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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奇闻异事(115-116)

 石岩里人_牛歌 2023-04-24 发布于江苏

【来源】https://h5./myp/6289/mypr/94    明月竹叶青

             https://h5./myp/6289/mypr/97    明月竹叶青


  115、绳伎

  江苏吴县以东有一座山名叫上方山(一名楞伽山),此山立于石湖之畔,一面依水,三面皆是田园风光,站在山顶放眼望去可谓青山绿水风景独秀,实乃当地的一座名胜。俗话说天下名山僧占尽,如此风水宝地自不能少了佛家寺院,在山的南麓有一座禅院名曰治平寺,据说始建于隋代,虽历经岁月沧桑却一直香火不熄,到了康熙年间经过众善男信女不断修葺已成为当地的一座名刹,不仅规模宏伟院落甚多,且房屋幽邃小径曲折,不知道的人第一次进去往往会迷于其中不知路径。寺中僧众约有五十余人,年龄自老至幼不一而足,每日晨钟暮鼓打坐诵经,俨然是个庄严宝刹佛门净地。

  这年三月间春回大地和风袭人,山上鲜花烂漫绿草如茵,附近村中女眷见此美景纷纷上山踏青,闲暇之余也顺便到寺中去拜佛求签,以致山上一时柳腰纤纤俏影不绝。可这一日忽发生了件咄咄怪事,有几个年轻女眷清晨便早早上了山,本应午时即回,可到了傍晚日头西斜百鸟归林仍不见其踪影,一家人见状心中焦急万分,担心她们出了什么意外,便集结相邻村民点着火把上山寻找,可四处搜索一番皆遍寻无果,有人便说她们可能去了寺庙朝佛,想问问治平寺的僧人见过没有。可众人来到寺前敲开山门一问,寺中僧侣纷纷摇头摆手,皆说从未见过,众人一听面面相觑,均有些半信半疑。

  此时治平寺的主持出云大师见状更是满面怒色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何况此为清修之处,如何能收容女流之辈,岂不亵渎了众位神佛。”众人闻听一时默然,无奈之下只好下山报官。官府第二日一早便派大批衙役到山上细细搜寻,连治平寺也被里里外外的翻了一遍,可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未能找到,于是就怀疑这些女眷可能在山中遇见了什么意外,或是被人拐卖到他处也未可知,让家人又去附近相邻之地到处找寻,可都犹如大海捞针般毫无消息。后来连续数月每月都有几个年轻妇人在山上失了踪影,这些妇人均是附近村民家眷,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前后共计有十数人之多。

  即使是家属报了官府也无济于事,此案也作为一桩疑案被搁置了起来。附近的村民觉得此事很是蹊跷,想这山上并无财狼虎豹,最近也没见什么陌生可疑之人,这些年轻妇人好端端的怎会凭空消失不见?有人便怀疑这些年轻妇人是被治平寺的僧众强留藏在了隐蔽之地,于是数次借上香之机在寺中四处明察暗访,可终究无半分端倪可寻,且众僧侣面容庄重目不斜视,似乎也不是什么奸邪之辈,此事只好不了了之,只是众人始终难去心头疑虑,便互相告诫不要让女眷再上山,即使是进山求佛也是几家结伴而行求个平安。自此便没听说过有妇女再失踪过,而以前失踪的那些年轻女子却还是一直未能找到。

  到七月酷暑间,县城中忽来了两位绳伎(登高走绳的杂技女艺人),大清早便在热闹的集市中敲锣打鼓表演杂技,一时观者如堵行人皆驻足不前。这二位绳伎其一是个容貌姣美的少妇,约有二十余岁,长身玉立媚态动人,红衣绿裤立于系在两根竹竿的绳索上,登高走低疾步如飞;另一个紫衣黄裙的垂髫少女是她的妹妹,也是明眸善睐楚楚动人,且两人身姿曼妙脚步轻盈,有懂行的人便怀疑她们都是自幼习武身怀绝技之人。

  过不多时二人又站在绳子两头舞起剑来,一时白练耀眼寒芒慑人,众人眼花缭乱咋舌不下,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张如痴如醉,待二人舞完之后方才爆出一阵雷鸣般的叫好声,少妇面不改色跳下绳来,先向众人做个万福为谢,随即便让少女手持瓷盘上前讨要赏钱,众人皆慷慨解囊少有吝惜,不到片刻瓷盘中便落满了铜钱,姐妹俩见状不由相视一笑,觉得这一早上的幸苦没有白费。二人正待将盘中铜钱收入怀中,忽听当的一声大响,随即便见一个白花花的东西落在了盘上,二人定睛一看,原来盘中竟然是锭二两重的银子。

  少妇见状心中不由一惊,想那平常售艺所得都是铜钱,即使碰上慷慨之人也不过是多给数文罢了,象这般直接给银子的可谓是破天荒头一遭,更何况一出手就是二两,足够抵得上姐妹俩数月辛苦所得了。众人一看也很诧异,都想看看是什么人如此大方。待姐妹俩随他们转头看去,只见赏银之人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年轻男子,容貌平常身材微胖,颌下还有一小撮黑须,身穿灰色长袍马褂,看面料皆为锦缎所制,头上也戴一顶灰色瓜皮帽,帽子正中缀着一块雕刻精美的白玉,显然是价值不菲。

  少妇见他此刻正看着自己笑而不语,脸上不由微微一红,方欲张口相谢,旁边已有认识之人拱手对中年男子笑道:“我当是谁出手如此阔绰,原来是朱公子啊。”随即又对少妇道:“这位朱公子是本地数一数二的巨富,今天你遇见他可算是有大有福气,还不赶紧谢过朱公子?”少妇一听才知原来今日是遇见贵人了,急忙拉过妹妹躬身做个万福道:“谢过朱公子打赏。”朱公子挥一挥手对姐妹二人道:“罢了罢了,免礼就是。我方才见你二人绳伎颇为精湛,欲请你二人随我回家让我妻妾开开眼界,不知你二人可愿随我回去,至于赏金自是好说。”

