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明清奇闻异事(111-112)

 石岩里人_牛歌 2023-04-24 发布于江苏


     111、卖货郎  

  明嘉靖年间,陕西商州有两个商人,一名刘三一名张五,两人均以贩猪为业,平时关系甚好,每次出门都是相约一起赶猪贩卖,回来也是结伴而归,这样不仅彼此能有个照应,路上也不至于寂寞无聊。这年秋天寒风乍起之时,两人又赶着几十头猪去外地贩卖,这一次生意格外顺利,很快便将这些猪出手换成了银子,两人获利甚多,心中很是欣喜,于是就一起回家。这一日二人正在路上边走边聊,忽听身后有人叫道:“两位客人请留步。”刘三和张五回头看去,只见喊话的人是一个身材魁梧肤色黝黑的汉子,年龄约有二十多岁,一身精干打扮,肩上还挑着两个大箱子,箱子上都是一些镜子胭脂花粉之类的杂货,看样子是个卖货郎。

  那汉子见两人停下脚步,急忙赶了上来,向他们问道:“请问此处离商州尚有多少路程?”刘三一听原来是个问路的,于是便问他道:“你可也是去商州的?”汉子答道:“正是。我打算去商州贩点货物。”张五一听便笑道:“那正巧了,我们二人也是准备回商州的。此地离商州尚有百余里,恐怕要明日才能到。”卖货郎一听面露喜色道:“如此正好,若不嫌弃的话我就与二位客官结个伴,这样也省的迷途问路,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刘三和张五天性质朴又是一副热心肠,当即便点头应允了,于是三人就结伴一起赶路。

  途中卖货郎自称姓王名武,兴安人氏(今陕西安康),一路上与刘张二人喋喋不休相谈甚欢,期间便问他们道出门所为何事,刘张二人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王亮听罢便说道:“既是如此,路上理应小心才是,好在现在我们三人一起行路也能壮个胆了。”刘张一听都觉王武所言极是。说话间三人已走到沙河铺,眼看日头西落天色近暮,于是便在小镇的西街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了。这家客栈不大,只有七八间客房,三人来住店的时候已经有十来个客人住了进去,只余东头的一厢偏房空着,掌柜的便将他们让了进去。待得他们将行李安置好,窗外已是月上枝头了,三人均又饥又累,王武便对掌柜的说道:“劳烦您割上二斤牛肉炒上几个小菜,再打一壶好酒送到我们房间来。”掌柜的答应一声便出去准备了。

  刘张二人一听互相看看正待张口询问,王武转身对他们笑道:“赶了一天的路都已经疲惫了,弄点小酒我们哥三乐呵乐呵。再说和二位遇见那是有缘,所以这顿饭兄弟我请了。”刘张一听急忙推辞,王武又道:“若是一意推辞,那就是看不起兄弟了。”两人一听此言,所谓恭敬不如从命,只好闭口作罢。过不多时,掌柜的将酒食端来,三人便坐在桌前推杯换盏吃将起来,王武还不住给二人敬酒夹菜,三人把酒言欢相见恨晚,一直喝到二更过后方才作罢。此时刘张二人已然酒醉,连衣服都没脱就倒在床头酣然入睡,王武见二人睡熟,于是吩咐掌柜进来将碗筷收拾后也吹熄蜡烛上床睡觉了。

  这天晚上紧邻东厢偏房隔壁也住着两个客人,一个是贩卖沙壶(用陶土和沙烧成的壶,可承酒水茶等)的商人名叫孙虎,另一个客人是个算命的瞎子,号称吴半仙。这吴瞎子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耳朵却比常人要灵敏的多,能听到一些常人不能听见的细微之声。这天夜里二更过罢,吴瞎子躺在床上刚刚合上眼睛,忽被一声喊叫惊醒,他支起耳朵一听,声音是从一墙之隔的东厢房传来的,只是这呼叫声非常急促,只发出一声就悄无声息了,随即便听见隔壁又传来一阵沉闷的声音,好似有人在用斧头之类的利器砍着什么,其中还间杂着一阵似有似无的呻吟,也亏得是他耳朵奇灵,若是换做寻常之人恐怕根本就听不见。

