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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噶尔史完结:无尽内耗终败亡

 金色年华554 2023-04-25 发布于江西

熬茶引发的争端

乾隆帝登基之初,内部爆发了苗民起义,耗费了一年多时间,两度更换统帅,征调了五省大军,方平息了战事。小小的一场苗民起义,用兵日久,军费激增,物价日渐上扬,在西北边陲上,乾隆帝改变了雍正帝主动出击的态势,保持了和平状态。自额尔德尼召一战大败之后,准噶尔部遭到重创,与清廷达成和解,恢复贸易关系,以求恢复元气。

边境的战事停息之后,准噶尔人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复贸易。朝贡是准噶尔人进行贸易的一种方式。官方派遣的正式朝贡代表团的次数不多,无法满足民间的贸易欲望。踊跃的民间贸易团跑到边境线上,冒充朝贡团队,要求进入边境贸易。1683年,清廷命令准噶尔部,此后凡朝贡团队,都要发给印文查验,注明年月日,无印文者一律不许入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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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

朝贡团队自身也是问题繁多,1684年的朝贡团队,数量达三千人,途中滋生是非无数,此后又规定朝贡团队,进入内陆贸易者不得超过二百人。准噶尔人不吃这一套,依然派出了两千人的队伍大摇大摆入京,照样去做生意。做生意时,因为价格谈不拢,不时爆发肢体冲突,甚至闹出人命血案。1685年,一名朝贡团队成员在贸易时发生口角,打死一名商人,被依照清朝律令处斩。

到了1740年,清廷参照与俄国进行贸易的方式,规定准噶尔每四年可进京贸易一次,人数不得超过二百。至肃州贸易也是每四年一次,人数不得过百,贸易期限定为八十天。入京贸易的年份与俄国错开,以免货物囤积,导致跌价。

朝贡之外,进藏熬茶也是准噶尔人的重要贸易活动。此前由于战乱,熬茶已停止多年。至1737年,班禅圆寂,噶尔丹策凌请求入藏祭奠。此时西藏地方上相对比较平静,噶尔丹策凌的请求也无可厚非,乾隆帝许可了准噶尔人入藏,“准用百人入藏”。

1738年,清廷派出以阿克敦为首的使团,再赴伊犁,划界议和。七月四日,跨越了万水千山之后,阿克敦一行抵达伊犁。九日,阿克敦与噶尔丹策凌见面。二人上次见面还是1735年,一别经年,二人“叙寒暄甚久”。

此次会谈,噶尔丹策凌显示了充分的诚意,对于游牧边界线也不再坚持己见,愿意让步,以求和好。经过多轮谈判,双方最终达成和议,划分边界,“始定议以阿尔泰山为界,厄鲁特游牧不得过界东,喀尔喀游牧不得过界西”。此次出使,乾隆帝就准噶尔人入藏熬茶也有所指示,和约签署后,将允许准噶尔人入藏熬茶,进行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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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准噶尔人进藏熬茶途中滋事,乾隆帝派兵沿途护送,同时命令沿途官员严密监控准噶尔人,如果有变立刻调兵处理。1739年一月,噶尔丹策凌遣使入京,请求将入藏熬茶的人数从一百人增加到三百人。增加人数不仅仅是为了熬茶,更是为了扩大贸易规模。噶尔丹策凌保证,此番入藏只是为了尊崇黄教,绝不会招惹是非。乾隆帝遂许可了其请求,同时也做了仔细规划,于沿途派遣精兵护送。

入藏途中,山高皇帝远,有些地方不是官方所能控制的。如四川果洛地区,民众素来强横,常聚集千余人,持枪佩刀,靠抢劫为生。为了保证准噶尔人入藏的安全,四川总督召集当地头人训话,严令驾驭属下,不得滋生事端。此时主政西藏的颇罗鼐,也接到了防范准噶尔人的指示,为此他挑选了精壮男丁,每日里刻苦训练,做好应对准备。颇罗鼐派出精兵二十人,前往果洛,佯装巡边,以监视准噶尔人入藏,同时约束地方不安分之徒。

就在准噶尔人提出入藏熬茶时,远在伏尔加河的土尔扈特人也凑起了热闹,请求派遣使团入藏熬茶,同时派十名幼童至西藏学习经典。土尔扈特人入藏熬茶学经在历史上早有先例,本无不可。但此时土尔扈特已臣属于俄国,入藏熬茶团中必杂有俄国,清廷自然不能让俄国人随意入藏,以一窥高原生态。再者,清廷已许可了准噶尔人入藏熬茶,土尔扈特人与准噶尔人素来不和,两支熬茶团同时出现在雪域高原,若是引发冲突,不知又要生出多少是非。乾隆帝不想节外生枝,就否决了土尔扈特人的请求。

1740年,准噶尔突然又提出新的要求,原先计划从哈密、肃州一线入藏熬茶,要经过内陆,准噶尔人不习惯内陆水土,恐途中生病。准噶尔人想自备牲畜,改道经库克、沙什贸易,然后入藏。乾隆帝断然回绝了此请求,他指出,库克、沙什一路多戈壁,缺乏水草,行走困难,朕已经为你们选择了水草好、戈壁少的路线,为何还要选择危险难行之路?

乾隆帝之所以不同意准噶尔人改变路线,主要考虑的是,肃州一线是汉藏聚居区,从此路过可以避免准噶尔人与青海蒙古各部联系。且在此条线路上,乾隆帝已做了周密部署,若此时突然变更,又将消耗更多银两。

1741年正月,三百人的准噶尔使团出发,携带了两千余头骆驼,一千七百余匹马,近五百头牛,七千多只羊,及大量的皮毛、羚羊角、葡萄干等货物。四月初,准噶尔人行至东科尔(又称“丹噶尔”,意为“白海螺”,在今青海湟中县),在此地停留进行贸易。准噶尔使团被安置在东科尔城南的一个旧院子里,由清军官兵看守,准噶尔人外出时要有清兵随同。清廷也赏给每名准噶尔人牛一头,羊两只,以示天朝之慷慨。

在东科尔贸易时,准噶尔人稍不如意,就称银两、珍珠、绸缎被清兵偷窃,百般刁难。交易时,常将已交付的货物偷出藏在身上,被搜出后也不以为耻,只是嬉笑。

正当进行贸易时,准噶尔熬茶团突然请求前往塔尔寺与拉卜楞寺熬茶。这两座寺庙与蒙古王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塔尔寺更曾涉及青海罗卜藏丹津叛乱,清政府一直对其严加管理。清政府再三阻止准噶尔人前去熬茶,但熬茶团中的准噶尔人表示,若不让去熬茶就不回去了。

耐不住准噶尔人再三恳请,最后许可熬茶团前去只有两三日路程的塔尔寺熬茶,拉卜楞寺因为路途遥远,沿途又系蒙古游牧地,不准所请。五月初三,两名喇嘛带了五六十名准噶尔人前去塔尔寺熬茶,由一百名清军士兵护送。熬茶完毕后,即回东科尔,同时“先知会蒙古喇嘛暂行回避,仅留番僧”。对准噶尔熬茶团队,不但阻断其与蒙古喇嘛的联系,而且所有护送官兵严禁与其交谈,以免产生纠纷。沿途所有乞丐都被集中收容,以免影响形象。

准噶尔人在东科尔停留做生意,因开价过高,一些货物卖不出去,就将本定于五月进藏熬茶一再推迟。1738年,准噶尔与清廷进行贸易时,出于政治考虑,清廷以高价收购了准噶尔的物品,如绿葡萄,定价每斤一两五钱。结果到了1739年,准噶尔人一口气运来了一万七千斤葡萄,地方官员出面和准噶尔人谈判之后,砍价到一两一斤,也是亏得一塌糊涂。因为吃亏太多,到了1740年,与准噶尔贸易时,乾隆帝特意指示,准噶尔入内陆贸易与俄国同,每四年一次,人数不得超过二百。

此次准噶尔人以熬茶为借口再来做生意,清朝就不再由官方出面,而让商人过来谈价。商人做生意,考虑的是盈利,而不是政治了。准噶尔人此次又带了大量绿葡萄,期待着卖出一两银子一斤的好价。不料此番清朝商人对绿葡萄看也不看,一粒不收。准噶尔人急了,赶紧降价,半两一斤也行啊?仍然无人来买,最后,准噶尔人将绿葡萄以三钱一斤的价格抛售。

准噶尔人漫天开价,没人理会,商品卖不出去。准噶尔人急了,提出“贸易事小,赴藏熬茶事大”,希望不要因为贸易影响到入藏熬茶。乾隆帝吃透准噶尔人的心思,嘴上说着不能因为贸易影响到入藏熬茶,“内心仍以贸易之事为至要”。乾隆帝与军机大臣商议后,认为准噶尔人来贸易,就应该遵循市价,自行与商人商量,如果一直索要高价,则不予理睬。若要携带货物进藏贸易,也不必拦阻,只是请确定日期起程。乾隆帝的指示到了东科尔后,准噶尔人也不敢乱开高价了,随即抛售羊皮与狼皮。

七月二十一日,准噶尔熬茶团表示,本预备此月出发,但听说西藏今年早寒,所携带的骆驼不堪途中使用。故而准备贸易完毕后即回准噶尔,至于熬茶之事,“不论何年,俱可前进”。

准噶尔人突然变卦不去西藏,让清朝措手不及。从东科尔进藏,路途相对来说不是很远,且准噶尔人熬茶团中的驼马尚有膘壮者,清廷甚至表示,可以将羸弱驼马留下放牧,入藏回来后,养肥了正好带回去。