  姐妹俩听罢此言互相看看都面有疑惑之色,不知这朱公子所言真假,再说自己二人在此地人生地疏,若是遇见一个不怀好意之人恐将惹来祸患。此时周围围观之人又对她们道:“这朱公子可是个乐善好施之人,你姐妹二人随他前去表演那赏金定然丰厚,如此机会可万万不能错过啊。”少妇听罢低头稍一思索,看这朱公子慈眉善目不似恶人,况且方才出手又慷慨大方,恐怕旁人所言不假。再说自己二人又有武艺在身,到时若是情况有变,谅来脱身也不会是什么难事,想至此处她便点头同意了。朱公子见她应允下来心中大喜,当即便让她们收拾了东西随自己一起坐车回到家中。

  这朱公子的府宅在西城门下,青砖红瓦雕梁画栋,坐南朝北院落众多,果然不愧是巨富之家。待姐妹二人随朱公子走进府中一看,只见宅内亭台楼榭小桥流水,院中花木成荫奴仆如云,其间还有数个衣着艳丽的女子正坐着闲聊,看样子年龄甚轻,想必这就是朱公子的几个妻妾了。姐妹二人在院中空地搭好绳索便表演起来,这次她们抖擞精神竭尽全力,果然获得掌声喝彩不断。待剑术舞毕,众妻妾连呼精彩,纷纷请丈夫厚厚打赏,而朱公子在旁目不转睛的又看了一遍,心中似乎若有所思。

  看二人表演完毕,他先将姐妹俩请进堂中坐下,然后方才问少妇道:“我看你们似乎皆身负武功,不知是否自幼曾习拳勇之类?”少妇回道:“正如您所言,只是近来已经很少练习了。”朱公子又问道:“你们的武艺只怕能敌数人吧?”少妇听罢笑道:“妾自游江湖以来,与人相角无一落败,唯独在泰安道中遇见一个年轻的少林僧人,武艺高强骁健绝伦,足足打了一天妾仅得平手,所以是不能以众寡来计孰强孰弱的。”朱公子听罢面有喜色,忽将手一挥屏退旁人,接着小声对她道:“我有一事欲求二位相助,不知可否?”

  原来这朱公子虽然年纪轻轻,却是一个古道热肠之人,平日又素来爱管闲事,今年早些时候听说上方山之事他也曾怀疑治平寺的僧侣难脱干系,但却苦于一直没有证据。今日在街上偶见姐妹俩表演绳技,他见这二人武艺超群剑术出神入化,心中不由忽然想到,若是能让这姐妹二人扮作香客混入治平寺一探究竟,岂不就能弄明白附近女子失踪到底是不是僧人所为,于是他这才以表演之名请姐妹二人回家,实欲请二人相助自己一臂之力。

  少妇此刻见他忽然张口相求,不由大感意外,急忙问他所求何事。朱公子便将上方山女子失踪之事源源本本的告知了她们,并将自己的想法也对她们和盘托出,并许诺到事成之后酬以重金。少妇听完始觉惊诧,继而低头踌躇再三,似乎一时难以定夺,此时那少女见状又将她拉在一旁耳语数句,她听罢这才慢慢走至朱公子面前,对他弯腰作礼道:“妾等虽是江湖女子,实不欲多管闲事,何况妹子年龄尚幼,也不欲带她犯那凶险之地。只是方才妹妹对我说道可怜这十数个失踪女子,力劝我应允下来。若是此事真如你所言,则我姐妹二人定当竭尽全力探个水落石出。”

  朱公子一听心中大喜,急忙对她拜道:“如此我代这些女子的家属谢过二位姑娘了。还未请教二位怎么称呼?”少妇嫣然一笑道:“不敢。妾白氏,名珍玉,江湖人称白大娘,妹妹小字琪玉,今年刚刚一十六岁。”朱公子对她道:“今晚如不嫌弃就先住在我的客房中,待明日一早我便派人送你们去治平寺。”白氏姐妹一听便点头同意了,朱公子当即吩咐仆人收拾出一间洁净的雅舍作为客房,将二人安置于其中,接着又命厨子做上几个精致小菜送到房中,让她们养精蓄锐早早歇息了。

  第二日鸡叫头便姐妹俩便起了床,朱公子早已命婢女为她们准备好了一套家眷的衣裳和首饰,待二人换好后出来一看,果然是光彩照人艳丽非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姐妹俩都准备完毕,她们手持的一对宝剑剑身柔韧,所以将其紧紧缠在腰间,而旁人也不能发现。朱公子命人抬着肩舆送姐妹俩一直到上方山脚下,然后对她们道:“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若是人多必让他们起疑,反而会打草惊蛇。待你们上山后我会命人守在这里,假如寺中并无异常,最迟黄昏之前你们即可下山到此会合,若是日落还没见到你们,我将率府中的众武师在寺外悄悄守候,一旦有变我等就径直杀入寺中与你们里应外合,你看如何?”白大娘听罢点点头道:“就依你所言。”说毕即带着香烛等物与妹妹玉琪一道上山去了。朱公子目送二人背影远去,转身便回到府中召集众武师及家丁准备好家什待机而动。

     白氏姐妹俩顺着山间小径款款而行,直走了一个多时辰方来到治平寺外。守门的小沙弥看见两个年轻靓丽女子前来敬香,急忙返身进去禀告了主持。因寺中很久都没有女眷来过了,主持出云大师一听赶紧出来迎接二人。白大娘抬眼看去,只见这出云大师年约四旬皮肤白皙,只是身材甚高,其他也没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出云先是双手合十口诵一声佛号,接着问二人道:“不知二位娘娘从何处而来?”白大娘听罢也双手合十还礼道:“我姐妹二人皆是远方游客,听说上方山风景绝佳,且治平寺佛法深厚求签灵验,故特来敬香祈拜。”出云听罢呵呵一笑道:“原来如此。若说佛法深厚恐愧不敢当,只是求签确实颇为灵验,此言倒也不妄,只是本寺院落甚多,二位娘娘又是第一次来,若是无人指引只怕会迷了道路,老衲当令有道高僧为二位娘娘带路,老衲还要打坐参禅,就恕不奉陪了。”说毕便命小沙弥请出一位白须白眉的老僧为姐妹俩作向导,带她们去大殿上香。

