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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广寒宫外，神弓悲戚 ■ 向北有鱼  红 色的太阳雨淅淅沥沥地落着，血雕林染满殷红，第十只金乌，冒雨寻觅后羿的踪迹，每一缕光，都是探入人间的眼睛。 “后羿，你不是英雄吗，竟也成了缩头乌龟！”一只血雕呀呀乱叫，凄厉的声音震落无数红叶。 嗡嗡······ 一支飞箭，在白色的湍流中急速掠来。 翎羽飘落，血雕未来得及辨清箭的来向便已一命呜呼。 “聒噪····” 他收了弓，倚着石板，继续闭眼睡了。等醒来时，雨已停了，已是深夜，他白天养精蓄锐，避开金乌血雕，晚上才出来找寻出路。 他择了条路，小路僻静，避人耳目。  薄薄的星云散开，月光如帘，映衬在黑曜石一般的眸中，他步子极轻，脚上如同长了软垫，几缕碎发散在俊秀的脸庞，一把弓斜挂肩上，几支自制的竹箭齐整地插在箭筒里。 他突然停住步伐。 仰眸凝望的时候，天穹的明月上好似有另一双深情脉脉的眼神。 月如水，他竟不知何时落泪了。 “嫦娥，等着我！” 他收回视线，埋首赶路。夜路不好走，但他走得熟练，这血雕林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无论他如何走都是在兜圈子。 又是原路······ 如此折腾几圈后，他全身被残滴染湿，手臂也被荆棘划出几道伤口，深一些的口子还在流血。 难道真要困死在这······ 他一拳抡去，大树嘎吱一声被截断，肉体凡胎终究还是疼痛的，他踩着树干，腾空一跃，几声喘息便到了树冠上。 这是血雕林最高的树，他俯瞰山林，一声长吼 “天帝老儿，等着爷爷我替你收尸！” 吼声如雷，震破长空。 凌霄宫的主人从梦中猛然惊醒，一千三百年来，他第一次做了噩梦，梦中那人挽着射日弓，一箭射来，天地变色，无人能拦也无人敢拦，心窝竟觉剧痛，捂着心口，他疼得无比真实。 “来人！”天帝低沉着嗓子。 天谕使者弯腰进来，俯首低眉，淡淡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传吴刚、夸父进殿！” “是！”天谕使者退了出去，他服侍天帝千年，见天帝脸色沉郁如同浊云，便知这个主宰三界六道的男人好似····怕了。 惧怕是人类才允许出现的情绪，怎会出现在天帝脸上，天谕使者想不明白。  血雕林的血雕王也想不明白。 “找了五六日都不见你，今日，倒自投罗网了？” “躲腻了，想找人练练手！”傲立树冠的后羿活络了一下筋骨，不羁的坏笑实在让血雕王捉摸不透，他侧着脑袋，打量片刻，笑道 “本王倒要看看你这人间之王有什么本事！” 手掌轻挥，五六只人脸鸟声的血雕怪物便已欺身上来。 他轻点树梢，如同飞矢。 “保护王上！”血雕王的贴身侍卫看出端倪。 “竟也是只缩头乌龟？”后羿嗤笑一声，把话还了回去。 “退下！” 血雕王厉声一吼，眼前的防线便稀啦啦地屏退开去。 “小贼休得猖狂！” 血雕王身形高大，两翅一展，大有遮天蔽日的错觉，血红色的翎羽狂乱舞动。 可后羿在空中的残影瞬间没了。 数十只血雕面面相觑，而战血沸腾的血雕王如同被一瓢冰水泼灭了，脸色愈发铁青，朝其他血雕吼道：“愣着干嘛！快去找人！” ...... 后羿伸手去挡耀眼白光，一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白光如潮退去，一座奇峰，映入眼帘。 