乾隆帝得知准噶尔人突然变卦后勃然大怒,责问准噶尔熬茶团头领,此事是噶尔丹策凌的意思,还是你自作主张?如果是噶尔丹策凌的意思,“即为一无定之人,朕将鄙视之”。你们回去之后,如果再申请入藏,将不会批准。

准噶尔使团领队考虑再三后回复乾隆帝,不去西藏熬茶,返回准噶尔是自己的意思,并坚持不去西藏熬茶。虽然准噶尔熬茶团坚持是自作主张,乾隆帝却认定:“此意定出自噶尔丹策凌,弹丸小部落,必无使臣不遵主命之理。”至八月二十六日,准噶尔人起程返回,十月初九抵达哈密。

熬茶团之所以突然放弃入藏熬茶返回准噶尔,是因为它已经完成了使命。准噶尔人此次进入内陆,首要目的是进行贸易。此次贸易,清朝并未由官方出面高价收购,而让商人自行谈判,导致价格“倍低于前次”。熬茶团所携带的货物中,既有噶尔丹策凌交付的货物,也有大小贵族给的货物,都想通过贸易发财。至交易时价格过低,熬茶团就将大小贵族的货物卖掉,回去也无大事,但噶尔丹策凌的货物,他们不敢自作主张、擅自处理。既然没法卖掉,入藏熬茶也无意义,不如返回准噶尔,将事情经过禀告噶尔丹策凌。此次贸易,也让准噶尔人摸清了哪些货物好卖,哪些不好卖,下次贸易时,就不再携带葡萄、羚羊角之类的物品了。

虽然乾隆帝强硬地表示,只要此次准噶尔人不去西藏熬茶,今后将不再许可他们入藏。不过对于噶尔丹策凌这样的人物,清朝还是以羁縻怀柔为主。1742年,军机大臣鄂尔泰从到京的准噶尔使臣口中得悉,噶尔丹策凌知道中国的鹰犬甚佳,一直羡慕不已。鄂尔泰就上奏,请皇帝赏赐鹰犬给噶尔丹策凌。乾隆特意加恩,赏好鹰二只,良犬二只,挑上好鹰绊、犬圈两副赏之。

到了1743年六月,准噶尔人熬茶团又出现了。此次熬茶团照例前往东科尔贸易,所携带的货物以皮类为主,如狐皮、羊皮、狼皮、豹皮、猞猁皮之类。最贵的是猞猁皮,贵的每张能卖到三两,豹皮不过一两五。交易金额为七万八千二百余两。此次交易,清朝热情款待,并以现银购买货物,使熬茶团能有银两进藏布施。

至八月十二日,熬茶团贸易结束,起程进藏。十月初三,熬茶团抵达西藏。熬茶团入藏后,先将噶尔丹策凌献给达赖喇嘛的礼物送交,又请达赖喇嘛为其父母诵经。此后熬茶团分别前往各大寺熬茶,散发银两给喇嘛。

在哲蚌寺这样的大寺,每名喇嘛给五两银子,在一些小寺则每名喇嘛给五钱。由此看来,布施多少也是根据寺庙名气的。对于熬茶团在各处的布施情况,清方做了详细记载。除了金银外,布施的物品还有刀、鸟枪、玻璃、镜子、珊瑚等。一些物品如玻璃、镜子、珊瑚之类,是准噶尔人与俄国贸易中所得。

准噶尔人非常精明,沿途跋涉之后,大量马驼倒毙,就向皇帝请求赏赐。乾隆帝特意赏马驼各三百。到达西藏的第二天,准噶尔人就称“秣马草料及柴薪全无”,再次请求赏赐,其实是请求照料马匹。天朝大国,自然大度,遂将准噶尔人入藏的马驼全部接管,派出干练可信之人,至水草肥美地方放牧,以养出肥膘。准噶尔人入藏后一边大手大脚地布施银两,一边哭穷称生活无以为继。清廷继续加以照顾,拨出银两,采购米粮给准噶尔人过冬。又指示,如果食物不足,不妨再采购牛羊、炒面、茶叶、酥油等物。为了准噶尔人入藏熬茶,清廷花费了将近五十五万两白银,包括了护送官兵的口粮,给准噶尔人的赏赐,沿途的牲畜等。

生活上可以优待宽容,政治上必须认真严格。对于噶尔丹策凌提出的,请求选带一些西藏有名望的喇嘛至准噶尔传播佛法的要求,乾隆一口拒绝。准噶尔人入拉萨后,整座城市外松内紧。可能与准噶尔人有联系的人物早被提前送出城外居住,每座重要的寺庙都有暗哨紧盯。熬茶完毕,准噶尔人被全部送回本部,乾隆帝一再嘱咐“藏地不可容留准夷一人”。

通过熬茶,准噶尔人在宗教上有了寄托,在经济上有了收获,对于乾隆帝自然心存感恩,双方关系和睦。1744年,准噶尔部大量出现天花,噶尔丹策凌畏惧不已,一路远逃至哈萨克境内躲避。噶尔丹策凌一走,有部属乘机反叛,修建堡垒,拦截过往商旅。噶尔丹策凌避过风头后,将叛乱平息,但各部已坐大,不听号令。

1745年九月,噶尔丹策凌去世,享年五十二岁,儿子策妄多尔济那木扎勒即位。

1745年,边境风云突变,准噶尔人出逃投奔清廷,称噶尔丹策凌已死。消息传到京师后,有大臣主张对准噶尔用兵,乾隆帝则认为不应乘人之危。但乾隆帝也命令臣下做好准备,预防准噶尔内部动乱。乾隆帝此时未对准噶尔用兵有着几重考虑:其一,康熙、雍正两朝对准噶尔用兵均无功而返,这不得不让他谨慎对待。其二,准噶尔部中持续不断的出逃者,表明其内部的分崩离析日益严重,待以时日再做决策,更为有利。其三,乾隆帝此时正在休养生息,需要暂时维持和平。树欲静而风不止,乾隆帝想要平静,偏偏准噶尔部波澜再起,又是一番变乱。

准噶尔的内耗

1750年春,一场盛大的围猎在即,被围猎的不是牲畜,而是人,谁将胜出?

参与围猎的有噶尔丹策凌的长子喇嘛达尔扎,作为继承人的次子策妄多尔济那木扎勒,还有准噶尔部名将小策凌敦多布的儿子达什达瓦等人。

噶尔丹策凌去世后,根据他的遗嘱,十六岁的次子策妄多尔济那木扎勒成为接班人,人称阿占汗(一说认为阿占是他的乳名)。

噶尔丹策凌有三子一女,长子为喇嘛达尔扎,次子策妄多尔济那木扎勒,幼子策妄达什,女儿为乌兰巴雅尔。喇嘛达尔扎虽是长子,但出身低贱,母亲是名婢女。蒙古部最重出身,显赫的家族背景自然会有雄厚力量的支持,在继承人竞争中容易胜出。

1750年春,阿占汗派使臣出使清朝,请求派人前往西藏熬茶。此时所请,也不是以前的三百人,“准我处每次差二三十人,往唐古忒地方四大庙及黄教各庙请安”。

此时西藏内部纷扰不已,乾隆帝怎肯让准噶尔人再去添乱。乾隆帝回复:“朕为天下主,可行之事,断无不允行者。今无故每年令二三十人前往,不惟事有不可,即照尔所请,日后又必言人少请多增人数。每年必派官兵照看尔往之人。”

若说年轻的阿占汗在与清朝打交道时表现尚可,可在内部事务上,短暂的韬光养晦之后,阿占汗露出了他的真实面目。

阿占汗虽是少年,但性情残暴,每日以斗狗为戏。辅政的一是母舅活拖洛,二是他奶妈的儿子纳庆。历来都是主少臣疑,权臣必无好下场,纳庆在1746年冬被杀死。

噶尔丹策凌最好鹰犬之嬉戏,受他的影响,儿子同样沉溺于此,不过他用来对付的是人。擒住纳庆后,阿占汗将他剥光了衣服,放出黑鹰来啄他。纳庆孔武有力,竟将黑鹰一把抓住,拧断了鹰腿。于是将木笼里关押的俄国恶犬放出,将纳庆咬死。纳庆的妻子是活拖洛的妹妹,阿占汗不放心,派手下领了二百人,将活拖洛抓住杀掉。其他可能威胁到他权势的亲戚、臣子,也被他一一处死。

阿占汗把持了权力,鹰犬之戏已经无法让他满足,遂调集了兵马,准备与俄国、哈萨克开战。边境线上乌云密布,准噶尔部内,人心惶惶。同母姐姐乌兰巴雅尔多次劝告他,阿占汗不听劝告,转而怀疑姐姐要推翻自己。

此时俄国正是女沙皇当政,阿占汗担心姐姐效法,也要做“扣肯汗”(音queen,女皇)呢。阿占汗果断下手,将姐姐送到南疆拘禁起来,此后落得个清静。

此时能与他争夺权力的,只有他的哥哥喇嘛达尔扎。喇嘛达尔扎此年二十三岁,有一千多户属民,在西南边境游牧。弟弟失道寡助,哥哥喇嘛达尔扎不得道也得了众多支持,为首的便是乌兰巴雅尔的丈夫赛音伯勒克。赛音伯勒克看着自己心爱的妻子被送去南疆囚禁,妻弟整日胡作非为,就联系了一批有实力的贵族,准备在1750年春天的围猎中,聚集人马,袭杀阿占汗,再拥立喇嘛达尔扎为新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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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瓦齐

准噶尔部落内最有实力的,一是大策凌敦多布的孙子达瓦齐,靠着爷爷奠定的地位,过着逍遥的日子,不想过多参与是非。

另一实力派则是小策凌敦多布的儿子达什达瓦,他一直看不起喇嘛达尔扎,扬言:“他是噶尔丹策凌霸占了别人的女人带来的,不是亲骨肉。”