  白大娘谢过出云,随老和尚一起来到大殿上。待敬香之际她眼光微扫,发现这老和尚年龄颇大,除了说话间偶尔看一眼她们,其余时间皆面容庄重目不斜视,而身后跟着的两个小沙弥年龄也甚幼,约有十一二岁,面上稚气尚未脱去。待上香完毕,姐妹俩又请老僧作为向导引她们在寺中四处转转,老僧听罢似乎有些不耐,开始不住推脱,后来经不住白大娘的再三请求,方才勉为其难带她们一游。这治平寺果然房舍众多,除了大殿小殿,还有经堂与僧舍,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将各处转遍。一路姐妹俩目不转睛四处留意,可所经之处皆干净整洁,除了遇见几个普通僧人在打坐参禅外,连个香客都没看见,更别说是有什么年轻女子了。白大娘见状心中有些疑惑,便怀疑是不是朱公子及一众人等都冤枉了寺僧,于是转头小声对妹妹说道:“我看此乃清净佛地,不知何人会造谣生事?”玉琪见状也是大惑不解。

  老僧最后又带她们来到经堂,只见堂上正中塑着一尊如来镀金雕像,堂中砖地上摆着数十个蒲团,却不见一个和尚在此念经。白大娘心中奇怪不已,于是问老僧道:“今日怎么没有一个僧人在此念经?”话音未落忽见出云手持一根精钢禅杖从门外走了进来,对白大娘微微一笑道:“娘娘是远方之客,偶游鄙刹,自不知本寺千手观音最为灵验,何不随老衲前去上香礼拜?”白氏姐妹听罢此言心中均微感讶异,这一路走来并未见有什么千手观音,莫非这寺中还有自己还未到之处?她们正欲张口问问那个老僧,不料一回头却见老僧及小沙弥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不见了,经堂中除了出云外还有两个身材魁梧的披发头陀手持戒刀站在门口,显是不欲让自己姐妹二人离开。白大娘见状心中不由一惊,随即便嫣然一笑道:“方才一路走来,我姐妹二人并未见寺中有观音大士之像,莫不是大师口出戏言不成?”

  出云闻听哈哈一笑道:“老衲是一寺之主,岂能诓骗娘娘?还请二位轻移莲步随老衲前来。”说毕便走上前去伸出右手在如来身上一处用手按下,只听一阵轧轧声传来,佛像后的那面墙竟然向左右缓缓分开,白大娘定睛一看,墙后居然是一个宽阔的院落。白氏姐妹不意这经堂中还有这等精巧的机关,可谓是别有洞天,以致满脸皆是惊愕之色。出云回头看着她们微微一笑道:“还请两位娘娘随我前来。”说毕便径直向前走去。白大娘见状虽面露惊色心中却是不惧,暗道事已至此,就算是龙潭虎穴说不得也只能闯闯了,于是拉着妹妹紧随其后走了进去。而两个披发头陀眼见姐妹俩进去这才跟随而入,一进去便按动门旁一个机括,只见两扇墙壁又缓缓合了起来,中间不留一丝缝隙。

    待白大娘进院一看心中不由更是惊叹不已,只见这院子四面皆紧贴山壁,山头林深叶密云雾缭绕,寻常人等绝难攀爬而上,故也无法发现这个隐蔽之地。这宅院颇为畅达宽阔,院中回廊百折曲径通幽,碧梧绿柳垂荫满阶,风景倒是优美之至。几人顺着回廊来到尽头的一间精舍前,还未进去便隔窗闻听到一阵嬉笑声。出云挑开门帘带白氏姐妹走入房中,只见里面居然有十七八个壮年僧人,皆是赤身席地而坐,一边嬉闹着一边饮酒吃肉,见出云带着两个年轻靓丽女子进来不由都双眼放光,满脸淫邪之色。

  白大娘见状故作一脸惊恐状,战战兢兢问出云道:“此为何处,大师为何要带我们到这里来?”出云哈哈一笑道:“既然来此便是有缘,两位娘子修要多问,还不如先陪老衲饮上数杯,到了晚间再一同去享极乐之福。”说毕他也将僧袍脱掉,一把扯过姐妹二人让她们坐在左右,命其与自己饮酒为乐。白大娘给妹妹使个眼色,二人便假意依从,坐在出云身旁为他斟酒,出云左拥右抱一时好不快活。诸僧在旁看得眼红脖赤,其中一僧忽起身出去,不多时便带回十余个年轻妇人来,均是衣衫破旧,容貌妍媸不一,一个个低眉顺目强作欢颜陪着众僧人饮酒作乐。

  这一番酒只喝到日头西斜方才作罢,众僧也喝的七倒八歪满身酒意,出云看时候不早,便起身对诸僧道:“此刻先让诸位娘子在此说说闲话,我等先出去洗个澡,待晚上再来与她们伴宿。”众僧一听连连称妙,于是一个个踉跄而出将房门锁住,只留下两个僧人在外守候。白大娘见众僧离去,当即便将诸位女子叫至身前,一问果然是近半年来附近村落失踪的女子,皆因进寺上香被恶僧胁迫强留至此,其间饱受诸僧摧残蹂躏,可谓生不如死。白大娘先将自己姐妹的来意告诉了这些女子,然后对她们道:“我姐妹此次前来一探虚实,就是为了救你们出此牢笼。”众妇人一听皆跪在地下泣拜不已,继而又对白大娘道:“此处坚墙密室苦无出路,兼之恶僧凶恶强悍,岂是我等弱女子所能敌,这该如何是好?”白大娘听罢笑道:“这些秃奴不足为惧,对付他们不是什么难事。”众女子听罢都有些半信半疑。

