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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

 乱爬的壁虎 2023-04-24 发布于江苏

古琴小众,知音难觅,几乎是学琴人的共识,在2008年奥运开幕式上陈雷激的惊艳亮相之后,古琴小小火了一把,但相比于其他的乐器而言,仍然属于小众的乐器。罗振宇曾经在《得到》里讲过一个观点,古代文人给古琴创造了一套非常复杂的意义系统,从古琴的制式、琴名、复杂的指法、意境,弹琴的场合等等制定了 名目繁多的条条框框,还都能够精巧的勾连到整个中国传统文化的意义系统里,一代代文人们刻意营造出高高的门槛,把平民百姓排除在这个乐器的系统外,从而突显古琴的文化地位以及文人的身份象征。

不能完全赞同,但也似乎找不出反驳的理由,特别是最近读到宋代田芝翁撰写的《太古遗音》中,讲到的“琴有所宜”一文中写道:黄门士、隐士、儒士、羽士、德士,此五者雅称圣人之乐,故宜于琴。

简单说,黄门士指的是庙堂佛门之人,隐士指的嵇康阮籍这类隐逸的人,儒士很好理解,指的是儒家思想学派,精通宗教礼乐的人,羽士则是仙风道骨的道人雅称,德士,指的是仁慈德义的人,这道门槛的高度堪比珠穆朗玛8848米大本营啊。

到了明代,杨表正在《重修真传琴谱》中就提到僧人不宜弹琴了,给出来的理由是:一是古琴文化代表的是中国传统文化,佛教是外来文化。二是古琴要传给文雅有德之人,要传给读书人,僧人不是读书人。三是古琴演奏的时候要洗手焚香、端正心态,他说僧人毛发不全,所以僧人不宜弹琴。好了,从宋到明,弹琴所宜的五类人又PK掉一类人。

再来看看与“琴有所宜”相对的“琴有所忌”,共有八项,简单理解如下:

1

武士不宜鼓琴,因为武士身上往往配有凶器,圣人认为凶器,与琴不宜。

2

商贾不可鼓琴,琴是修身养性的,甘贫知止,做生意的人有利欲念头,与琴不宜。

3

优伶不宜鼓琴,古代优伶是下九流的行业,怎么能抱圣人之琴呢,不宜。

4

非中土有乡谈番语者,蛮貊之邦不宜琴,这就是妥妥的地域歧视了。

5

秃发、畸形、奇装异服也辱圣人之乐,大不宜。

6

百工技艺之人,都是俗夫,也不宜琴。

7

有腋气者,犯冲雅物,也不宜琴。

8

心中无德,口上无髯,腹内无墨者,非宜也。

每一条都充满着歧视、地域黑,高高的站在鄙视链的顶端。古琴的一些文化需要传承,太过狭隘的“所宜与不宜”之类的封建思想当灭,何况所宜的那类人在如今的社会也凤毛麟角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虽然琴在古代被文人士大夫推崇拔高而渐渐的脱离了民间,但历史的天空还是划过几颗星星,虽然没有留下具体的名字。在许健的《琴史新编》里记录了三个明朝的民间琴人:徐染匠、某木匠、补帽匠。

徐染匠

徐染匠,常熟人。常去虞山打柴,遇到人们在昭明读书台弹琴,放下柴担,坐在一旁细听。一次,在听琴时,他忍不住打断说:第五弦没有调准呢?弹琴人不满,你也懂琴?后经检查,果然第五弦未调好,于是众人也约他来弹琴,大家对他出色的琴技大为惊异,经了解,此人姓徐,是一个染匠,据说后来虞山派创始人严天池还曾拜他为师,给为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徐亦仙”。出自《借月山房汇钞 柳南随笔》。

某木匠

万历年间,颖州监守詹懋举弹琴时,发现门外站一个木匠,像是在谈论他弹的琴曲,于是请他进来弹奏,木匠也不客气,坐下来弹了一遍刚才那琴曲,詹听后大为惊异,问他向谁学的?木匠说向一个卖柴人学的,詹懋举以后经常请木匠来教琴,木匠说詹的琴材不好,都是一些下材,还将老师给自己的一张好琴转赠给了詹懋举。出自《池北偶谈》。

补帽匠

湖北黄冈有一个补帽匠,经常挑着担子走街穿巷,也不知道他家在哪里,随身带着简单的生活用品,还有书和琴,走到哪里就住宿在哪里,自己做饭、有时读书,有时弹琴,问他姓名,说是姓何白云,出自《黄州府志》。

在1956年的全国琴人普查中,全国能联系上的琴人只有91人。如今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学琴的门槛几乎已经不存在了。古琴呈现蓬勃的发展势头,在一次古琴音乐会的直播平台,在线观看人数达到18万多。但文化复兴是齐头并进的,整体而言,古琴仍然没有摆脱小众化。琴作为一种有文化的乐器,流传了几千年,各种古诗词、文人士大夫甚至皇帝善琴的故事加持,各种传播普及,但为什么一直不能普及呢?

我想除了古琴本身音色不够悦耳,不符大众审美以外,或许作为一种乐器,被赋予了太多复杂繁多的意味,太过于强调甚至编造其文化属性了。就像有人介绍古琴的13个徽位时,总是喜欢故弄玄虚的说是十二个月加闰月, 初听感觉很玄妙,实则扯蛋,龚一老师就很反对古琴界的这些现象。

打个比喻,象“千军万马”“风和日丽”这样的成语,简单,直白,运用到合适的语境中,别人一看就明白意思,能够实现信息的快速传播。而诸如“叶公好龙” “刻舟求剑”这样的成语,就必须得了解背后的典故才能解读在特定语境中的含义。古琴在推广和普及的过程中,似乎选用了后一种表达的方式成为主流,给人有种“不说人话"、故作矫情之感。严晓星在《民国古琴随笔集》的序言中也提及到这一点,古琴到了二十一世纪,应“如何被叙述”?似乎文言对古琴的叙述附着力尤为顽固。很难说这种方式好与不好,或许有些文化希望被更多人接纳而实现价值,而有一些刻意追求小众差异而突显价值,这跟个人的理解与初衷有关,这个问题是那些肩负教习与传播的琴社和以古琴为营销的平台需要思考的,就我个人而言,某些强行附会的诗句去叙述古琴,真觉得酸不可耐,当然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的。

作为这个乐器的爱好者,当然希望能广泛流传,有更多的同道中人。如果不学些古琴的文化似乎又不算真实的走进这个乐器的世界,但过于沉浸在古人营造的壁垒和某些难以言表的品味与面子,又像是穿“皇帝的新装”。

最近感觉弹琴越来越菜,甚至像皮筋一样又缩回两年前的状态了,但要庆幸生在一个可以自由弹琴不被鄙视的年代,勉励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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