  此时外面夜深人静,吴瞎子越听越是害怕,急切之间便摸索着起来将同屋早已熟睡的贩壶商人孙虎摇醒,孙虎正睡的香甜,忽被吴瞎子摇醒扰了好梦,心中不明所以正待发问,眼睛一睁却见吴瞎子对他摇手让他不要说话,然后便低声悄悄告诉了刚才听到的一切。孙虎一听吴瞎子说罢,心中也是大为惊疑,怕隔壁房间的客人有什么不测,但是此时去告官肯定是来不及,若是自己贸然过去相问,一是害怕没有证据反而打草惊蛇,二是情况不明弄不好自己也有生命之忧,所以一时间左思右想彷徨无计。吴瞎子在旁思索片刻,忽对他说道:“当前之际,我看不如这样。”于是便附在他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半天,孙虎听罢当即点头不已。

      过了一会,掌柜的正在房中睡觉,忽听吴瞎子的房中传来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下摔碎的声音,紧接着就听砰乒之声不绝,其中间杂着两人的吵闹喧哗声,似乎已经打了起来。掌柜的一听大惊失色,这好端端的怎么有人半夜三更的闹起事来,于是急忙披上衣服掌灯前去察看。等他赶到房内一看,只见孙虎和吴瞎子正在大吵大闹,地上还有一地的碎陶烂壶,想必是刚才被两人扔到地下摔破的,周围已有十几个被他们惊醒的客人一边拉着一个在劝架。

       掌柜的见状便问二人道为何要半夜三更的喧闹争吵,以至于影响其他客人的休息,二人还未说话,就见东边偏房中的三位客人听到争吵后也赶来了,孙虎一见他们便大声说道:“这瞎子好端端的非说我偷了他的钱财,和我在此纠缠不休,刚好请各位客官做个评判,看看谁在信口胡说。”吴瞎子听后也向众人道:“我住店之前身上带了两贯铜钱,可是半夜醒来一摸却是怀中空空,居然不翼而飞了,同屋客人又只是他一人,不是他偷走了还是何人?”说毕便要求搜一搜孙虎的行囊。孙虎一听哪里肯应,吴瞎子又不依不饶,于是掌柜的便劝孙虎道为了明示清白,还是让他搜一搜,王武等三人在旁也和其他的客人一起纷纷附和,如此孙虎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吴瞎子上前先在他身上一一搜过,又将他所带的包袱行囊打开在众人面前逐一细细捡翻,依然没有见到半分钱的银子。待搜检完毕孙虎大声对众人道:“我说这瞎子是诬陷好人吧。”吴瞎子一听,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下号啕道:“我本就是个瞎子,家中又很贫穷,每日就靠卖卜算命搏得蝇头小利养家糊口,现在将这些钱丢了,那简直是要了我的老命。”说罢从地下跳起来对众人气势汹汹的吼道:“今天凡是住店的,都要全部搜查一遍才行。”众人一听大哗,都觉得这瞎子蛮不讲理,王武更是愤愤说道:“我们是好心来给你们劝架,现在你居然要诬陷我们吗?”吴瞎子一听便回道:“你们要不住在店中,我怎么会诬陷你们?”正在众人喧闹间,掌柜的不欲把事情闹大,于是便劝说众人看在他是一个瞎子的份上暂时忍让一下,反正身正不怕影斜,让他搜搜又何妨?好说歹说众客人才在掌柜的监督下回房将行囊拿来。

  吴瞎子将十余人并带行囊都一一搜过,确实没有找到铜钱,最后搜到东厢房的三个客人,王武等三人就让他再身上细细的搜了一遍,也是什么铜钱都没找到,三人正待回去,孙虎突然说道:“且慢,他只搜了你们的身上,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将钱藏在行李中了,你们房中不是还有两个箱子吗,也要拿来打开看看,如此才能让他放心。”话音刚落,只见王武脸色大变,急忙向众人说道:“那箱子是我贩货用的,怎么会有钱财。”众人见他面有难色,心中便起了疑心,掌柜的也不停催促他们打开箱子检查一下让瞎子安心,可三人口中支支吾吾,就是不肯挪动脚步。