达什达瓦得悉了这场密谋之后,将消息报告给阿占汗。阿占汗得知有人密谋反对自己后,大吃一惊,不知所措。达什达瓦经验老到,指点阿占汗,擒贼先擒王,但现在喇嘛达尔扎有了防备,不妨将这场密谋的军师厄尔锥抓住,他们就不攻自破。

厄尔锥尚在睡梦之中就被人擒获,随即快骑出动,准备将他押送至阿占汗大营,那里有俄国恶犬与黑鹰等着他下饭。这批轻骑正在驰骋时,突然后方涌出了大批骑兵,喇嘛达尔扎、赛音伯勒克亲自率领部落中的精兵追来。

一番纵横决斗之后,厄尔锥被抢了下来。喇嘛达尔扎兴高采烈,正要收兵回营时,灰头灰脸的厄尔锥却让他且慢收兵。厄尔锥认为既然密谋已暴露,大战不可避免,此时突击,趁其不备,可以一举击溃。不然待阿占汗、达什达瓦集合兵力做好准备之后,又是一场苦战。喇嘛达尔扎、赛音伯勒克听了后都点头称是,快骑出动,直扑阿占汗大营。

阿占汗拿着肉块正在喂食恶犬,毫无防备的大营就被奔涌而来的甲士冲破。达什达瓦想骑马出逃,却被擒下。

盘腿坐在父亲昔日的大帐内,喇嘛达尔扎猛喝了一口马奶酒,看着被绑来扔在地上的弟弟与达什达瓦,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赛音伯勒克想着帮达什达瓦求情,到底他是英雄小策凌敦多布的儿子,饶他一命可以收买人心。至于残暴的妻弟,则随他处置了。喇嘛达尔扎走到达什达瓦身边,用小刀割开他的喉管,看着鲜血汩汩地流出。阿占汗看了哥哥此举,吓得浑身发抖,喇嘛达尔扎也不多话,将他挖去双目,然后嘱咐手下,将他送往阿克苏囚禁。

新台吉喇嘛达尔扎的毒辣手段让人胆寒,也有人不畏惧他。

喇嘛达尔扎掌权之后,将达什达瓦的部落分割,其中有不堪被分割的萨喇尔,率部出逃,投奔清朝。喇嘛达尔扎就命达瓦齐追击萨喇尔,再杀掉达什达瓦的儿子以绝后患。达瓦齐是“很有根基,很有力量的人”,他的祖父大策凌敦多布战功赫赫,是草原上的大英雄。达瓦齐也是准噶尔部巴图尔珲台吉的直系子孙,认为自己可以继承汗位。

达瓦齐不理会喇嘛达尔扎的命令,在自己的领地上过着快活的日子,放纵萨喇尔出逃清廷。萨喇尔逃至清廷后,将准噶尔内乱的情形全数汇报,使得清政府了解到其内部虚实。萨喇尔也备受重视,被赏为散秩大臣,所带来的人口安插在察哈尔地方,并赏给牲畜等物资,由萨喇尔管理。达什达瓦的儿子在此后的战事中死去,遵照蒙古人不为难女人的习俗,他的妻子被放过,领着五千户在伊犁河畔游牧。五年之后,她带了自己的人马,投奔清廷。

准噶尔部虽然内部纷乱,可对贸易的渴望却未曾停止过,准噶尔迫切地需要贸易,以获得现银,支持内部争斗。乾隆帝也发现了这一点,即准噶尔内部越是纷乱,从事贸易的欲望就越强烈。1750年,准噶尔人涌至边境贸易。九月,陕甘总督尹继善提议,限制贸易规模,羊不得超过三万只,各类皮草不得超过三万张,牛马不得过一千头,总价不得过七万两。乾隆帝指示,此年可以从宽交易,此后如果多带货物,则不准入境。

喇嘛达尔扎成为新台吉后,秉持了以往头领们对俄国的强硬政策。他派出使臣前往俄国,抗议沙俄在额尔齐斯河上修建军事要塞,要求拆掉要塞,归还被扣押的准噶尔人。喇嘛达尔扎又向哈萨克汗的女儿求婚,以结成联盟。哈萨克汗同意了这桩婚事,只是因为女儿得病去世,才未能成功。这门婚事让俄国很是紧张,唯恐两者联合起来,所幸未能成功。出于对喇嘛达尔扎的不安,俄国人开始寻觅可以扶持的对象。

就在准噶尔部内讧不已时,一个人物走上前台,此人来历颇为传奇。

当年准噶尔部策妄阿喇布坦为夺取西藏,曾引诱和硕特部拉藏汗的长子噶尔丹丹衷从拉萨来伊犁,与自己的女儿成亲。在谋取西藏失败后,策妄阿喇布坦杀掉噶尔丹丹衷,将女儿改嫁到辉特部。不料女儿此时已怀孕,生下了噶尔丹丹衷的遗腹子,即阿睦尔撒纳。

1722年,阿睦尔撒纳出生时,满身鲜血,当时人皆云其为复仇而来,后来果然导致了准噶尔部的覆灭。阿睦尔撒纳成人后,继承了辉特部,也加入了准噶尔部争雄的行列(自土尔扈特部西迁伏尔加河后,辉特部取代土尔扈特成为卫拉特四部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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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睦尔撒纳劝告达瓦齐,你的好友达什达瓦之子也被杀掉了,恐怕你也逃不过,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孤注一掷,推举新的台吉。二人准备拥戴噶尔丹策凌的幼子策妄达什为准噶尔台吉,参与密谋的还有和硕特部台吉班珠尔,班珠尔是阿睦尔撒纳同父异母的哥哥,是噶尔丹丹衷的儿子,继承了和硕特部。

阿睦尔撒纳的密谋被喇嘛达尔扎发觉,提前下手将弟弟策妄达什抓捕拘禁,不久将幼弟诛杀。部落内的残杀使准噶尔人都不寒而栗,祈祷着有人能收拾乱局。据俄国人的情报:“除了喇嘛达尔扎的同伙外,所有平民情绪激动。全准噶尔都倾向于达瓦齐。”

喇嘛达尔扎暂时没有动手除掉达瓦齐,一则因为达瓦齐实力较强,二则因为远征需要做点准备。到了1751年秋,喇嘛达尔扎命达瓦齐前来议事。

达瓦齐知道其中有诈,不肯离开自己的游牧地。达瓦齐对来请自己的使者道:“这分明是你们骗我去害我。”达瓦齐扬言,要喇嘛达尔扎的四名亲信大臣(宰桑)过来做人质,自己才肯去伊犁。

喇嘛达尔扎愤愤不已,派厄尔锥带了一万人去讨伐。喇嘛达尔扎出兵的消息被人迅速通报给了达瓦齐。

达瓦齐乱了阵脚,与阿睦尔撒纳、班珠尔、沙克都尔、车凌、达什等人商议之后,决定投奔清朝,于1752年九月二十六日出发。此事又被达什、沙克都尔泄露出去,喇嘛达尔扎派兵追来。沙克都尔是阿睦尔撒纳辉特部继父的儿子,这次出卖了兄弟。达瓦齐提前行动,途中虽将追兵击溃,可喇嘛达尔扎已在前往清朝的道路上布置了重兵。无奈之下达瓦齐只好带了一百多人,与阿睦尔撒纳一起投奔哈萨克的阿布赉汗。

哈萨克此时分裂为大中小三帐,大帐占据了哈萨克草原的东部,中帐占据了中部,小帐占据西部,阿布赉汗统领中帐哈萨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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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4年,阿布赉汗的父亲在与准噶尔人的战斗中战死,此年阿布赉才十三岁,被一名仆人带着逃了出来。父亲战死后,那些显赫的亲戚无人关照阿布赉,他一度落魄,靠放牧为生。成年之后,阿布赉参军,靠着战功逐渐崛起。在频繁的战事之中,阿布赉先后被柯尔克孜人、准噶尔人俘虏,靠着好运得以逃脱。成为哈萨克中帐的领袖后,阿布赉利用各种机会,打击世仇准噶尔。对于达瓦齐、阿睦尔撒纳,阿布赉汗认为奇货可居,加以收留,以资利用。

喇嘛达尔扎取胜后,将阿睦尔撒纳的部众及领地的一半分给了他的兄长沙克都尔,又将达瓦齐的家眷全部送去伊犁,预备擒获达瓦齐后一起处死。达瓦齐手下以回族人为主的贸易团队则被他吞并。

喇嘛达尔扎对于达瓦齐、阿睦尔撒纳二人颇为忌惮,只要不把他们二人杀了,总是感到不安全。喇嘛达尔扎派出的使者抵达骁勇的哈萨克人营地,向阿布赉提出了引渡要求。阿布赉汗的回复是:“即使是逃离主人的狗,也禁止引渡,这是哈萨克人的习俗。”

还没等要回这二人,喇嘛达尔扎就在此年派兵攻打更难招惹的柯尔克孜人。据在喇嘛达尔扎身边的俄国人观察,准噶尔人不相信好战好杀的喇嘛达尔扎能统治多久。

喇嘛达尔扎做了台吉后,在1750年春派出使团前往清廷,以准噶尔部内到西藏进修过的喇嘛已快死光为由,请派出喇嘛赴西藏学经。乾隆帝则回复,至藏学经,事不可行,要学经,可选聪慧喇嘛十人或二十人至京师学习。此年准噶尔部派出以回族人为团长的四百人贸易团,带了马匹牲口四万余,浩浩荡荡行至边境,请求贸易,因为超出规定数字甚多,被清廷赶了回去。至年底,准噶尔又派出贸易团队至边境,再三恳求贸易。查验之后,发现准噶尔人这次携带的货物在清方规定的数字之内,态度较为恭顺,清方遂许可了贸易。

