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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35年（1946）冬月，大雪节气刚过，和顺轩医馆的下午时分，来就诊的患者已所剩不多，几个徒弟围坐在桌前，正在聆听师父讲医案。 “讲医案之前，再重申一下，行医者，除仁心施患之外，对病患的隐私应严格保密。他们将生死交到我们手里，是对我们的极大信任，因此，除了在医馆范围内讨论病案外，一律不准向任何人透露半分，自古以来这是医者必须要遵守的！对此，你们几个人一生都要牢记。”师父表情严肃地强调。很显然，他对上午某徒的做法极为不满，刻意重申《医者守则》。  上世纪50年代重修的《医之训诫》印件 “某男子，36岁，已婚。头部疼痛已半年有余，一般在午后发作，痛势剧烈，难以忍受。时值脉关尺浮大，属于阴虚阳亢。要如何治疗？”师父孙振寰问道。 几个徒弟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贸然回答，他们十分清楚，师父在医技上是非常严谨的，对他们的要求也是极其严格的。辨证不可漏掉丝毫细节，分清主次，论治才能有的放矢切中要害之于病症。 几个徒弟中，曹希平年龄最小，但天资聪慧，勤奋好学，只见他歪着头想了想答道：“应以滋阴镇潜之法给药。镇潜以治其标，滋阴以治其本，并取头部诸穴针灸即可。”其他人听后暗自点头。 曹希平，山西省平顺县人，生于1930年，卒于1993年。自幼喜爱中医，15岁拜师学徒求教于孙振寰等多位中医名家，研读中医经典医著，打下了坚实的中医基础。1950年考取中医行医资格，1953年到北京中医进修学校任教，1958年再次到成都中医学院进修一年，60年代历任教员、工会主席、团支部书记、代理校长、党支部书记。1968年到北京中医医院，历任医师、主任医师、内科副主任。1983年调北京市卫生局中医处任副处长，1984年回北京中医医院任院长。曾任中华全国中医学会理事、中国民间中医药研究协会理事、北京中医学会常务理事、副秘书长、光明函授大学北京分校校长、兴华大学理事、中国医药学报特邀编委。1990年被确定为北京市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 师父对小徒弟的话不置可否，继续面无表情地问道：“一年后，此人再次发作，原因是劳累过度。子夜间12点左右突发，头部右侧剧痛牵连面颊，伴随轻微恶心。当时患者及家属十分恐惧，送医院急诊。经检查，未见异常，按'血管神经性头痛’治疗也未能见效。其主要症状为：头痛发作一般在午后或深夜为多，一周之内发作五次左右，发作时即感右侧头部及眼眶发胀，然后胀痛剧发，痛不可忍，疼痛过后留有右侧头皮及眼眶紧胀不舒。此为何解？” 众徒弟仔细听着他的话，没有漏过任何细节，肖俊兴小心问道：“这人是否服过某种药物？生活习惯如何？脉象舌苔徵象如何？” “疼痛难禁时，服用过止痛药物，起初用普通止痛片可止，后不得不用麻醉类药物止痛。患者身体健康，不饮酒，血压正常，面色稍红，除了有长期夜间晚睡的习惯外，其他一切正常，舌质淡红苔薄，右脉弦细有力，寸关稍浮，左脉同右脉，稍虚……” 此时的郝子良已随师父几年，积累了一些治疗经验，在认真地思考了一阵后，肯定地答道：“据师父的描述来看，该患者属素体阴虚，虽然脉由原来关尺弦大变为现在寸关浮而弦细之脉，阴损及阳，下元不足，但冲气上逆之势仍存，左脉细弱，肝升不足，右脉弦而有力，气降不顺，再加劳则耗气，冲气阴火浊邪上逆，休息不好则伤精血，肝燥则肝胆相火也上逆，气火痰浊拥塞少阳清疲而引发头痛。” 换做一般人，听着这么多中医的术语，感觉如艰涩的文言文一般，根本就是如坠云雾，若闻天书。此时的曹希平已经按捺不住大声叫道：“师兄，你说了这么多，都是没用的废话而已，有什么办法治吗？” “希平住口！你师兄刚刚所说决不是废话，正是我常跟你们讲的，也是最重要的辨证过程，不能辨证，谈何施治！”师父严厉责斥小徒曹希平道。 其实，孙振寰对这个小徒还是挺看重的。自从来到医馆后，这里的一应大小事务经他操办，管理得井井有条，小小年纪颇具统筹策划的能力，惹得师父的喜爱。 