  眼看窗外一轮明月挂在了树梢,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众女子刚将蜡烛点起,忽听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即门便被打开,进来了两个披发头陀。白大娘抬眼一看,这两个面貌狰狞可怖的头陀正是下午相随白云左右之人,想必不是他的徒弟就是他的心腹。只见两个头陀上前不由分说拉着白氏姐妹便出了门,将她们分别带到旁边两间相邻的小屋中。原来他二人本是出云随侍左右的的心腹爱徒,白日眼见刚刚掳来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不由心痒难搔,只是苦于师傅的淫威而不敢擅动。不料下午喝了一番酒后二人是欲火攻心,恰逢出云酒醉尚在酣睡,于是便悄悄潜来此处,欲将白氏姐妹带至旁边的两间精舍尝个新鲜。

  此时一个头陀进房便欲逼迫玉琪,玉琪一边虚与委蛇,暗中却已将腰中所缠宝剑抽出,趁其不备一剑便刺了过去,那头陀猝不及防,当即便被洞穿胸口见了阎王,玉琪随即出门到相邻之房查看,刚走到门口便见姐姐手提宝剑也出来了,剑刃上血迹斑斑,显然另一个头陀也被她当场了断了。姐妹二人此刻不及细说,急忙回到方才囚禁众位妇人的房前,两个守门的僧人正靠在墙上打盹,还未及睁眼便被她们一剑一个送去了西天,玉琪从他们身上搜出钥匙将门打开,让妇人们鱼贯而出,随她们一起沿着回廊向暗门奔去。

  不料她们未到门口便见出云满脸怒色带着几个随从僧人启门而入,此刻出云一见姐妹二人不由大为诧异,满面怒容转眼即化为惊愕之色。原来他一觉醒来找两个徒儿不着,又听随侍的僧人说他们早就过来了,知道这二人定是瞒了自己来偷食,心中不由怒火翻腾,拿上禅杖便欲赶来教训这两个不成器的徒儿。不想暗门打开恰好看见白氏姐妹带着一群妇人正欲逃出,而姐妹俩手上还提着两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刃上犹自有血丝缕缕。出云见状心中大骇,暗道老衲打了一辈子的雁,不料今日却被雁啄瞎了眼,看样子这姐妹二人不仅身负武艺而且定然是来意不善。

  此时他心中虽惊诧万分面上却是临危不乱,一边命人去寺中召唤其他僧众,一边对白氏姐妹低声喝道:“你们到底是何人?老衲那两个徒儿呢?”白大娘尚未答话,玉琪已在旁边抢先回道:“我们刚才已经送你那两个宝贝徒弟去了西方极乐世界,不知你这贼秃想不想去?”出云听罢便知两位徒儿已经丧命,他不怒反笑道:“老衲倒也想去,不过还是先送二位娘子去打个前站吧。”说毕操起禅杖呼喝一声便与几个随从扑了上来。白大娘见其来势汹汹,转头对众妇人道:“你们暂且先回房中,待我们收拾了这帮贼秃再出来不迟。”说话间出云已扑到面前,白大娘让玉琪抵挡住其余几个随从,自己手持宝剑与出云斗了起来。

  这出云虽说貌不惊人,武功上却有过人之处,兼之臂力奇大招数刚猛,禅杖挥起隐隐带风,声势着实骇人。白大娘剑走轻灵出招迅捷,以快打慢以巧制拙,只见一团白光上下挥舞四处盘旋,与出云一时斗得旗鼓相当。两人正斗得激烈间,忽见又有三十余个精壮僧人手持刀杖一拥而入,原来寺中僧人闻听有变,急忙拿上武器赶来相助。白大娘见对方人数众多,自己姐妹二人以寡敌众颇为困难,口中呼哨一声,忽然与玉琪一同纵身跃起,瞬间便飞到了房顶上,脚踩屋脊疾走如飞。众僧见状在下大声呼喝,纷纷耸身攀爬,白氏姐妹用脚将瓦片挑起向众僧踢去,一时瓦如雨下,众僧猝不及防纷纷躲避,就算有僧人勉强爬上房顶,怎比得上姐妹二人绳上的本事,站在屋脊上左摇右晃,被白大娘三拳两脚便打了下去,当场即摔的骨断筋折。

  其余僧人见此情形更不敢上来,只站在房下将她们紧紧包围,唯独出云凶悍无比,一边挥舞禅杖拨开瓦片,一边提气纵身跃上屋顶,追着二人缠斗起来。白大娘见状心中不由有些担忧,对方人多势众,如此斗下去也不是办法,自己二人若要脱身倒是不难,可要是这伙秃驴将妇人们灭口藏尸,到时即使报官也会死无对证,反而让她们白白丧了性命,而朱公子此时不知是否在寺外,为何迟迟不来接应她们。正想之时,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呐喊声,随即又有一拨人手持刀枪从外面冲了进来。玉琪转头一看不由心中大喜,原来正是朱公子带着四十余个武师家丁冲了进来。原来黄昏之时他已率领一众武师到了山脚下,可一直没见到姐妹二人下山,他心知寺中必有异常,于是等到天黑领着众人趁着夜色悄悄摸上山,埋伏在寺庙周围。

  不多时便听见寺内传来一阵喧哗脚步声,他心知定是姐妹二人所为,急忙命人翻墙而入打开山门冲了进去,可是急切间却找不到姐妹二人,好在在旁边的僧舍中抓到了个老和尚和两个沙弥,一问才知这三人是出云专门用来迷惑上香的妇人,让她们以为寺僧并无恶意,趁其放松戒备方才将其胁迫拘留为奴,用心险恶实乃无以复加。只是老僧心地仁慈,不欲做这伤天害理之事,可又惧于出云淫威,所以才勉强为之。白天白氏姐妹相求游寺他几次推脱,实是不欲陷她们于牢笼中,后来只因姐妹俩数次相求才不得已为之。此时见老僧见朱公子率人进寺,不待多说便急忙带他们来到经堂暗室,这才能冲了进去救白氏姐妹。