1752年春,喇嘛达尔扎再派使团入京,申请派出熬茶团队入藏,请达赖派出高僧到准噶尔,又向乾隆帝索取出逃的萨喇尔。三项请求,乾隆帝一个也没答应。乾隆帝命令在西藏至准噶尔的要道驻以重兵,又秘密从黑龙江调遣精兵三千至西北边境线上,防止准噶尔人生乱。为了保护驻扎在库伦的哲布尊丹巴,下令喀尔喀部出兵四千,在库伦附近驻扎。

九月,喇嘛达尔扎派赛音伯勒克、讷默库济尔噶勒,带领三万人攻打哈萨克。哈萨克人无奈,遂决定交出达瓦齐、阿睦尔撒纳二人,以免战端。

哈萨克部落中有名小头目与达瓦齐相好,就将此事告知,达瓦齐、阿睦尔撒纳带了一百多人出逃。俄国人对于出逃到哈萨克的达瓦齐、阿睦尔撒纳倒是很感兴趣,派人到哈萨克接近二人,企图将他们诱至俄国境内,作为干涉准噶尔的筹码。只是俄国人到达哈萨克时,达瓦齐、阿睦尔撒纳已逃走。清朝此时也得到了二人即将前来投奔的消息,乾隆帝已经做好了准备,将热烈地款待二人。

二人一路逃回塔尔巴哈台,此处是阿睦尔撒纳属部的游牧地。阿睦尔撒纳收回了自己的人马,又将沙克都尔及其一家全部杀光。此时二人何去何从,是投奔俄国,还是投奔清廷,抑或直扑伊犁?

雪中奔袭伊犁

阿睦尔撒纳夺回塔尔巴哈台营地后,提出立刻出动,偷袭伊犁。达瓦齐胆怯,认为该出逃投奔清朝。阿睦尔撒纳列举达瓦齐的祖父大策凌敦多布当年千里奔袭拉萨的例子,使达瓦齐精神一振。祖先的威名可不能在自己手里给丢了,草原上的骏马越跑越快,刀越磨越锋利,后世的子孙越战越强。阿睦尔撒纳、达瓦齐遂凑了千余名精壮士兵,雪夜奔袭伊犁。

对于阿睦尔撒纳,准噶尔人怀有敬惧之心,传说他出生时双手带血,生来就是为了复仇。可处死他父亲的外公策妄阿喇布坦早已经去世,舅舅噶尔丹策凌也死了,上代人的恩怨已经过去,这代人也无从寻觅仇家。孤军前往伊犁,除了恶劣的天气、难行的山路,在伊犁城外还有喇嘛达尔扎部署的军队,这是一场充满危险的豪赌。

1752年底,奇兵突入伊犁。

伊犁河谷的冬季白雪皑皑,险峻的转山弯道一重又一重,远远地能望见雄伟的“固尔扎都纲”。噶尔丹策凌时期,在河谷边修建了雄浑的喇嘛寺庙,达瓦齐祖父大策凌敦多布抢夺来的金银宝器,也被供在庙中。此后喇嘛们有了固定的居所,不必在帐篷中礼佛,也免去火灾之虞。寺庙称为“固尔扎都纲”, “固尔扎”蒙语之意为羚羊或马鹿,在口语中被用来指代伊犁,“都纲”则在藏语中有大殿之意。

从塔尔巴哈台到伊犁的要道上,喇嘛达尔扎派了四名宰桑驻防,想过去也要费些功夫。四名宰桑有二人想投靠达瓦齐,有两人则忠于喇嘛达尔扎。想投靠达瓦齐的两名宰桑杀掉了另外两名宰桑,使前往伊犁的道路上再无阻碍。

达瓦齐、阿睦尔撒纳突然出现在伊犁,让正搂着美娇娘就着火炉饮酒的喇嘛达尔扎吃了一惊。不过定下心之后也不担心,这两人过来拼命也没多少人马,等把这两人活捉了,弟弟阿占汗的恶犬还可以饱餐一顿。达瓦齐领了兵,进到伊犁游牧地时已是汉历腊月。喇嘛达尔扎营盘扎得牢固,派了亲信把守,也不急着与达瓦齐开战。就这样对峙了几天,达瓦齐开始忧心忡忡,喇嘛达尔扎营内粮草充足,拖上些时日不是问题,自己孤军突入,粮草不足,耗不起时间。阿睦尔撒纳派了手下,想联系内应,却没有成功,也无计可施。正束手无策时,喇嘛达尔扎身边突生变故。

准噶尔大小贵族每年都要派人到边境贸易。准噶尔人上马征战是把好手,到边境和商人谈生意却不行。做生意,南疆回族人是一把好手,与俄国、哈萨克、布鲁克,甚至更远地方的人做生意,大大小小的贵族身边都有以回族人为主的贸易团,专门至各处从事贸易。

上次喇嘛达尔扎攻破达瓦齐营地,将他的贸易团全部抓了送来伊犁,就是想为己所用。回族人虽然被准噶尔灭了国,可靠着做生意的本事,照样生活富裕,不管谁做了头领,都离不开回族人。这次达瓦齐领兵打了过来,回族人却是忧虑重重。喇嘛达尔扎残暴好战,这让回族人很是不满,回族人头目与在伊犁的回族人商议后决定:“不能为了他一个,苦了众生。”

腊月二十一日(1753年1月24日),回族人将喇嘛达尔扎生擒送给达瓦齐。喇嘛达尔扎当即被阿睦尔撒纳杀掉,各部都拥戴达瓦齐为新台吉。准噶尔部的大小贵族虽然不满于喇嘛达尔扎,总不好将他擒拿送给达瓦齐。由回族人出面,早日摆平乱局,各自安心。只是没人能料到,这黑胖粗大的达瓦齐成为珲台吉后暴虐程度丝毫不输于阿占汗、喇嘛达尔扎。

1753年二月,乾隆帝很是狐疑地对军机大臣道,去年喇嘛达尔扎派人申请去西藏熬茶,朕没有同意。一年多以来没看到喇嘛达尔扎派人入境,是不是在图谋不轨?或已派人潜伏入藏,也未可知。乾隆帝一度考虑,如果五月准噶尔人还没有使团派出,就让熟悉边境情况的官员至哈密一线刺探情报。

至六月,乾隆帝得到情报,“达瓦齐承袭台吉”。另有消息称,达瓦齐已遣使前来,乾隆帝指示,如果进行贸易,则人数、货物要参照以往惯例,严加管理。新的台吉达瓦齐,将为清准关系带来怎样的影响?是战争,还是和平?

阿睦尔撒纳降清

成功偷袭伊犁之后,为表示感谢达瓦齐将自己原先被抢走的人马与游牧地都赏给了阿睦尔撒纳。喇嘛达尔扎的亲信,“也有杀了的,也有看守的,并发往别处去了”。赛音伯勒克不愿意听从达瓦齐的指挥,被送往叶尔羌偏僻地方囚禁。达瓦齐成为新台吉后,喇嘛达尔扎的旧臣多遭诛戮。人们哀怨地发现,赶走了鹰,迎来了狼,驱走了狼,又来了虎。“达瓦齐不是正经主儿,人心离乱得很,里头的喇嘛也都不服,又与哈萨克、布鲁特家打仗。”

在连续出了巴图尔、僧格、噶尔丹、策妄阿喇布坦、噶尔丹策凌这样雄才大略的人物后,准噶尔部的气运已被耗尽。此后统领部落的是残暴好杀之徒,在无尽内耗中消磨气数。

1753年,大臣舒赫德建议派人前往伊犁修好,乾隆帝斥责他道,所谓派使修好,殊为不晓事体。之前止兵修好,遣使谈判,那是与噶尔丹策凌修好而已。达瓦齐系别支,胆敢作乱弑君,自立为台吉,本当兴师问罪,但我大国无乘内乱兴师之理,怎么能遣使修好?至于与准噶尔的贸易,此年有大臣请遵循往日惯例,照常进行。出于对达瓦齐篡位的不满,乾隆帝下令不准进行贸易,并称以往是与噶尔丹策凌及他的两个儿子贸易,“今达瓦齐非其族类,乃由弑夺所得,且达瓦齐并未遣使请安奏明,何得循往例?”