随后看着小徒的眼神已经缓和了不少，便问了句和曹希平同样的话来：“既然如此，如何治疗？” “应以'清降相火，斡旋气机’为原则进行治疗，方用柴胡加龙牡汤和吴茱萸汤加减……待症状减轻复诊时，根据实际病情，适量辅以葛根、当归等药善血柔肝，以便痊愈……师父以为如何？”郝子良说着，朝师父这边望去。 这桩医案正是前段时间孙振寰以妙方治愈的一个头剧痛病人地真实情况。 此时师父的目光却凝重了起来，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看来你倒是学得不错。” “但是，你仍忽视了一个重要细节。”师父加重语气道。他环视着几个满眼疑惑的徒儿继续道：“此患者病发极具时间性，午后或深夜，而以深夜12时以后为多。午后为阳极阴生，子后为阴极阳生，故为气机升降失常之谐，柴胡加龙牡汤为治此类病证的首选。头部剧痛伴恶心，此为吴茱萸汤应用主徵。劳累或休息不好而诱发，此时须考虑精气不足。故用填精之熟地。其脉前病关尺浮，后病寸关浮，故寸尺不论，主辨在关，关主少阳之热或厥阴之风，弦主痛，弱主虚，同为辨证的依据。内金之用，或者与镇肝熄风汤之用麦芽，有异曲同工之妙。芎、芍之用，治头痛之通例。服药期间，头脑清爽，提示病发时头昏沉，此又为需要降逆之主徵……” “此医案颇有研究价值。尤其是'内金之用，或者与镇肝熄风汤之用麦芽，有异曲同工之妙，芎、芍之用’，更是另辟蹊径。中医各家用药各有风格，其思路不尽相同。徒儿们切记要灵活掌握之。”师父的脸上此时已经露出了微笑。 忽地，医馆的门被推开了，未见来人一阵寒风抢先刮了进来。 “孙大夫，孙大夫！”一个衣衫褴褛，头戴破旧毡帽，看上去有五十多岁，满脸胡茬且布满沧桑的黑瘦老头，进门后两眼不停张望地喊道。 “什么情况这么着急？慢慢说。”孙振寰站起身道。 “我……我家老爷子现在生命垂危，麻烦先生过去给看看。”瘦老头的语气有些哽咽道。 “赶快走！希平跟我一起去。”孙振寰披上棉袄拿起针袋转身出门。“你在前面带路。”看着黑老头跟在自己后面，他回头说道。 “但愿现在还能赶的及。”黑老头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道，他现在显得十分的焦急，很显然那位老爷子对他来说是十分重要的。 “能具体的谈谈他到底怎么了吗？”孙振寰边走边问道。 “唉！我们老爷子身子骨一直挺好的，前天可能有点儿着凉，没在意，今儿个早上咳嗽得厉害，我那儿子背他去了隆福医院，到那儿之后，又是打针，又是化验，一通折腾，午后医院告诉我们说'老人不行啦，准备后事吧。’我赶到后还和医院吵了一架，老人原本没什么大病，怎么就要准备后事啦？这不，我把他弄回家后，赶忙跑到您这来了，请您救救他。”黑老头一口气地叙说道。 这隆福医院在当时也是一所教会老医院，由于当时的隆福寺那边寺庙特别多，隆福医院就是在庙中建立的医院。用的是一个前庙一个后庙，中间盖成了走廊和屋子，两个庙联在了一起，门诊和急诊都在这两个寺庙里面。之所以送到这，还是距离家较近。  上世纪40年代隆福寺前街 家住隆福寺前街的这位老人姓魏，原来曾经因为哮喘多年医治无效后，前去和顺轩医馆就诊，医馆小先生只为他开“生脉饮”、“二陈汤”加减方七剂，七剂服后，哮喘完全治愈，多年不曾再犯。这位老人逢人便讲，四牌楼小先生就是个活神仙。 黑老头突然一把抓住了孙振寰的手臂道：“先生，我求你，你一定要保住我们老爷子的命，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孙振寰苦笑道：“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我真的不能给你保证什么，我只能说我会尽力而为，至于老人家能不能撑下来，我现在不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所以我只能对你说，吉人自有天相，尽人事，听天命，多了我也保证不了。”孙振寰耐心解释道。 “我爸曾经说过，您是神医，您有起死回生的医术，我相信您一定能救得了他的。”黑老头眼泪汪汪的说。 “我是曾经把死人救活过，但那也要看具体情况的。”