       众人一见更加起疑,于是不由分说簇拥着二人来到房中,只见两个箱子正放在墙角。众人上前将箱子打开,发现每个箱中居然是几个油纸包裹的大纸包,将纸包剥开一看,赫然发现居然是一段人的断肢残体,上面鲜血淋漓,简直是触目惊心。众人一见大骇,转头一看王武等三人正想逃跑,于是发一声喊一拥而上将三人擒住,用绳子牢牢的捆绑起来。这时孙虎和吴瞎子才一五一十的将刚才所听见的告诉众人,同时也告知了两人为什么半夜三更要演这样一出闹剧。

  众人一听方才醒悟过来,掌柜的更是感激不已,因为若是以后官府查出在他店中发生命案,他也逃脱不了干系,当即口中一边称谢不已一边宣布免去所有住店客人的费用以感谢他们相助之情。众人又将三人五花大绑带到官府,县令一审之下方知道原来这王武所挑两箱中早就藏了两人,他先是假作商人套得刘张二人的虚实,然后在夜间乘两人大醉的时候将同伙放出,杀掉刘张将尸体肢解包好放入箱中,准备趁天不亮的时候便带着银子挑箱出门,反正来时是三人走时也是三人,况且天黑掌柜也难以看清相貌。这计划本来就够巧的,没想到吴瞎子的办法更巧,所以这才被捉伏法,这只能说明坏事做多了老天自然会有惩罚的办法啊。

      112、白氏

  嘉靖年间,在北京房山居住着一家农户,家中因父母早逝只余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兄长王侃相貌平平身无长物,每日早出晚归辛苦耕耘,到二十一岁尚未婚娶。而他的妹妹王氏才十七岁,出落得是亭亭玉立俊俏可人,虽说她容貌娇美却因为家中贫穷也一直未嫁,平时待兄长出门自己就在家中缝补炊洗做些家务。这年早春时节万物复苏,一日王侃早早便扛上锄头去田里松土,到日上三竿兀自挥汗如雨辛勤劳作,忽然一阵狂风大作,只吹得飞沙走石草叶纷飞,一时间连眼睛都睁不开。王侃见状便欲回到田旁的芦棚中躲避一下,不料刚走了两步忽见一个黄衫女子披头散发赤着双足逆风而来,一见王侃便急忙大声呼道:“王郎救我!”王侃正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举步维艰,听得求救声心中一惊,待抬头一看见这女子楚楚可怜狼狈万分,不由起了怜惜之意,一时也不及细问,急忙对她道:“如何才能救你?”女子道:“只需让我藏身在芦棚下就行了。等会即有一阵旋风卷来,那就是追我的人,你只需对他说我已经向西去了。”说毕便匆匆钻进芦棚中躲在小床下面。

