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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桥头泪】作家:肖万宝主编(名家精品)

 全球华人文学 2023-04-24 发布于江西

娘的桥头泪

作者||肖万宝

制作编辑||秋君

       悠悠岁月,欲说娘的那些桥头泪…… 

      从襁褓中长大并慢慢记事的我,多想剥落娘内心深处的强大,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如此常年累月地行走在这苦难与泪水的桥头,也多想把深藏在她心中的勤奋与无奈诉说…… 

      星月里,太阳下,娘常年行走在打工的桥头上。星辉与朝霞记录着她那不屈的个性,也记录着她无奈的桥头生活…… 

      桥头是临时打工人的集结地,站桥头是改革开放后的新名词,有的地方也叫“钓鱼”。这种新型的劳务市场是农民分田单干后的新产物,因为有的乡村学校被拆除,家长们为了让孩子们能读书,只好扔下责任田带着孩子往城市 跑。他们一边打工,一边带孩子读书很是辛苦。有些乡村有学校,但又有一些外出打工的人不便带着孩子在城市读书,所以,他们不得不把孩子 留给年迈的父母照顾,后来才有了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这些新名词。 

      农村劳动力的大转移,促成了全国各大中小 城市的新型劳务市场——站桥头的应用而生,近 年站桥头像雨后春笋般地破土而出,给城市发展 也注入了新的活力。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山水有一方风情。 

       站桥头的人们选择一块车辆和行人方便出入的大一点的十字路口的地方集结。不分男女老小, 更不分工种,只要恳吃苦就行。

       站桥头的人必须学会看老板找活,如若碰到 滑头且刁钻的老板就不去干。站桥头打工形成了一天一结算工资的 模式,免去了好多一年一结算工资的麻烦事,所以,一般卖苦力的人都愿站桥头。桥头工人大多是来自农村的农民,队伍有的地方三五百人,有的地方也有上千人之多的。 

      有年放暑假,我出于好奇,很想让娘领着我也去桥头看看,娘说行! 当年我十几岁,有一天刚午夜三点多点就被娘喊醒了:“走,让你见识见识去。”我还没睡醒,有些不情愿去,但娘已热了好饭。娘俩吃了口就往桥头走,隔壁的王琴婶、李兰阿姨也一同和我们出发了。 

       娘站桥头的地方离我家的出租屋大约有五六 百米远。出于好奇,大门一迈出我就快步走入黑 乎乎的小巷,小巷很深,我有点怕,回头喊娘快走,娘不回应,我只好站在拐角处等她们。出了小巷就是大马路,在路灯的指引下,一会儿就上了桥头的最东端,远处传来了男女工们 的叽叽喳喳声和各种叫卖声。一眼望去黑压压的 一大片,挤满了十字路口的东西南北公路边上。路灯下来来去去的人影,一会拉长了,一会又缩 短了,像五线谱上的音符在跳动着。来自操着各地方言的打工人三个一群,五个一伙,他们衣着朴素,男女人都肩挎一个用尼龙袋缝制的大挎包,里面装有雨衣雨裤雨鞋,还有干粮和水。每个女工头上都围块方头巾,一副坝上农村妇女的样子。天还不亮,看不清所有人脸上的喜怒哀乐, 但能体会到他们急切找活的心态。

       男女工上了桥头就要眼神专注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 大小车辆。只要是有小车停下,人们便一涌而上。我正左顾右盼着这潮水般的人群,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打着双闪的一辆白色轿车还没停 稳,便被男工女工围住,挤在车窗外的人们急切 地询问司机:“要人干活吗?干啥活?一天多少 钱?”有的人怕天亮了没活干,也不问干啥,直接挤进车里。“够了够了,要两人!”副驾上坐着的老板一边说一边下车往车外拽人。但还是有人往车里挤。 