孙振寰道：“我承认，早些年的时候，那些在我这里治愈的患者们，把我的医术吹的神乎其神的，但是那里面，有夸大的成分。” “一个人如果死亡的时间不长，而且他的身体完整无损，且还年轻的话，我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能让他活过来，但你父亲不一样，他今年高寿多少？”孙振寰看着眼前的黑老头揣摩着他的年龄问道。 “八十三岁了。”黑老头道：“不管怎么说，您都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孙大夫，真的拜托您啦！” “八十三岁！”孙振寰叹了一口气道：“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相信，我老父亲一定不会死的。”黑老头叹了一口气道。 “行，你的心里也不要有太多的压力。”孙振寰拍拍黑老头的肩膀道：“所谓生死有命，有些时候真的遇上了那些事情，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但我答应你，一定尽力。” “嗯，谢谢您。”黑老头道。看得出来，他对老父亲感情很深。 三个人一路急奔。从医馆到隆福寺的路程并不远，没几分钟就赶到了。 隆福寺前街26号是一处独立的小院落，魏老爷子身体硬朗的时候喜欢清静，在小院里种着丝瓜、豆角、辣椒等，但现在的季节都已经枯萎了，枯黄的枝条上残留着几个已经干透但颜色通红的辣椒，看起来甚是喜人。 屋中炕前，围挤着四五个老人的儿女，使原本不大的空间显得更加狭小。 “你们都让开，让孙先生给咱爸看看。”黑老头拨开炕前的人说道。 孙振寰近前查看躺在炕上的老人，虽说已逾八旬，但面容并不显十分苍老，只是面色萎黄，紧闭双眼，呼吸孱弱吃力。 “老人家，听得到我说话吗？”孙振寰用稍高音量道。 躺在炕上的老人没丝毫反应。 见此，孙振寰将手搭在老人的手腕为他把脉。片刻，回身对黑老头道：“老人大概昏睡有近两个时辰了吧？” “对！从近中午就昏迷啦，医院就不收治了，让准备后事。”黑老头的儿子抢前答道。 “先生，我爸不就是个着凉吗？至于死吗？”黑老头急道。 “先别急，眼下，我先让老人家醒过来。”孙振寰说着，拿出针袋，从里面抽了几只金针，同时示意黑老头将老人上衣退掉，迅速地在老人身上刺入金针，随后，屏神凝气，幻化行针。 七八分钟过去，孙大夫将老人身上的针起下。 “孙先生……我爸到底怎么样。”黑老头有些担忧的问道。 “信得过我不？”孙振寰问道。 “当然信得过，如果信不过的话，我就不会请您来了。”黑老头道。 “那就再等几分钟，老人家一定能醒过来。”孙振寰微微一笑道。 “好，我相信您。”黑老头点头道。 屋里所有人的眼神投向躺在炕上的昏睡老人。 不大工夫，他们惊奇地发现炕上老人慢慢睁开了眼睛，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他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昏迷中回过神儿来。 “爸，您醒了。”黑老头大喜，不管怎么说，只要老爷子醒过来了，那就是好事，他惊喜的扑上来叫道：“爸，您没事吧，您还认不认得我？” “你……你……你是黑子……”老人艰难断断续续地说，他茫然的看着围在自己身旁的人，挣扎着想坐了起来，黑老头连忙按住他：“您别动，躺着吧。” 老人的孙子挤上前说：“爷爷，这一次挺危险的，不过还好，多亏了这位孙大夫救了您。您老福大命大，老天都想让您多享几年福，这不您又回来了。” “快……快……孙先生……在哪儿？”老人睁大眼，四处寻找着说。 “老人家，您老要好好养病。”孙振寰上前与老人打了个招呼。此时，老人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先……生……先生！”，“咳，咳！”老人剧烈的咳嗽使他说不出话来。 “孙先生，我爸的情况……”黑老头带着询问的语气道。 “借一步说话。”孙振寰说着向外屋走去。 外屋，只有黑老头和这师徒俩。 “老人家当下没事儿，情况暂时算是稳定了下来。”孙振寰说道。 “不过，隆福医院所说的没错，从老人家的体征、脉象等看，老人家年岁已大，身体各部分机能已出现严重衰老迹象，正所谓：阳寿将尽，还须早做准备。”孙振寰字字清楚道出。 “怎么会是这样？您不是刚才已经给他救治过来了吗？”黑老头一脸茫然道。 “刚刚的救治，也不过是暂时缓解，但天命难违啊！”孙振寰道。 “先生的医术堪称神鬼莫测，难道先生就没有其他办法吗？”黑老头急道。 就在刚才老人睁开眼的瞬间，孙振寰见到老人的眼中流露出一种无助和遗憾，似乎在闭眼之前还有一桩未了的心愿…… “老人家一生积德行善，平日里常有一些大善之举，阴德丰厚，寿之八十有余，已是长寿之人，绝非常人所及。” “只是从他刚才醒来的眼神看出，老人家似乎还有一桩未了的心事，这样离去他似乎心有不甘。我这里有颗药丸，待会儿伺候他服下，以达延缓衰老之效。不过，顶多延后一个寒暑，不能让老人家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至于什么心事，我可就不得而知了。这期间就需要你们再想办法了解、帮助他完成心愿，让他老人家安心离去。恕我只能做到如此，而且这样做已经是逆天啦！”孙振寰摇着头苦笑道。 说着从怀中取出瓷瓶，轻轻地倒出一粒腊壳密封的药丸，递给黑老头继续说道：“此事勿对其他人讲，这种逆天改命的做法，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遭累及，切记！” 见此，黑老头高声道：“谢谢孙先生，谢谢您啦！”接着双膝一屈，跪在地上磕头谢恩，眼中涌出了激动的泪水。 “起来，起来！可使不得。”孙振寰伸手将黑老头拽起。 “谢谢您，孙先生，如果不是您，我家老爷子这一次真的危险了。”走出了大门以后，黑老头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没事，医者本份。”孙振寰微微一笑道。 夜色中的隆福寺街灯火阑珊热闹非凡，各种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一幅热闹的场景将初冬的寒冷淹没得无影无踪。 “徒儿，饿了吧，走，师父带你去'白魁’尝尝有名的烧羊肉，再来碗'一窝丝’浇上羊肉汤，那可是老北平的美食啊！”孙振寰说着与徒弟径直来到饭庄前。  隆福寺街白魁老号饭庄 白魁是老北平城最著名的清真饭庄之一。它以制作风味独特的烧羊肉而闻名遐迩。白魁老号的烧羊肉，在北平一直是烧羊肉行中最考究、最为知名的。它制作的烧羊肉，以其独特的风味饮誉北平城，与“东来顺”的涮羊肉、“烤肉季”的烤羊肉、“月盛斋”的酱羊肉并列成为北平城著名的羊肉制品“四大家”。 师徒俩进店，孙振寰择一干净餐桌坐定，徒弟侧位坐下。 “伙计，来一大份儿烧羊肉，两碗羊汤'一锅丝’抻面，汤宽点儿，另外，再来俩刚出炉的热烧饼。”孙振寰道。 “师傅，什么叫'一锅丝’啊？” “咳，说起话长了。”师父说道：“这'白魁’原名叫'东广顺’。清乾隆四十五年（1780），一个叫白魁的回民，在隆福寺斜对面的小街口，也就是咱们现在的这个馆子，开了一家羊肉铺。他除了卖生牛羊肉外，也卖'熟货’羊肉、羊杂碎。在煮制熟羊肉时，渐渐有了经验，又创出了烧羊肉。烧羊肉是把羊肉炖熟后再经油炸，外焦里嫩，香酥可口。此后，羊肉铺便改为饭馆，起字号为'东广顺’。由于他制作的烧羊肉深得顾客赞赏，久而久之，人们便习惯把'东广顺’直接呼作'白魁’，而'东广顺’的名字反倒不为人们知晓了。” “在'东广顺’饭馆旁边，原是一家以卖抻面闻名的饭馆'隆盛馆’，开业较早，于清初康熙年间。饭馆主人姓温，是山西人，也是你老家。山西人素以精制面食著称。温姓人家的抻面，能把一根面条抻成一碗细丝，俗称'一窝丝’。这种抻面滑润筋道，不粘不软，入口清爽。来这里吃抻面的人，常常到'东广顺’买份儿烧羊肉拌面吃，再浇上羊肉汤，实在是一美餐。因'隆盛馆’当初开业时，只备炉灶代客热菜，故被人称为'灶温’，而这'隆盛馆’的名字也反倒不为人们知晓了。”孙振寰细细地为小徒弟讲着。 “后来，'灶温’和'白魁’，便成了北平城这两家老字号的正式名称，只可惜'灶温’现已不存在了。白魁便引入了'一锅丝’抻面。”孙振寰摇摇头道。 “来啦！一大份儿烧羊肉，俩刚出炉的热烧饼，外加两碗'一窝丝’抻面，二位慢用您。”店伙计边喊边将食盘中的碗放到桌上，欠身离开。此时的曹希平正出神地听着师父的讲述，忽地被伙计吆喝声打断。  