  王侃正在错愕间又见果然从东北方向吹来一阵旋风,一时势如奔马扶摇万里,围着自己的农田绕了数圈,附近之落叶沙石尽数被席卷而飞。王侃见状大惊,站在芦棚门口急忙按女子所言抬手指着西边道:“已经向西而去了。”说来也怪,这阵旋风似乎能听懂人语,王侃话音将落它便按言所指迅即向西而去,一路风声雷动好不骇人。王侃眼见旋风远去,站在原地目瞪口呆惊愕不已,半天方才回过神来,这才转身进入芦棚中,见女子已经坐在他的床上,正将裙子撕下一角来缠着自己的芊足,一见王侃进来便抬起头看着他,面上杏眼含笑口中还喘息未定。王侃见这女子生的螓首蛾眉齿白唇红,绰约多姿娇艳无匹,心中不由又惊又喜,当即好言宽慰她道:“追者已经走远了,你也无须再害怕。”女子一边挽着发髻一边站起身对他拜道:“您的深恩大德,我永难忘记。”王侃问道:“既是如此你将如何回报我呢?”女子道:“金帛珠玉您想要什么尽管说就是了。”王侃见这女子确实有如画中仙人,心中早就春意大动,于是笑着对她说道:“我所想要的可不是这些东西。”女子问他道:“那不知您心中到底想要什么呢?”王侃听罢也不回答,只是盯着她笑而不言。女子见状脸上一红随即对他怒目而视,转眼又笑道:“您真是不安好心。如此的话我却不得不作个负心人了。”说毕便欲离去。王侃急忙将双臂张开拦在门口,不让她出去,不料女子却忽然缩下身子从他腋下钻了出去,动作轻灵迅捷无比,王侃猝不及防被她夺门而出,眼睁睁的看着她衣裙带风急奔逃去,转眼即没了踪影。

  他心中大失所望,对这黄衣女子不由有些怨恨,于是扛上锄头怏怏而回。不料走到途中他正准备经过一座小木桥的时候,忽见方才那位黄衫女子竟然坐在溪边的一块石头上,一见他便笑道:“您该不会认为我是中山狼吧?”王侃不意她居然在这里等着自己,方才之郁闷早已化作惊喜,只是脸上故意装出一幅生气的样子问她道:“你既然已经躲过灾祸了,为何不去找一个安乐之地,还在这等我作甚?”女子听罢娇笑一声,随即起身上前将他手轻轻拉住对他道:“刚才我只不过是和您开玩笑而已,您何必要为此而生气呢,居然还真以为我是负心人。您对我恩德深厚,作为报答我愿以身相许,如不嫌弃的话请允许我和您一起回家吧。”王侃一听此言心中狂喜,如此艳遇岂能放过,于是便带着她一起回到了家中。王侃的妹妹一见哥哥带着一位如此美貌的年轻女子回家,心中很是吃惊,待兄长将今日之事一说她才了然,随即笑道:“象这么千娇百媚的可人儿我见犹怜,何况是兄长呢。”王侃皱着眉头道:“如此好是好,只是蜚短流长人言可畏,若是有人腹诽该当如何是好?”王氏道:“此事无忧。我们附近好说是非的只有一个住在东边的邻居钟八耳,只是此人已经远走他乡了,当不足为虑。我看嫂子媚曼婉妙秀外慧中,正好能和兄长你相依度日,只恐你福薄不能消受啊。”女子听罢此言,当即对着她拜了一拜说道:“郎君对我有大恩德,委身侍奉那是情理宜然,我所忧虑的只是您不能相容。若是您能怜悯收留我,诸事多多包涵,那么家中定然能和气致祥安于磐石,人言也更不为虑了。”王氏听她一说心中更喜,当即便杀了一只鸡下厨烧好,让二人行了合卺之礼。当晚洞房花烛春意浓浓,王侃与女子颠暖倒凤两情相洽,正式作了夫妻。

  枕席间王侃问女子的来历,女子自言白姓,家住在良乡,今年一十九岁,自幼便没了爹娘,孤苦飘零孑然一生。昨日偶然出游,不意被一阵妖风所逐,若不是遇见王侃恐怕已被阎王召见了,言讫泪水涟涟。王侃闻听心中怜惜,又问她道所居何处,白氏道:“家中房屋早已破落,妾无枝可栖,每日四处飘泊无以为家,所幸每次都能找到安全的藏身之处,所以还不至于被人欺辱。”王侃一听大奇,不由问道:“那你又何以为生呢?”白氏道:“日常寻点针线活来糊口罢了。”第二日一早,王侃将白氏身世给妹妹说了,王氏听罢也唏嘘不已,随即对他们说道:“只要嫂子人好,自此就不要担心无家可归。以后兄长耕地,嫂子在家做饭,我给兄长送饭,自然能将日子过好。今日兄长应先去集上置办几匹布,给嫂子做身衣裳,几曾见过农家媳妇穿着如此艳丽的?”王侃听后深以为然,可是却因为家中贫穷实在拿不出买布的钱来。