  白大娘见朱公子及一众武师冲了进来,不由士气大振,而众恶僧见状却是心惊胆战,知道阴谋败露覆灭只在迟早之间,再加上这伙武师家丁都是有些武艺之人,不到数个回合即有几个僧人在刀枪下送了性命,其余僧众更是惊慌失措,纷纷丢盔卸甲四处逃串,被朱公子手下一一拿住。出云在房上眼见此景越斗越是心寒,转身跳下屋顶便想逃走,却被白氏姐妹及众武师紧紧围住,白大娘笑道:“出云大师,你乃一寺之主,此刻你的徒子徒孙皆已束手就缚,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你难道就忍心弃他们于不顾吗?”出云眼见大势已去,料定自己今日逃脱牢笼,一时不由万念俱灰,仰天长叹一声将禅杖反转过来,对着自己脑门击了下去,当场便血溅三尺倒地毙命。

  众人见他自尽倒也颇感惊讶,转念一想若是被官府拿住他只怕所受更惨,如此死法倒算是便宜了他。朱公子当下一面派人去报官,一面让手下将所有僧人五花大绑押下了山,只留下那个老僧及两个小沙弥没有捆。官府将所有僧人一审方知这一切皆是出云所谋,虽说出云已死,但为了杀一儆百仍要暴尸七日,然后拖去野地喂狗,而余下的僧侣也一一治罪,弃市充军不一而足,唯独老僧及幼僧系受出云胁迫,且此次救人有功,姑且免罪,准其蓄发还俗。朱公子及白氏姐妹勇闯虎穴,救出失踪之妇人,此乃大功一件,赏白银二百两,披红挂彩游街,所有妇人皆发还原家,因被迫失身,夫家不得歧视。而朱公子回到家中便依约拿出重金相酬,并同官府赏赐的二百两白银一起赠与了白氏姐妹。白氏姐妹将银子收下,谢过了朱公子便告辞离去,自此之后不知所踪,唯此事流传下来成为当地的一段传奇佳话。

       116、治狐
  
  山东济宁汶上县古称中都,历史悠久人杰地灵,只明朝嘉靖至万历年间,汶上县就相继有四人出任尚书之职,可谓是十步香草人才济济。道光年间,在县城的北门住着一户卢姓人家,家主卢翁年约五旬是个贡生,在当地德高望重颇有声誉,家中除了老伴罗氏之外还有一双儿女,长子名叫为义,自幼博闻强记满腹经纶,十六岁便早早考上了生员,如今已经娶妻生子;次女小名妙姑,生得是清秀绝伦明艳照人,虽年已二九却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夫婿,因此尚在闺中待嫁。卢家家资丰厚颇为富足,而且墙高院阔屋落甚多,家中又未请仆人,因此还空了几间房子无人居住,日常就堆放些不用的杂具旧物等。

  这年夏去秋来天气渐凉,一日早晨秋风乍起落叶萧瑟,妙姑起来觉得脚上的绣鞋有些单薄,抵挡不住这寒气,于是便想换一双厚鞋。可她在房中找来找去都没找见合适的鞋,不是太薄就是太厚,要么就是嫌花色不好看,正在郁闷间忽想起有去年有一双旧花布棉鞋似乎放在后面空房的竹箧中,此时节穿上厚薄正好,于是她便到房中来找寻。不料刚刚掀开装鞋的竹箧,忽见一个长约三寸身着青衫的小人正在里面酣睡,这小人面如冠玉眉目如画,胸口一起一伏,双眼尚未睁开。妙姑乍一见只骇得花容失色手脚发抖,此时恰好卢家的儿媳黄氏正在院中洗衣,于是她便急忙冲出门外喊嫂嫂进来观看。

  不料姑嫂二人刚刚进门,忽从窗口跳进一只黑色的大狸猫来,也不知是从哪窜出来的,进到房中一口便将竹箧中的小人叼起,接着又迅捷无比的从窗口跳了出去。妙姑和嫂子急忙循迹追至院中,可转眼间狸猫已逃得无影无踪了,二人见状皆惊讶万分,赶紧回屋去禀告卢翁。卢翁正眯着眼睛靠在躺椅上饮茶,忽见爱女和儿媳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心中不由大感奇怪,待听得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罢才知实情原委,他心中更是无比诧异,想这事情闻所未闻也不知是真是假,于是便怀疑是不是姑嫂二人看花了眼,可二人一口咬定所见是实绝非眼花。

  卢翁见状更觉纳闷,自己也想不出个头绪来,于是便安慰她们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对其置之不理就是了,谅来也没什么大碍。妙姑和嫂嫂听了此言才觉稍稍心安,当下便回房各行其事了。不料第二日一早卢翁一觉醒来,正待穿衣起身,忽见枕旁放着一物花花绿绿,卢翁一见大为疑惑,不知这是何物,待他俯身细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这堆花花绿绿之物居然是一件女子的亵衣,看样式绝不是自己老伴罗氏的。他急忙叫醒老伴让她来辨认,结果罗氏一看便说这是儿媳黄氏的,却不知怎会在卢翁枕旁。这边老两口还在对此惊疑不已,那边儿媳黄氏却为早晨起来找不到亵衣而将房中翻了个底朝天,待见婆婆罗氏将亵衣拿来一说,她更是脸红心跳羞臊万分。

  几人正在惊诧莫名之时,忽听半空中一人阴测测地说道:“昨日我儿正在酣睡,你姑嫂二人却引来狸猫将他衔走,险些害他丢了性命,今日之事不过是对尔等稍加惩处罢了。”卢翁及家人听罢大吃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头顶空无一人,心想恐怕这是因为昨日之事惹上狐仙了,于是赶紧向空中不住躬身赔礼,说道冒犯大仙实非本意,还请大仙恕罪。只听那声音又道:“若是让我既往不咎也非难事,只需将妙姑嫁于我家小儿为妻便可,否则的话你家恐将鸡犬不安永无宁日!”卢翁本想备些牲品香烛好生祈拜,不料狐仙却提出这等无理要求,想那妙姑是他们夫妻二人的掌上明珠,老两口对其爱若至宝,如何能让她委身下嫁于妖物?这狐仙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愤慨,但仍是强压心头之怒向空中拱手道:“大仙若是要牲品祭祀自不在话下,只是要小女下嫁令郎,只怕人神殊途,恐难从命。”话音将落便听空中大喝一声道:“即是如此,便休要怪我无情了。”卢翁听罢脸色铁青再无一言,默然半响也不见狐仙说话,心知它已经远去了,转头一望家中诸人皆心存忐忑,脸上均有忧虑之色,妙姑更是面色煞白战战兢兢,显是心中恐惧至极。卢翁见状不由心中又爱又怜,对她温言道:“女儿休要多虑,谅它一个野狐除了恶作剧之外也没什么神通。”罗氏也将妙姑揽入怀中百般安慰,妙姑这才稍稍心安。