图片源自于网络 “来吧，徒儿，趁热吃，凉了就没法吃啦。”孙振寰拿起筷子催促徒弟道。 经过吊汤、紧压、码放、煮煨、油炸数道工序制成的烧羊肉，不膻不腥，味厚色醇，香浓鲜美。来这里吃一碗抻面，浇一碗带汤的烧羊肉，是老北平城食客的一大乐事。特别是这当下初冬季节，吃一碗热腾腾烧羊肉面，不肥不腻，清香可口，最为相宜。 不一会儿，师徒俩热面下肚儿，额头上已现出细细的汗珠。 “师父，刚刚您给病人留下的那丸药，是不是传说中能长生不老的仙丹啊？”曹希平将疑惑在心里的好奇道了出来。这个问题他可是琢磨一道儿了，看到师父开心便趁机提出。 “唉，这世上哪儿有长生不老啊！”师父看着他道：“那是我前几年用一些名贵药材炼制的'回生丸’，可以延缓衰老，解毒化瘀、祛痈，并补益五脏，安神益智。” “那我可以吃吗？”徒弟睁大眼睛略显幼稚地问道。 “哈哈！你要是吃了，那不得烧死啊！”师父笑道：“古人云：'老不泄残精，少不食壮火’，那些都是大补之药，你小小年纪，身体棒棒的，若服后不得七窍生烟、血流不止。” “那么，您能教我炼制这'回生丸’的技术吗？”曹希平满眼期待问。 孙振寰沉思了一阵，严肃地说：“这些药丸对危重病人来讲确实有延缓生命之效用。但是，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是天道。违背天道而行事，是要损阳折寿的！不教你们这些，就是不想让你们受伤、受损、折寿。” “那您为什么要做呢？您做了就不折寿吗？”徒弟追问道。 “我又不是神仙，谁说我不折寿。不过，从我立志行医开始，就已经将我的全部交给了病患，做一个良医，救病患于水火，从这个意义上讲，可以理解为：以医者的命，换病者的寿。师父少活几年也值得。但是，我不希望你们也走我的这条路。” 曹希平眨眨眼继续问道：“这不是您常说的'医者仁心’吗？我们为什么不可做？” “古人云：阴阳四时者，万物之终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是谓得道。道者，圣人行之，愚者佩之。从阴阳则生，逆之则死，从之则治，逆之则乱，反顺为逆，是谓内格。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师父一口气道出的这些，使得曹希平听的云里雾里，两眼中露出些茫然。 见徒弟理解有些困难，孙振寰放下手中的筷子说道：“师父给你讲个通俗点儿的故事。”  战国时期名医扁鹊画像 “在战国时期，魏文王问名医扁鹊：'你家兄弟三人，都精于医术，到底哪一位最好呢？’” “扁鹊答：'长兄最佳，仲兄次之，我最差。’” “文王再问：'那为什么你最出名呢？’” “扁鹊答：'长兄治病，于病情发作之前，一般人不知道他事先能铲除病因，所以他的名气无法传出去；仲兄治病，于病情初起时，一般人以为他只能治轻微的小病，所以他的名气只及本乡里；而我是治病于病情严重之时，一般人都看到我下针放血、用药敷药，都以为我医术高明，因此名气响遍全国。’”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真正的医道高手是防微杜渐。预防总是比治病要简单，成本也要低。能让人不生病，这才是真正的医家高手。能在病初之时及时发现并治疗，这也是了不起的。当病重时再治，是没有办法的事，须要花大力气了。而且，万一已经病入膏肓，纵是神医，也无力回天。”孙振寰一语点破道。 “师傅，我有点明白了。”曹希平有所醒悟道：“病后控制不如病初控制，要学二哥。病初控制不如病前控制，要学大哥。这就是所谓的“防患于未然”。如果大家都想做扁鹊，可能会导致病后救急或者病人病入膏肓而无法医治。” 看着如此聪明伶俐的小徒，孙振寰会心地笑了。这番谈话，对曹希平日后的从医之路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隆福寺街上，师徒俩一前一后消失在昏暗寒冷的夜色中。 1949年初，北平解放，几个徒弟学业已成，先后离开师父，开启自己的行医之路。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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