  正在发愁间忽听白氏对他道:“无需为此忧虑,妾平日积攒了十匹布,就藏在小溪旁边土地祠的香案下,你此刻只需过去取来就是了。”王侃听罢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一时并不相信。白氏再三催促他,他才半信半疑的去了,不料到了土地祠一找香案下果然藏着十匹布,他心中惊喜万分,急忙将布匹拿了回来,并将此事告诉了妹妹。王氏听罢也很惊讶,问白氏道:“那个土地祠地处偏僻荒凉已久,嫂子何时在那里藏了布匹?”白氏道:“那只是偶然路过随便藏的。”王氏一听虽没有再问,可是心中却有了疑惑。好在白氏心灵手巧,尤其工于女红,不到数日便将衣服作了出来,不仅身材合体而且做工精良,王氏见了也不禁大为赞叹。姑嫂二人自此尽心尽力操持家务,将家中收拾的井井有条,日子也逐渐好了起来。可是好景不不长,过了几个月忽然起了蝗灾,每亩田地的收成锐减,只有往年的十之二三。此时又逢官府催收,兄妹二人为此每日在家中愁眉不展焦虑万分,唯独白氏神情自若似乎不以为意。

  一日王侃与妹妹商议,准备去村中大户牛家去借点钱,先将这眼前的难关度过再说。不想白氏听后劝阻他们道:“你们兄妹二人这次只怕想错了。牛家只是一个守财奴罢了,若是没有权势相迫,纵然是至亲好友相请他也不肯借一文钱,何况一个外人呢?我看你要上门相求的话不仅自取其辱而且无济于事,依我看不如顺天应命随遇而安,事情到了危急之时,必然有解救的办法,你们还是先等等看吧。”王侃兄妹二人听罢均不以为然,不听她的劝阻仍然去向牛家借钱,果然不出白氏所料不仅被讥刺羞辱了一番,而且一文钱也没借到便空手而返。及至王侃郁郁不乐的回到家,发现催捐的官吏已经等在他家门口了,一见王侃便抓住他的领口,让他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税银交出,否则的话就要抓他去见官。王侃一边极力争辩一边好言相求,请官吏先在外面等等,让他进屋去再想想办法。

  待他一进门白氏便问他所差税银几何,王侃回道:“加上往年所欠的旧账,一共是七两多银子。”白氏听罢嗤笑道:“妾还以为欠了多少呢,还须让你们愁得数日寝食难安。这点银子有何为难,你此刻再去一次土地祠,在西北角的地砖下面藏有一坛银子,你全都取来。除了税银之外,剩下的都做为家中日常所需之用。”王侃一听大为欢喜,可转念一想白氏一个孤苦女子如何能有这么多银子,于是又觉得是白氏在戏弄他,此时王氏对他道:“兄长莫非忘了上次十匹布的事情了吗?值此紧急时刻,不要再犹豫了,赶紧去吧。”王侃听罢这才悄悄从后院矮墙纵身跃过,向土地庙急奔而去。

  待到了庙中一找,果然如白氏所言挖出了一个黑色的坛子,里面白银磊磊夺人眼目。王侃心中狂喜,犹如范进中举一般,急忙将衣服脱下将白银包裹进去背在身后回到家中,他先取出八两银子交给小吏,声言多出的是给他的,小吏见状自然喜笑颜开,当即便告辞离去了。王氏随即便问白氏这银子从何而来,白氏却笑而不语,王侃虽觉奇怪,却因有了巨财不欲追问,而王氏却更觉疑惑了。待第二日一早王侃便拿出五百两银子买了良田,随即又修起了巨宅豪院,将田地全都租了出去,自己也不再劳作,又听取白氏的建议做点小生意,如此不到两年,家中日进斗金钱财滚滚,逐渐也成为了当地富甲一方的大户。