准噶尔连年内乱,导致卫拉特各部及回族人纷纷迁入内陆避祸。对前来投奔的准噶尔人,前方的安西提督王进泰,以哈密毗邻准噶尔,加以收容会生是非为由,下令将大批想内附的准噶尔人拦阻在边境外,又将马匹器械扣留。十二月,乾隆帝批示,以往噶尔丹策凌的两个儿子成为台吉,朕还允许贸易,遣回逃人。现在达瓦齐是篡位之人,属下投诚过来,自当收留安置,何必阻拦在边境外?如果准噶尔出兵来追,即当严守边境,不得令追兵入境,如果胆敢硬闯就扣押下来。至于将人阻挡在边境外,又扣留马匹器械,“非推诚布公之道”。

达瓦齐上位后,终日饮酒,四处征伐,使得准噶尔部怨声载道。达瓦齐出兵与小策凌敦多布的孙子讷默库那济尔噶尔交战,并威胁杜尔伯特部车凌出兵助战。车凌惶恐不安,就率领部落于1753年十月投奔清朝,投诚人口共计三千一百七十七户,其中还包括了往日战争中被俘的五十名清军绿营兵。但车凌并非善类,出逃途中不停劫掠,招惹了不少是非。

达瓦齐手下骁将玛木特的部落也被劫掠,玛木特的妻儿被抢走。玛木特一路追击车凌,至边境线上也不停下,冲入清朝境内。乾隆帝得悉后大怒,认为边关将领没有加以围剿,丢了清朝脸面,将前方将领达青阿降职。次年达青阿用计,擒获玛木特,乾隆帝认为胜之不武,难以服人,下令将他放了。

杜尔伯特部此次来投清的贵族,有车凌、车凌乌巴什、车凌孟克,故称三车凌。三车凌降清之后,1754年五月,乾隆帝在承德避暑山庄万树园设宴款待,隆重招待了十一天,赐宴八次。接见三车凌时,乾隆帝趺坐在由十六人抬着的紫檀雕花步辇上,威风凛凛,气态昂然,此年他四十四岁,正当年富力强。接见三车凌时,乾隆帝与他们就准噶尔部内乱的情况做了详细了解,坚定了用兵的决心。

接见时,乾隆帝封车凌为亲王、车凌乌巴什为郡王、车凌孟克为贝勒。三车凌目睹了乾隆朝的盛大景象,无不瞠目结舌,皇室富贵、奢华的生活,岂是蒙古高原的苦寒日子所能比的,也更坚定了他们追随天朝大皇帝的决心。不过从流传下来的《万树园赐宴图》中可以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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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接见的“准夷”中,多数人在大皇帝的天威之下,没有循规蹈矩、垂手跪立,而是窃窃私语、东张西望,心里不知是向往草原上的劫掠生活,还是迷恋这天朝的奢华。

此前来投奔的喀尔喀蒙古各部不通礼节,招惹出不少是非。清朝曾派出所谓“教养人员”前往蒙古各旗教导礼仪。此次三车凌来投奔,乾隆帝着急接见,尚来不及教导礼节,也就出现了画中景象。

借拥立之功,阿睦尔撒纳开始扩张势力。阿睦尔撒纳野心勃勃,狡黠过人,一直想一统卫拉特四部。阿睦尔撒纳本是和硕特部首领拉藏汗之孙,成长在辉特部,成为辉特部台吉。在达瓦齐成为准噶尔台吉之后,阿睦尔撒纳又攻袭杜尔伯特部,杀死杜尔伯特部台吉,他的老丈人达什逼迫妻弟依附于自己。阿睦尔撒纳的同父异母哥哥班珠尔又是和硕特部台吉,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他能控制和硕特部。准噶尔四部中,阿睦尔撒纳控制了三部,自恃实力雄厚,瞧不起无能的达瓦齐,二人关系破裂,内战又起。

1753年十月,阿睦尔撒纳派了十名属下去伊犁送口信。阿睦尔撒纳对领队的巴牙儿嘱咐道:“你见了达瓦齐就说是我说的,好酒要少吃,不可听底下人的话,将阿拉台一带地方拨给我管。”这十人到了伊犁,将话传达,达瓦齐听了大怒,将这十人抓起来关押。到了十一月,达瓦齐发兵,向阿睦尔撒纳宣战。

赛音伯勒克的父亲额林沁在儿子被流放到叶尔羌后,带兵投奔了哈萨克的阿布赉汗。听说阿睦尔撒纳与达瓦齐开战,就率兵前来帮助阿睦尔撒纳。阿布赉汗也出兵进至准噶尔西部,迫使达瓦齐分兵助守。伊犁的喇嘛也不满于达瓦齐,纷纷扬言要将他擒了送给阿睦尔撒纳。开战之后,达瓦齐三战三败,看似山穷水尽走投无路。

清廷对准噶尔的情报工作一直在边境线上开展。策楞担任定边副将军,刺探到帮助阿睦尔撒纳的五万名哈萨克士兵已经撤回的情报。乾隆帝看了奏报后却骂道:“俱属荒唐,全不可信。哈萨克各为生理,并无总统之人,无论如何不能聚兵至五万之多。”由于地理的隔阂,初期清朝对于哈萨克人的了解有限,并且还是间接地通过准噶尔了解到的。康熙年间,策妄阿喇布坦向康熙帝陈述了哈萨克人杀掉自己使团五百人,抢劫准噶尔属民,这才有了哈萨克人骁勇善战的印象。至乾隆帝时,对哈萨克的了解已较多,故而能判断哈萨克分裂之后,难以凑到五万之兵。

1754年五月初四,乾隆帝预备用兵伊犁。“自达瓦齐篡位以来,众夷猜疑,阴怀叵测,将来必滋扰生事,不得不先为防范。”此时准噶尔人内附者众多,可以用来作为攻击主力。“朕意机不可失,明岁拟欲两路进兵,直逼伊犁。从前数十年未了之局,朕再次思维,有不得不办之势。”

此时貌似山穷水尽的达瓦齐却得到了天山南路贵族的支持,重整兵马。1754年六月,达瓦齐击败阿睦尔撒纳。此战中,达瓦齐手下猛将玛木特立下大功,冲锋陷阵,无人能挡。1754年冬,战败后的阿睦尔撒纳带了自己的妻弟杜尔伯特部台吉纳默库,和硕特部台吉班珠尔,三个部落共计两万五千余人降清。七月初六,阿睦尔撒纳抵达喀尔喀边境线,请求内附。

对于投奔过来的阿睦尔撒纳,乾隆帝极为欢喜:“阿睦尔撒纳乃最要之人,伊若来降,明年进兵,大有裨益。”与此前投奔来的卫拉特各部贵族相比,阿睦尔撒纳的出身最为显赫,背景最为复杂,实力最为强大,能力也最为出众,乾隆帝对他有惺惺相惜之感。乾隆帝兴高采烈地告诉军机大臣们,只要阿睦尔撒纳过来投诚,那么“即为朕之臣仆”。

阿睦尔撒纳刚来降时,时任参赞大臣的舒赫德认为此人不可信任,将来必要反叛,请乾隆将他软禁,并将其部移居远处。不料此时乾隆对舒赫德的建议大为恼火,加上舒赫德处理前方事宜时屡与乾隆帝发生分歧,乾隆帝就将他降职处分。

不久定边左副将军策楞又提出意见,不可将阿睦尔撒纳安插在乌里雅苏台附近。此处是通往准噶尔的要道,若安插在此,明年用兵伊犁一事,不可避免地要被泄露。他的用意还是将阿睦尔撒纳的家眷安置到可以控制的地方去。

乾隆帝看了奏折大为不满,训斥他:“阿睦尔撒纳系远方新归之人,岂有将伊妻子分散之理?此必舒赫德意见,策楞附会而已。此事策楞、舒赫德不知是何居心,乖张谬戾,实为朕所不料。”下令将阿睦尔撒纳妻子一家送到乌里雅苏台地方游牧,以合家团聚。

阿睦尔撒纳前来投奔时,曾进献了九门火炮,策楞收下了。乾隆帝知道后,指责策楞,这是人家在表忠心,不让我们怀疑,你怎么能收下呢?乾隆帝又向阿睦尔撒纳献殷勤,“此项炮位,仍留在尔处备用”。

乾隆帝对阿睦尔撒纳是期待已久,此前达瓦齐、阿睦尔撒纳出逃哈萨克时,他得到报告,称二人即将来投,已下令做好迎接准备。乾隆帝曾发出指示,对二人携带来的部众“给予口粮及骑驮牲口,量为接济”。只是二人在哈萨克杀了个回马枪,雪夜奔袭伊犁,击杀喇嘛达尔扎,就无投奔天朝的心思了。

此次阿睦尔撒纳来投,乾隆帝是何其激动,待他是何其之厚,赏赐是何等之丰。阿睦尔撒纳所部暂时在水草丰茂的乌里雅苏台(今蒙古国扎布哈朗特)游牧。阿睦尔撒纳被封为和硕亲王,纳默库、班珠尔被封为多罗郡王,其他同来归降的大小头目,各有封赏。

阿睦尔撒纳部缺少衣服,乾隆帝立刻命人从张家口采办了三千件皮袄送去。若缺粮草,立刻命人从陕西采办米粮,如果来不及,则立刻命人从张家口买了送去。乾隆帝又派亲信去安慰阿睦尔撒纳,“大皇帝念尔初到劳苦,暂为安息”,待休息好了,再来热河相见。

达瓦齐手下大将玛木特看到投奔清廷有这么多好处,也在入冬后率部投奔,被授以内大臣职。

1754年十月,乾隆帝决定对准噶尔用兵。

此次用兵主要考虑到,一是准噶尔部长期内耗,实力不振。二是大批准噶尔人投奔清廷,这些人对达瓦齐痛恨在心,又熟悉准噶尔地形,可用作攻击达瓦齐的前锋。三是边疆长期内乱,大批部落出逃,造成了边境上的无数纷扰,故而需一劳永逸地解决边疆问题。乾隆帝改变往日的战略,决定“以夷制夷”,然后将车凌、阿睦尔撒纳分别加以安置,稳定边疆。

针对出兵准噶尔,乾隆召集满汉王公大臣商量。在会议上,出于康熙、雍正两朝用兵多次,仍未能解决准噶尔部的现状,大多数王公大臣不主张用兵。但军机大臣傅恒力主用兵,认为准噶尔部经康、雍两朝未能解决,始终是心腹大患。此时适逢准噶尔内乱,又有大批准噶尔人来投奔,应抓住时机,当机立断,立刻用兵。乾隆帝也同意傅恒的意见,决定对准噶尔用兵。

至于此次用兵的理由,则是达瓦齐并非噶尔丹策凌的后裔。乾隆帝在诏书中声讨了达瓦齐辜负噶尔丹之恩,断其后嗣,夺其基业,“朕尚为不平”。其实,准噶尔的内乱与清廷何干呢?再说,噶尔丹一系与清皇室堪为世仇。现在乾隆帝挺身而出,说要为噶尔丹策凌复仇,估计乾隆帝自己也不信这套说辞。

