表扬文本堆积如山,大都是不可回收的湿垃圾。

我只有咸一句淡一句,尽量不要直击要害,给场面上的兄弟留点面子。毕竟,文学在当下更多的还是一种体面的社交,调侃一下也有利于团结。一个过于完美的形象总是令人生疑的。小骂大帮忙,支离破碎,王顾左右,是批评家自保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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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酬文章看怎么写。现在有很多笔会采风以及购买服务式的写作,但很多人面对这种命题作文总是写不好。命题作文不好写。

当然,很多是直白式的歌颂。人家请你,你肯定是要去表扬的,你不能批评。但是一味的表扬,又会让读者厌烦;没有一个读者愿意读这种八股式的表扬文章。

特别是那些爱惜羽毛的作家,总不能让人抓住把柄吧?但是吃了人家的,拿了人家的,你总不能不做点什么。所以这是一个很大的课题,这个课题远比高等院校、科研院所,还有作协、文联等机构的扶贫式命题要难办的多,因为这已经成为文坛的一种主流活动。不仅是发达地区需要这种新型的报告文学,贫困地区更是呼吁作家们去宣扬他们的扶贫业绩。

其实,不妨学习《岳阳楼记》的写法。《岳阳楼记》是一篇典型的应酬文章,被请的作家范仲淹甚至都不愿意到现场,他凭想象,凭他自己的主观意向,就写出了这篇千古绝唱。

也就是说,到了现场,不一定会有即时的感觉。各地的社会状况跟各个地方的建筑一样,千篇一律,地方机构也跟这些建筑一样,功能单一,不讲外立面,不讲天际线;也就是说,这些地方的自然环境也好,社会人文也好,很多都不具有标志性的面目,不具有地方独特性的面目,没有自我标识性。

这就需要发挥作家独特的想象。想象就是一种发散性思维。作家的急才急智和他的综合素材的能力,决定了其写作的结果。必须要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因为很多人并不见得有能力把直观转为理性。先有理论,再去指导实践,这个可以理解为走马观花式采访写作的有效手段。

有一年,《人民文学》组织了一帮作家到珠海横琴去采访,要求他们写作一组关于横琴建设发展的命题文章,以出版专号。很多作家到了现场找不到感觉,最后空手而归。其中当然有适应不了这种写作方式的,还有对这种采访写作方式有抵触心情的,因为他们普遍认为这样的写作就是一种应酬,就是饭局以后的杂碎。这样的杂碎,和画家在酒足饭饱以后所作的应酬画没有两样。

我们知道画家到现场,到大自然山水里,到具体的社会场景中去写生,是重要的创作环节,是画画的一种基础。虽然照相机可以在很多时候取代人类的眼睛,对现场实行精确的扫描,但不能完全代替画家自己的发现。画家的眼睛是带有主观性的,是带有人类的情感的。很多画家,特别是大画家,已经具备了个人的描写符号,也就是有自己固定的画法,他会把这种画法贯穿到现实中。他对于现场的感觉,和那种完全没有前置性想象的初学者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不会像初学者那样照葫芦画瓢,按照什么基本的绘画原理啊、透视原理啊,去还原现场。他会主观地加上自己的一种思想。好的绘画是带有画家自己的思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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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更的画

作家更应该如此,所以我一直不认为命题性作文就不能出好文章,否则就不能解释《岳阳楼记》的现象。中国传统上那些美文,那些散文,其实很多都是命题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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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物、无情节、无对话——三无产品,却老找人炒作自己去拿诺贝尔文学奖。这病跟癌症一样,目前没有办法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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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湖北大学中文系的同学董明娥,毕业后分配到河南中学教语文三十年,业余也文章不断,时有文学评论,往往意见独到。如她对阎连科的判论:总觉得他是被放大了的作家,因为缺少(或稀缺)这类反映现实的小说家,而他又一以贯之不改风格,就被捧得高高的了。他的《炸裂志》和《日光流连》我都看了,除了现实主义题材外,实话实说,余不足观。特别是他的魔幻现实主义手法,显得特意为之矣。

好的小说,立意、题材等显然是很重要的,但文笔、写法、笔法、结构等也是必须的要素。

我们的确缺少优秀的现实主义大作家,除了莫言能够达到一个高度外,其他的总是欠缺火候。余华就是,典型的磨磨蹭蹭、既要又不要的样子。早期那一批先锋作家后来都磨钝了尖锐,早就混沌了,无论选材还是语言文字结构,都已食之无味。至于当下我们谈到小说家诗人,竟然没有什么可以谈的了。没有。哪怕是作家收入排行榜里收入巨丰的那些,盛产的都是垃圾。

其实对阎作家不见得掌声一致,支持者坚决,否定者亦坚决。我虽然与董同学看法相左,但我欣赏她的地域性评论。

河南有三个极端例子,可以代表文坛的三种思路。如果阎作家靠右,刘震云基本中庸而偏右,他也是批判现实主义;二月河则旗帜鲜明为暴君翻案,戏说清宫,引发全国影视粉黛格格争风吃醋。

河南究竟是古中原,连丘八袁项城都有惊人之句:中原鹿正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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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问我,《南方文鉴》既然是民间文学,怎么还收那些官方钦定的作家?这正表明我们的包容性——他们也是人民群众的一部分啊!

现在很多人写文学史,但没一个人注意到当代中国文学史分地上与地下,是同时发展的。

有人问我什么叫地下文学。我浅薄地认为,凡是拿不到补贴的写作都可以视为地下文学。以前认为地下的就是见不得阳光的,其实不然,地下的很渴望见阳光,只是没机会罢了。同样,地上的人也有可能下矿井看看,说不定还会找到一个好位置,可以更适合自己的发挥。况且,今天的地下文学很多已通过网络见了天日,得到的热度不见得比那些吃公粮的同志少。

靠着文学的爱好,我居然走到花甲之年。以前觉得非常遥远的地方,现在近在眼前。没有什么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要你一直走,总有一个目标等着你。

另外强调一下,我们虽然是民间,但投稿一样是很规范的,文本行文一定是:篇名——作者名——正文——个人简历。

不论多少篇文章,必须打在一个文件包发过来,我们人手少,不能为阁下配秘书,所以需要各位亲力亲为。

李建纲说:

十年辛苦不寻常,此中滋味谁个尝?

总为文章能济世,遂使书生意气昻!

两手空空齐努力,一部文鉴生南方!

不拘一格降人才,名家新手同亮相。

皇皇巨册百万言,老朽读之眼生亮。

文可鉴人鉴古今,传承文化不能忘。

但使文鉴光芒在,道德文明日日上。

我谓盛世当如此,百鸟鸣兮百花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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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索拉是典型的天才急智式写作,她只要把头开好就行了。有人说她的小说是虎头蛇尾,就像某些画家,或许是不会最后收拾,或者是根本不想收拾,收拾干净了,画面也俗了。所以画史上很多名作留有空白,让人看到画面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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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纯地把村上春树的作品当通俗文学,导致他陪跑诺贝尔文学奖十几年,这似乎很不公平。当年托尔斯泰可能也因此被诺贝尔文学奖错过。

我觉得茅盾文学奖至少没有这个忌讳,麦家、阿来都可以得奖。

2022年12月28日,上阶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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