  过不多时儿媳黄氏将早餐做好摆放在餐桌上,便过来招呼众人去厅中用餐。卢翁及家人来到大厅中正待坐下,忽然闻见一股浓烈的臭味从桌上袭来,闻者无不恶心欲呕。众人循味看去,只见桌上每个碗盘中居然都盛放着一坨粪便,显然这恶臭便是由它而来。黄氏一见大惊失色,心想方才这餐盘中明明是自己亲手调制的小菜,如何此时却变成了粪便,卢翁起初也有些惊骇,随即便明白这定是狐狸又在恶作剧,当下叹一口气命众人收拾了碗筷清洗干净,又让老伴再去做一锅粥来。这次罗氏亲自下厨,和儿媳不眨眼的盯着,唯恐狐狸又搞出什么花样来,好在却并无什么异常,一家人好歹算是吃了顿早餐。

  到了午后三刻,为义正在房中读书,忽然从窗外飞进一个拳头大的石头,将他瞬间打得头破血流。卢翁听得儿媳惊叫急忙赶来,一见之下急忙命罗氏出去找寻大夫回来给儿子包扎,自己却守在女儿房外唯恐再有什么意外。万幸为义头上伤口不大,除了流些血之外并无大碍,卢翁夫妻俩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天色渐暗,诸人忐忑不安的用过晚餐便回到各自房中早早安歇了,卢翁怕女儿独处一室有什么意外,便让罗氏和女儿同睡,自己独居偏房。不料睡到半夜只听叮当之声不绝,随即石子瓦片如雨一般落下,尽数砸在门窗之上。

  卢翁大喝一声起身出门查看,门外却是漆黑静寂空无一人,待他回来好不容易睡着,一觉醒来却又发现鞋子不翼而飞,正在到处找寻间就听儿子来说在厕所中发现了他的鞋子,已经污秽不堪了。卢翁无奈只好重换了一双鞋,同时吩咐家人提高警惕提防野狐作恶。自此家人小心戒备处处提防,唯恐一不小心着了道,可稍有松懈狐狸便大肆作恶,如此过了三天,卢家上下举家惊悸防不胜防,诸人白日吃不好晚上睡不着,每天提心吊胆不堪其扰,卢翁见状便想找个有道高人来将狐精驱走。

  此时恰好罗氏听人说城西刘家有一个女狐精,日常借寄在刘家后院的空宅中,这狐精自称九姑,不仅从不为害于人,还经常与众妇女隔墙谈笑,且擅于代人调节纠纷,化解邻里矛盾,因此附近居民都对其颇为敬重,尊称她为大仙。罗氏随即便将此事告诉了卢翁,并道:“找人驱除妖狐固然好,只恐一时难以找到道行深厚之人,若被妖狐知道只怕还会生出更大的祸患来。以我看不如先找到九姑大仙让它去通融一下,若能好言将妖狐请走岂不更佳?”卢翁一听也觉老伴所言甚是,于是便点头同意了,当即让罗氏提着一只公鸡到刘家去请求九姑帮助。

  罗氏惦着小脚一路匆匆来到刘家,待敲开房门将来意给主人一说,主人便将她引至后院,只见院中一间空房大门紧锁,只在房前放着一张香案,上面摆着瓜果等供物,中间的香炉中还插着三炷香,此时犹自轻烟袅袅。主人对罗氏道九姑大仙就居住在这间房中,并让她跪在香案前将所求之事诉于大仙。罗氏先将公鸡放在香案之上,然后双手合十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下,再将家中之事一一如实说了,并请九姑代为说情请家中狐仙另居他处。

  待她絮絮叨叨的说毕,忽听房内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女声笑道:“我当姥姥有何难事,原来是所为此而来。此畜名为黑胡同,其实并无什么子嗣,那竹箧中的小人和跳进来的黑猫只不过是它以此设局来骗你们罢了。它们本是雌雄一对,只是雌的因为迷人害命,已于前年在麒麟台下被天雷击毙了,当时这雄的躲在比干墓中才逃过一劫,如今它居然还敢去你家作祟为害么?你且不要心急,待我今日先去劝劝它,明日再来回复你。”罗氏一听大喜过望,急忙叩头作谢大仙,接着又起身谢过主人,这才又急匆匆的返回家中报信。卢翁及家人一听也都欣喜万分,卢翁更是如释重负,觉得九姑再怎么说也是狐类,由她游说自当不难,若能化干戈于玉帛也是美事一件。

  当晚家中妖狐居然没有作恶,众人也终于能睡数天以来第一顿安稳觉了。待得第二日早晨卢翁刚刚起床就听外面有人敲门,待他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刘家主人站在门外,一见他便拱拱手道:“我奉家中九姑大仙之命,特来传达口信。九姑大仙说,昨日她去说情,没想到黑胡同这畜生不仅凶悍霸道,还提出诸多无理要求,说是若是平息此事,需将你女儿妙姑嫁给它,而且要将后院空房作为它的府宅,并在你家中供奉大仙黑胡同之位,每日敬献熟鸡一只,美酒香茗也是断不能缺,如此才能免去祸患,否则便让你卢家永无安宁之日。九姑大仙又说,她的修为甚浅,远不及黑胡同,兼之又是同类,也不忍相残,还是请你另请高明才是。”说毕便即转身告辞而回。