乾隆帝决定在十一月初九大祀典礼之后前往热河,命阿睦尔撒纳先到避暑山庄等自己。从京师到避暑山庄,沿途本来停息六站,为了二人早日见面,乾隆帝命人改作三站。得知乾隆帝要召见他,阿睦尔撒纳驰马三日,飞赴热河避暑山庄。

在避暑山庄,阿睦尔撒纳见到乾隆,行蒙古式抱见礼,乾隆帝从容应对,并一起较量了骑射功夫。乾隆帝用蒙古语询问了准噶尔内乱经过,并就进军伊犁听取了阿睦尔撒纳的意见。阿睦尔撒纳就乾隆帝秋季用兵的计划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一般认为,秋高马肥,利于用兵,阿睦尔撒纳则认为,“我马肥,彼马亦肥”,不若改在春季用兵,乘其不备,且不能远遁,可一战取胜。乾隆帝听取了他的意见,改变了用兵的时间。宴席结束后,阿睦尔撒纳对乾隆帝极为叹服,惊叹道:“真天人也。”

从避暑山庄到京师,乾隆帝频繁宴请阿睦尔撒纳,二人情谊日渐深厚。然而,阿睦尔撒纳终究是山野猛虎,草原雄鹰,而不是皇帝的笼中臣仆。

格登山勒铭

1755年二月,清军出兵,直指伊犁。此次用兵,以卫拉特蒙古兵为前锋,喀尔喀兵出动两千五百人,绿营兵出动六千人,满洲兵也不多用。

清军兵分两路。北路以班第为定北将军,阿睦尔撒纳为定北左副将军,统领六千卫拉特兵为前锋。西路以永常为定西将军,萨喇尔为定西左副将军,统领三千杜尔伯特部兵为前锋。主力与前锋之间相隔数日路程。

投清的勇将玛木特也受命参加远征,担任北路参赞大臣。出征前,玛木特对乾隆帝道:“阿睦尔撒纳豺狼也,虽降不可往,往必为殃。”此时乾隆帝与阿睦尔撒纳正打得火热,哪里听得进别人的劝谏,反而认为玛木特“与倾心降服者不同”,对他极不信任。

阿睦尔撒纳对于这名曾击败自己的勇将是十分忌惮,上奏乾隆帝,以赶不上北路军为由,想让玛木特留在京师。乾隆帝表示,玛木特去不去无关紧要,若是他到了北路军,就让他留下好了。玛木特一路狂追,最终还是赶上了北路军前锋,让阿睦尔撒纳颇为郁闷。

乾隆帝让卫拉特各部打前锋,就是要发挥其战力,为此特意将主将、副将分开。乾隆帝的考虑是,一旦主将、副将合在一处,则众人只知有主将,不复知有副将,阿睦尔撒纳的用途就会下降。以熟悉草原情况的卫拉特兵打前锋,可以让其自相残杀,又可减少后勤供给。如果卫拉特部在前受阻,再出动后方清军主力坐收渔翁之利。可出兵之后,定西将军永常想抢夺战功,急着追赶前锋。乾隆帝见他不能领悟自己的安排,斥责他草率,将他调回肃州。

阿睦尔撒纳、萨喇尔担任前锋,沿途仍使用所部原先旗帜。就旗帜问题,阿睦尔撒纳曾和乾隆帝有过沟通,认为使用原先的旗帜,可以吸纳旧部前来归降,故而不用清军旗帜。

此次出征,一路长驱直入,基本上做到了兵不血刃。阿睦尔撒纳带兵前行,一路上各部不断归降。准噶尔部看到阿睦尔撒纳得到清廷全力支持,知道达瓦齐必败,也就归附了阿睦尔撒纳。对于来降的准噶尔各部大小头目,清廷根据其实力、名望,分别予以封赏。

达瓦齐也探听到了清朝要用兵的消息,但他以为要在青草长出后才开战,每日照常饮酒,也不做任何准备。进军神速的清军很快进入伊犁,惊慌失措的达瓦齐率领近万亲兵退守伊犁南部的格登山,依山扎营,准备做最后的血战。

达瓦齐的最后努力,被二十五人轻松击溃。

五月二十三日夜,清军派出以阿玉锡为首的三名准噶尔军官,带领二十二名准噶尔降兵前往格登山查探山路,以备天明时进攻。不料此二十五人乘夜色直扑达瓦齐大营,纵横决荡,来回冲击。达瓦齐军不战自溃,彼此践踏。至黎明时,有七千人投降。

阿玉锡本是准噶尔部的一名低级军官,因为犯了罪,要被处以断臂的酷刑,于是徒步跋涉,投奔清军。萨喇尔内附之后,知道阿玉锡的骁勇,将他推荐给乾隆帝担任侍卫。此年一起出征,立下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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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瓦齐带了两千余残兵,往天山南麓逃窜。六月初八,乌什城城主霍集斯带了牛羊,捧着美酒,去迎接达瓦齐,请他入城暂住。霍集斯兄弟四人,在南疆能呼风唤雨,都是达瓦齐一手扶持起来的。达瓦齐认为霍集斯不会背叛自己,入城后烹酒煮羊,喝得烂醉如泥。伏兵涌出,达瓦齐当即被捆绑了起来,他儿子还没醉倒,用刀刺伤一人方被擒下。

格登山之战中,清军意外地拿获了一个逃窜已久的敌人,这就是原青海和硕特部亲王罗卜藏丹津。罗卜藏丹津于1724年在青海发动叛乱,失败后逃往伊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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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追索他,雍正帝发动了远征准噶尔的战役,却未能将罗卜丹藏津拿获。不料二十六年后,雍正帝的儿子乾隆帝最终将这个宿敌擒住。

雍正朝战事中,被俘虏的满洲、蒙古、绿营兵丁此次也全部被释放。

十月十七日,达瓦齐被解送北京,得到乾隆帝特赦,被封为亲王,又将宗室女许配给他为妻,后终老于京师。罗卜藏丹津也被乾隆帝免除死罪,并赏给房屋,授其二子为侍卫,老死于北京。

过惯了草原快马飞鹰生活的达瓦齐,在京生活百无聊赖,每日无聊时,就驱赶鹅鸭到池塘中。据当时人记载,达瓦齐“体极肥,面大于盘,腰腹十围,膻气不可近”。达瓦齐虽然长得肥胖,体味浓烈,倒也乖巧。一次乾隆帝木兰行猎,下马时没有座椅,只好站着等候。扈从的达瓦齐捧出一堆落叶,请乾隆帝坐上休息,“上大笑,赏银币以宠之”。

格登山大破达瓦齐的阿玉锡,回京之后,受到乾隆的接见,封为散秩大臣,列入平准五十功臣,画像悬于紫光阁。此后又由郎世宁为他专门作《阿玉锡持矛荡寇图》,此图现存台北故宫博物院。乾隆帝还特意作《阿玉锡歌》,表其功绩,“神勇有如阿玉锡,知方亦复如报恩,今我作歌壮声色,千秋以后斯人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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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克伊犁后,乾隆帝龙颜大悦,阿睦尔撒纳赏亲王双俸,玛木特只是晋封为三等公。乾隆帝在给班第的密旨中,认为玛木特背后揭阿睦尔撒纳的短,见面时又加以迎合,多半是年老昏聩,不可信任。“玛木特系一狡猾之人,其行为更可不必深论。”阿睦尔撒纳与玛木特,到底谁更狡猾?谁会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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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外狼之死

“功如彭宠辽东豕,心是温禺天外狼”,乾隆帝愤愤地写下诗篇,诅咒历史上那些忘恩负义、背叛主子的逆贼。在乾隆帝的心中,阿睦尔撒纳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号大逆贼。

用兵伊犁之前,乾隆帝就已和阿睦尔撒纳将话挑明,战事平息之后,将分封卫拉特四部,不会让你一人总统四部。一路上阿睦尔撒纳招兵买马,收容旧部,扩充实力,并对乾隆帝道:“卫拉特四部如果没有总统之人,人心不一,恐怕又生变乱。”建议平定伊犁后,选择一名能让四部心服者,统领四部,实际上是毛遂自荐了。

达瓦齐被擒往北京,阿睦尔撒纳进驻伊犁,独断专行,任意杀掠。他是乾隆帝封的亲王,却不穿清廷赐给的官服,不用清廷所颁副将军印,私自使用噶尔丹策凌小红钤记。阿睦尔撒纳派出党羽到天山南北、青海各地活动,又与西藏喇嘛勾结,预备统一准噶尔四部。

平心而论,乾隆对阿睦尔撒纳不可谓不厚,授其双亲王。比较起来,进军伊犁的其他将领,没有任何人有这样的待遇。班第、萨喇尔立下了汗马功劳,但只封了公爵。原两江总督鄂容安没有任何奖励,永常也没有任何封赏。喀尔喀亲王额琳沁多尔济帮助征集了三万匹马,一路行军至伊犁,乾隆帝一句嘉奖的话也没有。

清军撤走后,在伊犁的大臣有定北将军班第(原军机大臣),定边右副将军萨喇尔,西路军参赞鄂容安(原两江总督),喀尔喀亲王额琳沁多尔济,科尔沁亲王色布腾巴勒珠尔,内大臣玛木特。科尔沁亲王色布腾巴勒珠尔是乾隆帝第三女的额驸,地位尊崇,此次到了伊犁却和阿睦尔撒纳勾结,又与班第不和,事事为难班第。

班第将阿睦尔撒纳在伊犁的所作所为密报给了乾隆帝,乾隆帝看了之后,却给了模棱两可的回复。一方面,他让班第、鄂容安与萨喇尔商议如何行动,另一方面说“若无确据,亦不能逃朕洞鉴”。乾隆帝的意思是,阿睦尔撒纳若真要反叛,你们自己看着办,可如果是你们诬陷,朕也不会被你们蒙蔽。

