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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陵一夜雨，洞庭一湖春  作者：彭丽  昨夜一场春雨！ 我行走在洞庭湖子湖的河床上。抱着探春的迫切，我轻轻拨开及腰深的荻和苇的剑叶，剑叶上承着一颗颗水银般的雨珠子。我俯身下去深吸着那带有湖区鱼腥味泥土特有的芬芳，侧耳倾听着大河底下奔涌的声音，地上刚长出的盈盈细叶上的雨珠，象珍珠一般凉，不经意滑落到我的脸颊，既而滚到了我的脚上浸湿了我的鞋袜。呵，脚下这片透着鱼腥气味龟裂了夏秋冬三季的土地终于润湿了。春天，你终于来了。我也像毕生第一次如此深切地体会到了“春雨贵如油”的含义。 洞庭湖的春是缠绵细软的，也是矜持傲娇的，总是与众不同姗姗来迟。“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大自然告诉我们，不同的地理位置相同的季节，气候真的不一定在日历上。洞庭湖亦如是。 四月的洞庭湖，冷雨和风，乍暖还寒。浓云薄雾似一层白纱自天幕垂挂下来，天地的连接处恰似一群俏皮的洞庭仙子着一袭长裙，飘飘渺渺，携一篮绛珠仙草体态婀娜仙气飘飘为大地披上春装。洁白的云朵为衿衫，缈缈薄雾为裙袂，青绿的裙裾拖过之处大地已晕染上一片鹅黄浅绿。远眺云遮雾绕中的湖山，恰似一幅水墨丹青镶嵌在天地之间，美得恬淡美得适然。
我行走在洞庭湖子湖的河床上。我脚下立着的这片四季分明的特殊地理区域，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为了抗洪而召集无数人工修筑的洞庭湖子堤的内湖，处于岳阳县麻塘和岳阳市南郊湖滨的交界处，即现在的麻塘春风农场大堤河床湿地。这里冬春两季随洞庭湖水位下降渐退为桑田阡陌，是渔姑们春天挖荠菜摘藜蒿的大菜园子。夏秋两季长江汛期，洞庭湖水满溢进子堤，它被母亲揽入怀中与母亲连为一体。汛时沙鸥翔集，鱼翔浅底，渔夫们或执钓岸边或驾船出航，一派水阔渔丰的景象。居住在此的原住民，他们用勤劳的双手尽情的享受着母亲湖赐予的丰饶物产，过着平实喜乐的凡人生活。这片不管是沧海还是桑田的地方也早已成为了我的精神领地。
2022壬寅年，天下大旱，湘赣尤甚。不雨者数月，中国第一二大淡水湖鄱阳湖洞庭湖几近干涸。我们作为洞庭湖的岸居者，更是亲历和见证了这片土地所遭遇的这场60年不遇罕见天灾。而我最爱的母亲也在这个酷热的季节永远离我而去。 悲伤如我。我要去湖边，一个人依着湖岸静静的坐一会，让辽阔的湖水稀释和承载我无尽的哀伤……目之所及的是极速退水后一片黑乎乎的湖泥，一个个被鱼鸟觅食挤成白色动图的小片小片的水塅。那个“玉鉴琼田三万顷”开阔无垠的洞庭湖呢？那个波光滟滟浮光跃金的八百里呢？往日水波簇拥一山横岱的君山岛孤独地裸露在白色的沙石上，一条浅浅窄窄如山溪小港般的湖水隐隐地在两条白色岸线中流淌。我的洞庭湖，你也在哭泣？你也象我一样为母亲流干了泪水？大湖之殇，失母之痛，教我如何走出这个苦夏悲秋！ 接下来的境况更让人始料不及。气温居高不下，太阳炙烤着大地，土地龟裂，水草枯死，湖中的苇叶象平底锅里的培根落锅便卷了起来，岸上的枫叶象烧烤架上的八爪鱼宿成一团。湖中鱼儿的骨架成了化石，蚌壳螺蛳成了雕像。深秋南飞的候鸟盘旋于干涸的洞庭湖上空迷失了方向，没有食物怎么过冬？多次人工增雨是那样的微不足道，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的力量竟然显得如此苍白和渺小！ 天呈异象，新冠肆虐三年，封控使人们生活在惆怅压抑和焦灼的情绪当中，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希望。 2022年12月，国家新冠封控政策宣布全面放开。
暖阳熏风春水动，浅草百花鸟语浓。人们急切期盼的这个春天终于到来了！ 听，仔细地听，我听到了雨水“叭嗒叭嗒”滴落在干涸的泥土上“滋滋”的声音，听到了沙漠般的河床大口咕咚咕咚汲水的声音，听到了枯死芦苇的芽笋吱吱拔节钻出地面的声音，还有好多小草娃儿正可着劲吃力拱出泥土“吭吃吭吃”的声音。当然，这个季节肯定少不了那些刚从石缝泥巴里蹦出来带着旺盛生命力此起彼伏的蛙鸣声，还有天空中三五只鸥鹭白鹤振翅翱翔欢快悦耳的呜叫声。 这是一个声音的仓库，这是一个生命的仓库，这是一首令人震撼和振奋的交响乐曲，这是一首生机勃勃的生命赞歌！ 看，她们来了，春真的归来了！她不负众望怡期而归！藜蒿、婆婆纳、蒲公英、猪泱泱、黄鹌菜、野蔷薇（刺凤子）……红的绿的蓝的黄的白的粉的紫的，目不暇接。啊呀呀！好大的阵势好美的身姿好华丽的盛装，蓬蓬勃勃浩浩荡荡地来了。
这就是洞庭湖的春，正如洞庭湖的冬一样极富个性，一个“八百里加急，一到皆繁华”“三千野花皆宠爱，春日召来共一房”。没有谁去独舞，没有谁去争宠，花开有序草长有节，因为谁都知道诺大的舞台，绽放才是春的模样。 《基督山伯爵》作者大仲马在作品里说过“人类的全部智慧就包含在这两个词里面：等待和希望”。只要懂得坚持和等待的意义，希望就一定会到来。 马上就是谷雨了。谷雨，春别也！雨生百谷，春暮夏来，谷雨是个充满希望的节气，是春天里最好的模样。我们憧憬，我们等待，我们更坚信，一个衔远山呑长江，一碧万顷浩浩汤汤千帆竞发的大湖一定会在锦秀盛夏隆重归来！归去来兮，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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