  卢翁听罢又气又惊,本以为此事已能善罢,没想到这妖狐却以为自己软弱可欺,反而变本加厉得寸进尺,还提出这些无理要求来,实在是欺人太甚。他转身回到房中将此事告诉了家人,并对他们道:“我思来想去,如今唯有一法可行。城隍主管一城的阴事,妖狐鬼怪皆在他的统辖之内,况本城城隍素有灵异,我这就写好状纸去城隍庙告这妖狐!”家人一听也觉得眼前之际唯有如此,于是便纷纷镇纸研墨让卢翁写状子。待卢翁洋洋洒洒一番长文写完,将其交给儿子为义,让他看看还有什么不妥之处。为义一边看一边称赞不已,说道这状子笔酣墨饱条理清晰,想必此次去城隍庙定会一告而准。

  正说话间忽听房顶有人哈哈大笑道:“我可不怕你告状,我还正等着你去告我呢。”说毕便寂然无声了。卢翁心中更为恼怒,当即揣好状纸出了门,来到城隍庙中神像前焚香祷告,最后将状纸烧了,这才满怀希望的回到家中。这日妖狐果然未再作恶,众人心道只怕它忌惮城隍,巴不得它赶紧远遁。不料到了半夜三更之时,一家人正熟睡间,忽听厅中有人大呼道:“神道城隍已经至此,卢家人为何还不出来迎接?”卢翁一听大惊,急忙披上衣服和儿子一起出来看个究竟。只见厅中灯光如豆磷火荧荧,中间的太师椅上却坐着一个身着红色官袍之人,只是光线昏暗难以看清那人容貌。卢翁及儿子互相看看均是一脸纳闷之色,难不成白日刚刚告状晚上城隍便亲自上门办案不成?

  卢翁更是满腹狐疑,正待张口相问,忽听官袍之人阴森森说道:“你这老儿不是白日才告了我吗?此刻我即是城隍,你能奈我如何?”说毕张嘴发出一阵桀桀怪笑,听得父子二人头皮发麻身寒腿颤。卢翁心知这定是妖狐无疑,正在惊惧之时他忽想到听说妖邪都怕秽物,于是急忙转头对儿子道:“它不过是一个妖狐罢了,你赶紧将房中夜壶拿来扔过去,将他原形打出来!”为义听罢也醒过神来,急忙回到房中将夜壶拿出,大着胆子对着厅中之人使劲掷了过去。只听砰的一声,夜壶却重重摔在了地下,将壶中之尿也洒了出来,厅上不由得一时骚臭难闻。

  父子俩抬眼看去发现太师椅上却空无一人,妖狐也不知去了何处。他们正待四处查看,忽听罗氏房中传来一声惊呼,听声音正是爱女妙姑所发。卢翁心中一惊脸色大变,急忙抢入房中,只见妙姑倒在地下双眼紧闭,而罗氏在一旁惊慌失措,对妙姑不住低声呼唤,可妙姑却是一动不动。罗翁急忙问老伴道:“方才发生何事,妙姑怎会如此?”罗氏泣道:“先前妙姑还好好的与我说话,不知为何忽然双眼发直大叫一声便倒在地下不省人事了,这可如何是好啊。”说毕又哭泣不已。罗翁大喝道:“哭有什么用,还不赶紧出去找大夫来?”罗氏道:“此时半夜三更,到哪去找大夫啊?”罗翁正待说话,忽听头顶妖狐怪笑道:“就算找来大夫也没用。你们且看她身上有什么痕迹?”罗氏闻听急忙将妙姑衣袖挽起查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将老两口吓了一大跳,只见妙姑手臂上全是青紫之色,一片连成一片如同尾巴一般。

  卢翁急忙转身出门唤来黄氏,罗氏和儿媳一起解开妙姑衣服一看,只见妙姑全身皆布满了这种青紫色的瘢痕,姑嫂俩见状不由心中骇然不已,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此时又听妖狐在半空道:“此乃我家印记,唤作“狐尾斑”。若是答应与我为妻则罢,若是不答应的话这些印记每日便会红肿疼痛,既不能挨也不能碰,就连在床上翻个身也会痛苦不堪,保管让她生不如死!”言语间颇为自负,得意之态溢于言表。说话间妙姑已然悠然醒转,只是她一醒过来便大声呼痛不已,卢翁心知妖狐所言不虚,不由长吁短叹焦虑万分,而这晚卢家上下无不胆战心惊人人自危,众人坐在一起直守到雄鸡唱白东方欲晓,妙姑及家人疲惫不堪方才先后睡去,只余卢翁一人垂头丧气木然坐在厅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黯然神伤间,忽听外面有人敲门问道:“不知卢老爷可在府中?”卢翁闻听急忙打开房门,发现外面站着一个精干的皂隶,见他出来便躬身作揖道:“县府方大人请您前去议事。”原来这县府的府尹姓方名宝乐,乡试和卢翁为一榜所中,可谓敏而好学多谋善断,兼之为官清洁廉明,所以当地百姓都称之为“神君”,今日因为修河堤募捐之事所以找当地的乡绅富户前来议事。卢翁见府尹相请便跟随皂隶来到县衙,只见方县令早已坐在堂上相候,卢翁向方县令作礼之后便被请在左手旁坐下,过不多时众乡绅富户也都纷纷赶到,各自为礼后也依序坐下了。

  方县令见人都齐了,这才将修河堤之事与众人说了,大家一听便在堂下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唯独卢翁心中有事充耳不闻,问到他时他也只是唯唯诺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全然不知众人到底说了些什么。方县令看在眼里奇在心上,待事情商议完毕众乡绅纷纷起身告辞,方县令唯独将卢翁留下对他道:“刚才本官见年兄无精打采气色昏迷,莫不是有什么心事不成?”卢翁听罢先叹一口气,摇一摇头半天默然不语。方县令见此情形知他定有难事,又对他道:“若是年兄有何难事不妨说出来,说不定本官也能帮你出个主意。”卢翁见他说得诚恳,此时自己也没有什么主意,还不如给方县令说了,说不定他有什么办法也未可知,于是便将家中近几日之事对他源源本本的道出,最后说到自己爱女妙姑的时候不由痛上心头老泪纵横。