  只是白氏数年尚未育有子嗣,王侃心中一直以此为念,有次偶然提起,白氏便脸有不豫之色道:“郎君刚得温饱便欲纳妾了吗?为何薄情到这种地步呢?”王侃一听急忙赔罪道:“不是我忘恩负义,实是怕王家的先人自我开始断了祭祀。”女子听罢轻笑一声道:“若是如此的话你就休要再啰嗦了,妾马上为您生个儿子就是了。”王侃闻言大笑,以为这是白氏在戏谑自己罢了。到了晚间上床之时,白氏让王侃先不要睡觉,自己登床将帘幔放下,也不知她在里面做什么,王侃正在纳闷间,忽听帘内呱呱之声大作,白氏随即挑帘而出对王侃道:“还不去看你的儿子?”王侃闻言心中大骇,急忙探身向床上看去,只见一个眉目如画的白胖小子正躺在床帐中手舞足蹈。王侃惊喜交加,急忙将妹妹王氏叫来,王氏见嫂子生子也是喜笑颜开,可是随即又想平日也未见白氏大腹便便,如何转瞬之间便妊娠生子,心中不由疑窦丛生。王侃见白氏虽生了孩子,可言笑之间和平日殊无两样,也不由疑惑起来,兄妹二人都觉得这孩子来历有异,于是便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异生。

  此时乡中还有一家富户姓刘,刘翁有一个独子名璇,年方二十尚未婚娶,还是国子监学生。刘家听说王氏不仅容貌美艳而且品性淑娴,于是便找了个媒人上门提亲。王侃觉得彼此门当户对,便欲将妹妹许配给刘家,只是唯独白氏神色沮丧,极力阻止。王侃对她道:“刘家富而好礼,刘璇也是一表人才,让妹妹嫁过去也算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又何必从中作梗呢?”于是不听白氏的劝阻将妹妹许给了刘家。白氏见状长叹一口气道:“姻缘天定,违天不详。只是我和刘家的儿子有点过节,虽为亲戚,仍要避开。若是刘璇到时,切勿让我和他相见,否则的话便会有祸患发生了。”王侃听罢便随口应允了。等到王氏嫁过去,夫妻二人果然感情和睦如鼓琴瑟,只是每次王氏和夫君回娘家白氏便会托故不出,即使相见也是在闺房中单独和王氏聊聊家常,时间长了刘璇不由心中生疑,于是数次请求王侃,希望能见见白氏,可是王侃每次都找各种理由予以拒绝。刘璇心中奇怪万分,回家后便问妻子,可王氏也说不知为何,他心中更加纳闷,想来想去便和妻子谋划了一策,先设下酒宴邀请王侃来赴宴,待酒酣耳热之际他假装如厕,实则快步悄悄来到王家。这天适逢白氏正抱着孩子在院中散步,刘璇突然推门而入上前便向白氏做了个揖。白氏见状大惊失色,仓促之间不及回避,急忙用衣袖将脸遮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刘璇却在这瞬间看见了白氏的容貌,忽然脸色煞白呆若木鸡,半响方惊叫一声返身踉跄而回,及至到家犹惊魂未定,面色如同死灰一般。