       我娘站桥头十几年了,一般不和人们抢,一是挤不过男工,二是怕出车祸。记得有一次, 一辆招工的小车正好停在娘跟前,当时没有打工 人在她这身边。开车的老板也没下车,摇下玻璃说:“干活不?”“啥活?干!要几人?”还不 等我娘问清老板话,不知从啥拐角处钻出几个二 百五壮汉,直接把我娘撞在老板的车上,脸蛋也撞了个大血包。老板见状,人也不敢雇开车就跑 了。吃过这回亏,娘再也不敢与人们抢活。 

      “走,咱们去哪边去!”娘拉了我一把,我 们和王琴婶和李兰阿姨向桥头的西边走去。认识娘的男女工友和娘打着招呼:“刘姐, 有活了?要人吗?”“还没有呢,如若有了要人 的话我给你们打电话!”“谢刘姐多多关照!"一位四川口音的女工追着娘说着。

      回到租住的小院是娘的家,走上桥头是娘一如既往的追求。我娘才刚三十六虚,年轻漂亮。脱去打工服, 掀起头上的方块头巾,白皙的皮肤,丰满的体型,娘是个美人坯子。娘曾上过高中,因高考差了几分没读上大学,假若来年不因为家穷再复读或许也能考上大学,说不定也是个白领人士。要不是嫁给我父亲,也一定不是今天的打工妹,但娘从没有怨言,更不向苦难低头。 

      其实我父亲也是个打工仔,只不过他不和我娘一起去站桥头打工。他在一个固定工地上干木工,有时加班就住在工地,一年又一年。父亲看 上去有些老面,刚过四十岁就被无情的岁月烧白 了黑发。他因常年打工,很少穿身新衣服,但娘 都会把他上班时的工作服洗的干干净净。娘说:“人不论干啥,穿戴要干净整洁,得活的精神点!" 娘从来不嫌弃父亲,只要父亲从工地上回 来,娘再累也要做上顿好饭好菜犒劳他,父亲在 娘眼里就是这个家的靠山! 娘在桥头上干活顶呱呱,外出给每家干完活, 老板们都要留她的电话,或下次再干,或老板打 电话要多少男工多少女工让娘在桥头给找好,然 后直接租车去目的地。

       娘在桥头一呼百应,让一些站桥头的男工都刮目相看。和她一起出去干活 的人如若拿不到今天的工钱,只要让娘出面,娘 总让你回家有个满意的交待,这都是娘十多年站 桥头历练出来的。前些天,还收到一位东北姨姨 给娘发来的一百元红包和留言:感谢你为我讨回 了血汗钱!事情是这样的,一次,东北姨姨和娘 在菜地干了五六天没领到工钱,几回和老板追要无果后, 因她家中老母亲病重,不得不提前回老家去了。她走后,娘亲自几次去地主老板家给她讨要工钱。在娘的不懈努力下,终于给她要上了工钱,并用 微信转发给了她。还 有一次,已到了下午八点多了才收工,本来和娘一起出去的五个女工,都坐上往返的小面包车又回到了桥头,大家手忙脚乱地各自寻着找背包准备下车后回家,可有个女工哭腔着脸,告诉我娘说她的背包里的手机忘了拿,可能放在她们采摘西兰花的地头了。我娘马上拔通了地主老板 的电话,和他说明情况后要他把女工手机送还到 桥头上,可地主老板以太晚为由不情愿送来,我 娘多次电话交涉无果后,便陪同那位女工打车又 跑了趟才找回了手机,晚上十点多了娘和女工才 回了家。 

      人生千万苦,哪有苦相同。

      娘曾被老板骂过,也被老板骗过,所有的苦,所有的泪和屈辱她都记在心里…… 隐隐绰绰记得我三年级时的一天午后,我在奶奶家吃完午饭正准备往学校去,娘一瘸一拐地走进院门。奶奶正好要送我去上学,看到我娘满眼泪痕,奶奶赶紧扶着她坐在凳子上接二连三地问道:“闺女,这是咋了?还不到下班就回来了?谁欺负你了?” “妈……” 娘哽咽地诉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今早刚四点钟我们八个女工就被地主雇上去 了地里栽菜苗,因天还不太亮,大伙手脚慢了点。这时,地主的临时管家在我们身后骂个没完,说我们偷懒,还用脚踢我们。