  方县令在旁越听越惊越听越奇,不知自己辖地还有如此咄咄怪事。待卢翁说完,他皱起眉头在堂中踱了数个来回,忽停下脚步对卢翁道:“年兄,我方才思来想去,这件事只怕还是你错了。”卢翁一听大为惊愕,不知他何出此言。只听方县令又道:“你想想看,你我皆是肉身凡人,怎敢和大仙去一较高低?况且大仙要娶你的女儿,正是你家的福气,旁人求也求不来,你怎得如此糊涂还要坚执不许?”卢翁听罢更是疑惑不已,眉头一蹙问方县令道:“那依大人之意是答应它的所有要求?”方县令笑道:“正是此意。只是目前妙姑身有小恙,尚需调养数日方能成亲。年兄此时赶紧回家,先将后院空房打扫清洁,再将黑胡同大仙的牌位立好,每日献上美酒佳肴供奉,万万不可缺了礼数,待妙姑身体恢复之后,再择吉日成亲。”

  这一番话只将卢翁听得目瞪口呆愕然不已,依方县令所言难道就该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妖狐不成?可方县令又是本地的父母官,他也不敢出言驳斥,一时满脸疑惑欲言又止。方县令见状又笑道:“年兄无需多虑,只需按本官所吩咐的回去准备便是了,这是本县的一件盛事,到时本官会亲自登门主持完婚。”说毕便端茶送客。卢翁听方县令如此说,心中虽是大不情愿,可一来妖狐逞凶妙姑有疾,自己却束手无策;二来这本县的父母官都同意了婚事,到时还要亲自主持,自己再不同意那不是公然抗命吗?眼见方县令送客,只好转身告辞。

  待他一回家中便将此事告诉了罗氏,罗氏听罢也是惊诧万分,后来一想眼前实无他路,老俩口抱头痛哭一顿后只好依言收拾好空房,再摆上黑胡同大仙的牌位,又买来熟鸡果酒好生供奉。这一切刚刚备置妥当,忽听妖狐在空中大笑道:“早知现在又何必当初?实话告诉你,昨日你去城隍庙之时我早已尾随在后,趁你不备将状纸掉了个包,你到现在还不知吧?不过昨日我看在你是未来岳丈的面上手下留情,若是你日后再要干这些不利于我之事,小心我的诸般毒辣手段。今日而起妙姑即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当解其封印,待她休息数日后再与她成亲,到时你我就是一家人了,哈哈。。。。。”卢翁听罢默无一言,唯有摇头叹气不已。

  这日晚上妙姑身上印记果然退了个干净,她也不再向往日一样呻吟呼痛,只是精神还是有些萎靡,老两口见状也算是稍稍欣慰了一些。再说方县令送走卢翁之后也没闲着,当晚先择了个吉时沐浴更衣,接着又净心斋戒连晚饭也未吃。到得第二日早晨,他先命人将衙门大门紧闭,自己在里面处理公事,也不接见外人。直到傍晚黄昏之时,他忽然将众衙役召集起来,命他们跟自己一起去西郊抓捕盗匪,为免打草惊蛇走漏了风声,此次行动皆要秘密而行,不得大声喧哗。说毕便带着众衙役出了西门,却径直来到城隍庙前。方县令进入庙中,先焚香敬拜,再拿出早已写好的官牒引燃烧掉,这才出了庙门吩咐众衙役随他去北门除妖,众随从皆莫名其妙,不知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方县令带着众衙役一路疾行来到卢家,随从上前轻声敲门,卢翁开门一看不由大为惊讶,不知方县令此时带着众多衙役来自己家所为何事。他还未及张口相问,方县令便摆摆手低声道:“你先不要问,只需带本官去供奉大仙之处。”卢翁听罢更是莫名其妙,但想方县令如此说必有他的道理,于是当下也不多话,急忙带众人来到后院空房中。方县令一进房中看见见香案上的木牌便勃然大怒,几步上前指着木牌大声呵斥道:“妖狐敢在此作祟吗?”说毕便拿起牌位狠狠扔到地下,又命卢翁找到稻秸将牌位包裹成一个人形状,接着便让众衙役用杖一起击打。

  待打到三十多下,忽见地下草人一跃而起便欲逃跑,可刚刚起身便被一阵乱杖打了下去,再也动弹不得。方县令见状手抚额头庆幸道:“仰赖神威才能将这妖狐抓住啊。”说毕命衙役们用力乱击,万万不可使其逃掉。过不多时稻草便被击得溃烂,连里面的牌位也四分五裂了,此时方县令又命人将稻草和牌位拿至院中一把火烧掉,焚烧的时候众人都闻见一股浓烈的皮毛焦臭味。卢翁及家人大为惊喜,知道方县令已助他们除去心腹大患,正欲跪下叩头作谢,方县令却摆手道:“休要多礼,此时本官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说毕转身带着随从便出了门,再次来到了城隍庙。

  方县令先谢过城隍,接着大声请求道:“还请神恩于三月内将狐党尽数驱逐离境,以保我一城百姓平安。”祈祷完毕这才打道回府。第二日一早卢翁便备上厚礼顶香敬谢,当地乡绅听说此事后也不约而至,纷纷对方县令赞不绝口,都说他神通广大鬼神莫测。方县令听罢哈哈大笑道:“本官又不是道士,何能捉妖,不过是本之以诚罢了,诚则有灵,邪不胜正!此乃天下至理。”众人一听始才恍然,心中更加对他敬佩不已。后三月之夜,百姓时不时会听见狐狸声呜呜四起,竖耳细听之下,其中有哭黑胡同的,也有咒骂卢翁的,但对于方县令却无一句怨言恨语。而九姑虽不害人,只因也属狐类故被驱逐出境不知所往,三月过后满城晚上便寂然无声,自此汶上县也再无狐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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