  王侃兄妹见状非常惊讶,便问道刘璇这是何故。刘璇定过神来方问王侃道:“尊嫂不知是谁家的女儿?芳龄几何,与您成亲几年了?这其中大有异常,还希望您能如实相告,千万不要隐瞒。”王侃不知他为何发问,所以一开始支支吾吾不肯明言,刘璇见状又正色道:“你我都是至亲骨肉,还请不要欺骗。我之所以这样说,自然是有深意,兄长为何如此见外呢?”王氏心中本对嫂子怀疑已久,闻听此言也想知道个究竟,于是也在旁极力附和,王侃实在不得已,这才将白氏所来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不料刘璇听罢脸色一变道:“如此说来,兄长定然是遇见了妖物啊。”王侃闻听大不相信,问他道:“何以见得?”刘璇道:“在兄长面前实不敢相欺。弟久慕嫂嫂贤淑,只是一直不得相见,心中深以为憾。刚才留您在这饮酒之时,我已趁便去了一趟您的府邸,正巧和嫂嫂在庭院相遇。可我仔细一看,这嫂嫂白氏不是别人,却正是三年前祸害我的人啊。三年前的清明,我给先人扫墓,回家的途中遇见了白氏,此女只说和我有夙愿,愿意侍奉枕席,也是我色迷双眼神魂俱失,于是便带她回家住在了一起。可两月过去,我虽和她日日欢好,但身体却逐渐变得瘦弱起来,每日也是神情恍惚无精打采,后来居然得了病卧床不起。父母见状心中生疑,知道我被妖邪所祟,于是千方百计的想给我驱邪,可是每次却总是不能成功,白氏一直在我左右形影不离,眼看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父母不由心急如焚焦虑万分。

  正当束手无策之时偶然听说在山东有个姓姜的道士,驱魔逐妖法术如神,父母便派人厚礼将其请到家中,乞求他做法将白氏驱走。姜道士当即便书写了两道朱符,让先将一道符咒在中堂焚烧,另一道却好生保藏起来,言道数年后尚有大用。这一道符咒刚刚烧毕,我便见到一个神将进入房中,相貌如同庙中所塑的灵官一样,一进来便去捉拿白氏。白氏见状花容失色,急忙御风而逃,神将也紧跟其后化作一阵狂风而去,此后白氏也再未见返,如此我的病才逐渐痊愈。今天听兄长一说,我方掐指算来,兄长遇见嫂嫂之日恰好是神将逐妖之日。只是兄长此时对她颇为溺爱,必然不信我的话。而今朱符虽在却不足为凭,我听说倘若嫂嫂为妖女,定然体有异香,而且会经常护住自己的尻骨,不许别人摸。您可先回想一下,若尊嫂确实是这样的话,那就定然是妖邪无异了。”这一席话直将王侃听得是目瞪口呆惊愕不已,数次张口欲言,可是想想却又将话咽了回去。此时王氏在旁说道:“尻骨我倒是不知道,只是体香却是不妄。兄长宜早做计议,切勿到时后悔啊。”王侃听罢半天方徐徐叹口气道:“若是按妹丈所言,其为妖女无疑。但是自我和她相好以来,家中因她而富,儿子也赖她所养,就连妹妹也因她而嫁给了你,所以她对我王家实有大恩啊。我曾经听说过有以德报怨的,却很少听说过有以怨报德的。况且内人柔婉贤淑,必非蛇蝎心肠,就算她是异类,我也不忍心将她抛弃。这话自今以后你们休要再提,我也不想再听了。”刘璇闻听急道:“黄蜂尚且有毒,何况是妖魅呢?如若不听我的良言相劝,死期就会不远了。”王侃听罢脸色一变,随即拂袖而起径直出去离去,这一场筵席最终是不欢而散。

  待王侃离开后,王氏心中惦念兄长的安危,终究是放心不下,于是便让丈夫将朱符拿出,自己悄悄回到娘家。此时王侃和白氏正在房中和孩子嬉戏,王氏将朱符放在二人寝室门前引燃,瞬间便觉狂风大作天昏地暗,随即便见白氏惊慌失措的从房中冲出,左右四顾之后忽然倒地化作一只黑狐冲门而去,在她身后却有一道旋风疾如飞电紧追不舍,转眼即不知所向。王侃在房中一时震惊不已,待妹妹给他说明缘由,他悲伤欲绝心中大恸,任凭王氏百般劝慰也无用,自此不吃不喝数日便气绝身亡了,而白氏也再没有回来过,家中只余异生仅存。王氏见兄长殉情而死,心中悔恨无以复加,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最后只得将异生抱回家中好生抚养。异生天资聪颖勤学好读,到了十八岁即中了举,最终也算光大了王家的门庭,后来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多次派人寻找自己的生母,可是却再没有过白氏的消息了。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