会商时,鄂容安建议直接擒杀阿睦尔撒纳,班第却忧心忡忡,认为阿睦尔撒纳还未公开反叛,若是随意诛杀,“以撄上之怒哉”。

六月二十八日,班第、鄂容安、萨喇尔联名陈述了阿睦尔撒纳诸般跋扈情景。乾隆帝看了奏报勃然大怒,下令将阿睦尔撒纳擒杀。班第手中兵少,不敢在伊犁动手,决定将阿睦尔撒纳诱去热河。陪同阿睦尔撒纳去热河的人选就落到了喀尔喀亲王额琳沁多尔济的头上。

额琳沁多尔济是二世哲布尊丹巴的长兄,哲布尊丹巴则是所有喀尔喀蒙古人的精神领袖。乾隆帝进军西北时,令额琳沁多尔济在喀尔喀蒙古征集马匹,又命他为西路军参赞大臣。自出兵之后,他随同与萨喇尔,一路进军至伊犁。

1755年七月七日,喀尔喀亲王额琳沁多尔济受命护送阿睦尔撒纳前往热河觐见乾隆帝。额琳沁多尔济随从士兵不过一百人,阿睦尔撒纳的扈从则有三百多人,且是百战精锐。

八月十九日行至乌隆古河时,阿睦尔撒纳将副将军印交给喀尔喀亲王,称要回去看看自己的游牧地,再行入觐,这本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阿睦尔撒纳离开时,额琳沁多尔济派了二十五人随同监视。当阿睦尔撒纳准备逃跑时,这批士兵曾出手拦截,只是寡不敌众,被迫退回。次日,额琳沁多尔济借了三百名士兵去追捕,同时将详细情况奏报乾隆帝,处理可谓及时。

哈萨克此时遣使入京,与阿睦尔撒纳同行,也一并跟着逃走,增加了事态的复杂性。

阿睦尔撒纳逃出后,他的部下随即在伊犁进行煽动。清军营中金帛茶布等物颇是充裕,“夷众眈眈以视”。八月二十三日,伊犁的准噶尔人手持武器,涌至伊犁军台劫掠。在伊犁的清军只有五百人,平时疏于防守,兵散处,马远牧,又无外援。

八月二十九日,清军且战且退,至伊犁以外二百里时被包围。班第见无法突围,挥刀自杀,鄂容安是名书生,无力操刀自杀,就由仆人操刀,一刀刺穿腹部。永常所统领的清军,虽有数千劲旅驻于乌鲁木齐,却不敢前往救援,反而一退八百里,至巴里坤避祸。忠于清廷的萨喇尔带兵突围途中也被擒住,送往伊犁囚禁。萨喇尔后来被救出送到京师,有大臣请将其诛杀。乾隆帝认为他是藩部孱臣,不知大节,未可苛加责备,令他在班第、鄂容安灵柩前叩首,然后释放。

以前引乾隆不满、被认为是年老昏聩的玛木特,叛乱发生时正在伊犁放牧。玛木特杀敌三人,突出包围,因为身体患病不敌,不久又被擒获。擒获这个老仇家后,阿睦尔撒纳下令将他勒死,作为报复。乾隆帝得悉玛木特的死讯,后悔无比,写了首长诗哀悼他,却不肯承认自己的识人之误。

达什达瓦当年被喇嘛达尔扎杀死后,他的部落由其妻统领。阿睦尔撒纳一度向她求婚,想加以控制,但遭到拒绝。他又想派外甥管理达什达瓦部户口,又被拒绝。达什达瓦的旧将萨喇尔,回护旧主,建议将“达什达瓦属人,作为公中管理,并给游牧地方,以绝其侥幸之心”。清廷随即同意,由萨喇尔之兄担任此部落总管。此次兵变之后,达什瓦什的妻子领部出走,内迁巴里坤,后再迁承德。

阿睦尔撒纳叛乱后,清廷随即重新封了准噶尔四部头领,并调动军队入天山作战。

1756年正月,喀尔喀亲王额琳沁多尔济因为放走阿睦尔撒纳,被乾隆帝赐死,这是乾隆帝一手造就的冤案。额琳沁多尔济事前并不知晓乾隆帝的部署,乾隆帝曾指令班第,将诛杀阿睦尔撒纳一事加以保密,不可使额琳沁多尔济知晓,认为他“不过一小有才之人,未经更事。一切密要之语,且勿令与闻”。

当时阿睦尔撒纳地位显赫无比。有辉特部贵族告密,称阿睦尔撒纳将要叛逃,额琳沁多尔济也无可奈何地称:“他是双亲王,我是单亲王,不敢便宜从事。”在偕阿睦尔撒纳前往热河途中,额琳沁多尔济做了最大的努力,如派兵监视,事后借兵去追,可还是没有得到乾隆帝的原谅。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因为知情不报,乾隆帝本也要将他处死,只是考虑到公主将要守寡,才饶了他一命。

1756年三月,清军再次攻入伊犁。清军前锋快马狂追,进至特克勒,与阿睦尔撒纳只有一日距离。见情势不妙,阿睦尔撒纳派人至清军营中,伪称阿睦尔撒纳手下反叛,已将他擒获,不久就将人送来。清军将领玉保得信后,也不加核实,立刻停兵不前,以红旗捷报报告给策楞,策楞又飞报乾隆帝。

乾隆帝看到“为恭报捉获逆贼阿睦尔撒纳捷音事”后大喜,开始封赏前方将领,策楞封为一等公,玉保封为三等男爵,并颁谕宣示中外,各省督抚接到消息后,纷纷具折祝贺,一片欢腾。结果,乾隆帝被狠狠地打了记耳光,他所痛恨的阿睦尔撒纳利用缓兵之计,成功逃入哈萨克。策楞、玉保虚报战功,让皇帝丢尽脸面,被革职送京查办,以达尔党阿为定西将军、兆惠为定边右副将军。

乾隆帝咬牙切齿,对天发誓,一定要擒获阿睦尔撒纳:“如阿逆不获,即二年或十年或二十年,兵断不止。”尚留在伊犁的阿睦尔撒纳同族虽已投诚,但被剿杀。乌梁海人支持叛乱,抢劫官兵,也被派兵围剿。被擒获的叛乱首犯,如阿巴噶斯兄弟三人被送至京师凌迟处死。

就在乾隆帝忙于收拾乱局之时,因为诛杀喀尔喀亲王额琳沁多尔济,喀尔喀人叛变。参与了进军伊犁立下功劳、刚被提升为郡王的青衮扎卜,对乾隆帝的不满情绪日益上升。此年五月,青衮扎卜煽动出征的喀尔喀士兵:“喀尔喀系成吉思汗后裔,向不治罪。

清帝藐视成吉思汗子孙,无故枉杀亲王额琳沁多尔济,人心不服,众心思叛。连年用兵准噶尔,强征喀尔喀兵丁,无偿征用马驼牛羊,使民众生活日益贫困,无以维持。如此下去,为朝廷效劳何益?”青衮扎卜登高一呼,喀尔喀兵纷纷响应。青衮扎卜率领自己的部下,擅自返回喀尔喀游牧地。一些喀尔喀贵族受到鼓动,也擅自带兵回撤。连接前方与京师的北路台站,由于大批喀尔喀士兵擅自出走,从十台至二十六台中断。台站承担着来往通信、运输粮秣、存储军需等任务,站台中断,直接影响前方战事。

自1691年多伦会盟之后,喀尔喀蒙古各部一直效忠清廷,此次竟然发动叛乱。为了平息事态,乾隆帝一方面迅速将青衮扎卜抓捕,解送至京师处死,另一方面抬出二世哲布尊丹巴,让他通行晓谕,安定人心。哥哥无端被杀,哲布尊巴丹初时极为愤怒,准备了器械,已有反叛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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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布尊丹巴二世

三世章嘉活佛是二世哲布尊丹巴的老师,连夜派了使者去库伦游说,云“况吾济方外之人,久已弃骨肉于膜外,安可妄动嗔相,预人家国事”。哲布尊丹巴才按下了心中怒意,配合乾隆帝安抚喀尔喀各部人心。三世章嘉一纸书信抚平喀尔喀,乾隆帝称赞他:“尊胜上师你真是饶益众生的,法力无穷的大德。”此后三世章嘉更受乾隆帝器重,地位日隆。每年元旦三世章嘉入朝时,京师民众以手帕铺在道上,凡手帕被坐车压过者,则以为有福。

清军深入哈萨克追捕阿睦尔撒纳,双方距离最近时不过两三里。阿睦尔撒纳又使出诈降计,称哈萨克人已抓住阿睦尔撒纳,只是要等阿布赉汗到达后才能交付,请暂停进兵。清军再次中计,停兵不前,使阿睦尔撒纳得以逃脱。

阿睦尔撒纳逃入哈萨克后得到阿布赉汗的支持,七月下旬领了哈萨克军与清军大战一场,落败而归。清军威胁阿布赉汗交人,阿布赉则云,阿睦尔撒纳是穷鸟投林,不忍执献,请网开一面,饶他一命。此时天气渐转冷,追兵悬于塞外,后勤补给困难,遂撤回境内,由兆惠领兵驻扎伊犁,等待时机出境抓捕阿睦尔撒纳。乾隆帝对于没有抓到阿睦尔撒纳极不甘心,认为“叛贼一日不获,伊犁一日不安,边陲一日不靖”。