      天渐渐亮了,我审视着桥头人们专注的脸庞和眼神。虽然还没到秋天,但他们都穿的很多,大概 是因为起的早怕看凉吧。女工们还都在头上围块 各种花格子图案的头巾,天凉时就包在头上,去 干活时大太阳晒的热,她们就把方块头巾全展开 顶在头顶。虽说她们一年也能挣个三两万,可她 们流过的汗水和泪水有多苦有多咸,只有她们自 己知道。站桥头的活很杂,除了干工地当小工,有时 初春去菜地栽菜,夏季锄地,秋季去给地主家砍 菜、背菜花或装车。反正干啥活都有,但都不轻 松。伸出他们的手去看,都是厚厚的老茧,就是 这一双双粗糙的手,为我们撑起了一片天。 

      不大工夫,娘掏出手机接了个电话后和我说: “儿子,你转上一会就回去吧,有个老板让我租 车带三个砌墙大工和五个小工去干活,路很远,你去不了。”说完娘就扎进人堆找人找车去了。娘走后,天就下起了雨,我又在桥头看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天快要黑了时,我不放心娘这么晚还没回来, 就又上了桥头找娘去。只见三个一群,五个一伙 的男女工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菜地里干活的女工们腿上绑的塑料布或雨裤还没脱下,脚上穿的鞋早已分不清什么颜色了,一个个像泥人人一般。又过了一会儿,大概九点多些娘才拖着疲惫 不堪的身子下工回来,一进们没顾上洗脸就一头 倒在床上了。我心疼地一边给娘脱去湿外套,一 边给娘倒了一杯水问道:“娘,你咋这么晚才回来?”娘眼也没睁,长长地舒了口气说:“别提 了,老板为了赶活,中午给简单吃了口饭也没让 休息。下午看着天快黑了还让多干一会儿,这一 天呀上架的砖和灰离的很远,两个小工根本干不 过来,只能坚持干。侍候大工的三个小工上两架料,连喘口气擦擦汗的工夫都没有。哎呀,累死我了,回到桥头发工资时连一分钱也不多给。"娘一边说着,一边连擦眼泪,随后才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这老板太黑心了!” 听着娘的诉说,我恨的直咬牙根,心想着,我一定要好好读书,长大后决不再让娘打工受罪去!

       因为大多时间人们在菜地里干活,早上有露水,地里又潮湿。所以常年站桥头的人都有关节病。我娘也经常说 腿和胳膊疼的利害,有时只有咬牙干。“娘?明天您休息一天吧!”我给娘端来洗 脸水和毛巾说道。娘摆了摆手说:“歇一夜就好了,今年咱用钱的地方多,你看你开学就要升初中了,不说学费书本费用多少,就拿补习费来说, 两学期没个五七六千也不行呀。”这时娘爬起身叹 了口气继续说:“咱首付的二中学区楼房还贷款 也得一两万,还有这现在住的房租和咱们一家的吃喝拉杂也得钱。”娘一边洗脸一边接着又数念着:“歇一天误二百多,歇不起呀!再则,正是挣钱季节 不吃苦去挣,天寒地冻去哪儿挣去?”其实我娘 冬季也闲不住,跟人们合伙去山药窖捡山药或装 车。随然冬季挣的少些,但也是份收入,所以,娘和几个女工一直干到来年春季。 

      娘是平凡的人,但平凡中孕育着伟大;娘是伟大的人,但她的伟大来至平凡。

      娘用柔弱的身体与生活抗衡,她没有倾诉的地方,更没有听她倾诉的人。岁岁年年的桥头奔搏,在娘的年华岁月里,她的坚强与韧性让我敬佩而自豪——我有位伟大的娘,她是位站桥头的打工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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