清朝准备在准噶尔境内推行盟旗制度,以便加以控制。盟旗制设旗编佐。每百户设一佐领,不满一百者则设置半佐领。佐上设旗,掌旗者称札萨克,由中央任命,统领各佐。各旗划定游牧区域,不得过界游牧,不得私自往来,互不统属。旗之上设盟,盟分左右翼,盟长不得私推,须由中央批准之后委任。漠南蒙古分六盟四十九旗,漠北蒙古分四盟八十六旗。各旗所统领的佐也有不同,最多者如鄂尔多斯右翼中旗,有八十四个佐,少的不过七八个佐。

盟旗制度对蒙古各部实行了分而治之,缩小了各部领袖的权力与领地范围,准噶尔、辉特部头领对此大为不满,又发动叛乱,十一月在乌鲁木齐起兵。驻扎伊犁的兆惠领军东进,却被困于乌鲁木齐。在巴里坤清军的救援下,才狼狈撤回。逃窜到哈萨克的阿睦尔撒纳返回天山北路,与参与反叛的贵族会合,一时声威大震,准噶尔全境失陷。正被押解前往京师的策楞、玉保,途中被蒙古兵袭杀。

1757年,清廷下定决心,务必要将阿睦尔撒纳擒拿归案。

此年改变了前两次“以夷攻夷”的做法,抽调八旗、索伦、绿营精兵七千,分两路再次攻打准噶尔部。鉴于前两次因为粮食问题无功而返,此次清军沿途驻扎屯耕,又招募回族人随军安插屯种。六月,清军再次进入伊犁。

为了搜捕阿睦尔撒纳,清军进入哈萨克境内与哈萨克交战。六月初七,阿布赉汗遣使求降,让乾隆帝颇是欣慰,胜利就在眼前:“叛贼之所以虚张声势,惟恃一哈萨克耳。”以往阿睦尔撒纳每一次落难的时候,都投奔了哈萨克阿布赉汗,此次也不例外。六月二十日,阿睦尔撒纳带了二十人前来投奔,阿布赉汗称将在次日接见他,暗中却将马匹收走。阿睦尔撒纳察觉后,带了亲信八人连夜徒步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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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阿睦尔撒纳来说,此时已近于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但他找到了一条生路——出逃前往俄国西伯利亚。阿睦尔撒纳逃至俄国后,得到俄方的庇护与优待,被藏在一个名为库杜斯克的酒庄中。阿睦尔撒纳以为有俄国的支持,旋会再起。不想九月间在俄国患上天花,不久病死。

阿睦尔撒纳死后,俄方隐瞒了他的死讯,并拒绝了清廷的追索要求。后来无法掩盖阿睦尔撒纳逃俄的事实,又伪称阿睦尔撒纳在渡额尔齐斯河时淹死。清军组织了大量人力在额尔齐斯河打捞尸体,自然是一无所获。

1758年正月,阿睦尔撒纳的死讯传到清廷,乾隆帝派出使者前去查看尸体,要求将尸体带回。俄国人则拒绝交出尸体,认为俄国已满足了清朝的要求,尽到了责任,甚至比要求办的事情做得更多。为了使清朝相信阿睦尔撒纳已死,俄国将他的尸体运到边界,任由中方两次派人查验。清朝使者查看时,阿睦尔撒纳尸体保存完好,面貌宛然,毫无可疑。

因为没有将尸体索回,乾隆帝大为愤懑,令理藩院通知俄国,如果不打算交出阿睦尔撒纳尸体,就断绝关系。俄国认为交出尸体之后,清朝会将尸体悬挂在边界上,以儆效尤,同时竖立石碑侮辱俄国,遂拒绝交出尸体。双方的谈判持续了两年,其间乾隆帝使出浑身解数,先是将抓到的俄国俘虏送回,希望能换回尸体。此举无效后,又下令抓捕在京的俄国人,甚至想向俄国宣战。乾隆帝最终放弃了追索尸体,未能将阿睦尔撒纳挫骨扬灰也是他心中一大遗憾。

乾隆帝对准噶尔部叛而复降、降而复叛之举极为恼怒,“帝怒于上,将帅怒于下”。清军入伊犁的战役中,对叛变的卫拉特各部进行了镇压。为了躲避追剿,一些卫拉特蒙古人出没于山林之中,以劫掠为生,被称为“玛哈沁”(蒙古语中的“肉”为“玛哈”,卫拉特中贫困无赖、觅肉食自活者为“玛哈沁”)。“玛哈沁”在各地为非作歹,清人笔记中多有记载。“玛哈沁”甚至敢抢夺清军台站,获取火药、食物。台站的畅通与否直接关系到清朝对天山南北的统治,乾隆帝下令,“务将藏匿玛哈沁等尽行剿杀以清道路”。战事平息之后,清军继续出动,搜捕“玛哈沁”,凡山林水洼,可渔猎生活之处,被反复搜捕。遇到“玛哈沁”时,清军将其赶出,全数斩杀。至此,曾经称雄于草原的准噶尔部最终衰落。“凡病死者十之三,逃入俄罗斯、哈萨克者十之三,为我兵杀者十之五,数千里内遂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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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最终平定后,乾隆帝作诗云:“卫拉昔相忌,携孥往海滨。终马怀故土,遂尔弃殊伦。”

有清一代,对于天下大势有着清晰的主线,即,要经略中原,就要联盟蒙古各部;要得到蒙古各部支持,就要控制藏传佛教;要控制藏传佛教,则必须保持对西藏的影响力。在清前期,因忙于平定各地的反清力量,对于准噶尔人的各类挑衅,清廷无暇多顾。至康熙帝平定三藩之乱后,雄才伟略的康熙帝将重心转移到了平定准噶尔部之上。

康熙帝先后三次亲征,最终击败噶尔丹。但噶尔丹的死去却未使边疆平息。野心勃勃的策妄阿喇布坦在青海、西藏等地发生过多次大规模战事。1716年,准噶尔部首领策妄阿喇布坦派准噶尔名将大策凌敦多布率六千人长途奔袭,占领拉萨。另派一支三百人的小部队前往青海,劫持塔尔寺的噶桑嘉措。

为了逼退准噶尔,清军先后组织了两次远征拉萨。第一次远征以全军覆没而告终,1720年四月,清军分南北两路,分别由成都、西宁向拉萨出发,开始第二次远征。消耗巨大的人力、财力之后,清军方将准噶尔人从拉萨逼退。

与准噶尔的战事旷日持久,消耗极大,牵动几千里边疆。到了雍正朝,雍正帝下定决心,结束准噶尔带来的无尽纷扰。为了对准噶尔用兵,雍正帝特设军需房,所有军需物资皆出自库帑,而不额外从民间征募,“经理二年有余,而各省不知有出师运饷之事”。之后为了配合对准噶尔部的用兵,军需房被改为军机处,成为主持大清国政的中枢机构。但雍正帝的努力却未换来战场上的胜利。清军在战事之中遭受了巨大损失,不得不与准噶尔谈判,划定游牧边界线。

乾隆帝即位后,初期对准噶尔也以和议为主。至1738年,游牧区划分了界线。面对着准噶尔这样的战斗民族,乾隆帝不得不收起他的征服欲望,但准噶尔人内部的自相残杀给了他彻底平定准噶尔的机会。

准噶尔人经历了系列内乱之后,纷纷投奔清朝,以求庇护。在此背景之帝下,乾隆帝下定决心,对准噶尔用兵。乾隆帝的初衷是“以夷制夷”,利用投诚的准噶尔人击败达瓦齐,再分封卫拉特四部,各自统治原先疆域。清廷对卫拉特四部则保持宗主的地位。不料阿睦尔撒纳叛变,伊犁的班第等人兵败自杀。边境上的乱局使得乾隆决意全力用兵西域,彻底打击四卫拉特部,最终结束了无休止的冲突,如乾隆帝所言“此诚上天将全部卫拉特赐我国家耳”。

准噶尔的败亡不是外部原因,而是内部的自相残杀所致。康熙、雍正两朝,以举国之力,远征准噶尔而不能成功,最终维系了一个僵持局面。至乾隆年间,由策妄多尔济那木扎勒、喇嘛达尔扎、达瓦齐、阿睦尔撒纳掀起的持续内讧,耗尽了准噶尔的精血,再加上各种瘟疫,导致这个曾经称雄草原的马上民族衰落。当年准噶尔部为了控制西藏,先诱骗和硕特部拉藏汗之子噶尔丹丹衷来部落和亲,后又杀拉藏汗与噶尔丹丹衷,不料准噶尔部最终也亡于噶尔丹丹衷遗腹子阿睦尔撒纳之手,诚为历史的吊诡。后世评论:“准噶尔之平,实启自阿睦尔撒纳忽降忽叛,兵端由此起,即疆舆由此定。”

准噶尔部的平定,意义重大。准噶尔部涉及整个西部、北部边疆的安定,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准噶尔部所牵涉到的有咄咄逼人的沙俄,有马上民族哈萨克、柯尔克孜,有青海、西藏的卫拉特蒙古部,更有依附于大清王朝的蒙古各部。历经康熙、雍正、乾隆三代帝王,以盛世的强大国力,再以准噶尔内乱为契机,最终平定边疆战事。准噶尔的平定稳定了边陲,消灭了分裂势力,创造了祥和安定的局面,起到了维护国家统一和领土完整的积极作用。战事结束之后,清政府采取了系列措施安抚边疆各族人民,废除了农奴制经济,促进了社会秩序的稳定。各族人民再也不必为战事所困,得以休养生息,可以从事于经济、文化建设,生活水平大幅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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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噶尔的最终平定甚至吸引了远走伏尔加河的卫拉特四部之一的土尔扈特部归来。1775年,土尔扈特部头领渥巴锡去世之前,遗命族人“安分度日,勤奋耕田,繁衍牲畜,勿生事端,致盼祈祷”。此后的边疆,再无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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