后羿看得分明，千年玄铁炼制的锁链捆住山崖，崖壁上锁着一人，这人没有脑袋，两乳为眼，肚脐做嘴，粗壮的黑色锁链上方悬着一柄金色巨斧，走近去看，这人躬身斧刃下，如同上刑场斩首的恶人。 “你是何人？”后羿问道。 “见到本座还不下跪的，你倒是第一人！”肚脐上的嘴巴吐出奇怪的声音。 “为何要跪？”他反问道。 “因为——力量让你臣服！” 千斤巨石朝着肩膀压了下来，后羿半只膝盖已然跪地，另一只膝盖却不动如松。 他咬着牙，额头挤满密密的汗珠，虬结的筋骨暴起，紧握的拳头很快化作手掌撑在地上。 “我不服！”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三个字。 嘭····· 双膝跪下，地表凹陷下去，飞扬的尘土漫天舞动。 骨头发出错开的响声，他挣扎着想要站起，面目通红，鲜血从咬破的唇角流出。 他无法站起，松开立地的双臂，趴在了地面，嘴中满是泥屑。 “凭什么不服？”崖壁上的人冷声问道。 “杀了我！”趴在地上的后羿绝然道，锐利的眼神如同傲立天地的剑。 “杀了你就不好玩了！” 强大的威压刚收回，后羿未有半分迟疑，起身，取弓，搭箭。 嗖····· 嗖····· 嗖····· 可最后一支箭也化作齑粉。 崖壁上的人深不可测，这样的绝世高手，为何自己从未听过，并且还被囚禁在常羊山的血雕林中。 莫非·····他也是被神放逐的人。 贰 我 “我倒希望你把我一箭射死！”他的声音中多出一点悲怆。 “你不是凡人？” “对！” “你是神？” “对！” “你被天帝囚禁在这？” “对！” “可他为什么不杀你？”天帝对这个人到底恨到什么程度，宁愿让他受着不死不灭的囚禁之苦，也不愿让他死去。 “你抬眼看看山顶处是什么？”他并没有回答直接回答。 后羿闻言看去，云雾散开，这一幕——触目惊心！ 几十个脑袋并排放着，脖颈都是斧刃切割的痕迹，脑袋虽断，但怒睁的双目齐刷刷地瞪着天穹。 “你究竟是谁！”后羿声音微微颤抖。 “战神刑天！”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此时，铁索敲击出疯狂的响声。 而天幕突然垂下黑云，云影罩住山峰，被锁住的他瞬间渺小得不见人影，暮色中后羿却听到一声声咆哮。 “来吧，来吧，哈哈，哈·····” 长啸声瞬间又变成凄嚎：“天帝，你休想，休想让我臣服！” 一道道闪电接连劈来，惨叫声中夹杂着苦笑，苦笑声中又是恶毒的诅咒。如此这般几回，后羿早已忘了在想什么，这比地狱烈火可怕百倍的天刑，简直惨不忍睹。  战神之名，人间闻所未闻。 战神之傲，后羿震撼不已。 晕厥后醒来的刑天无力地耷拉着眼皮，他气若游丝，全然没了先前的不可一世。 皮肤焦糊的气味让后羿颇觉难受，但英雄向来惜英雄。 “我怎样才能救你！” “救我？”他苦笑一声，咳嗽了几声。 后羿表情严肃，哪像在开玩笑。 “你自顾不暇，如何救我？” 后羿知道刑天说的是实话，囚禁刑天的千年玄铁是在地狱炎火中锻造的，而设置在血雕林外的天维结界更是坚若磐石。 人力终究有限，后羿一时也恨起自己来。 “我不需任何人救，你要救的，是世间被囚禁的人和仙界被囚禁的神！”  神，原来也被囚禁了，后羿内心震动，不可思议地望了刑天一眼，刑天没有表情，后羿也忘了应答。 神对人间许下美妙诺言：立下造福世间的功勋，便能享誉神的恩典，在常羊山接受神的册封，褪去凡胎，不死不灭！ “你来这儿来就是一个愚蠢的决定，千百年了，没想到所谓的人间英雄都是猪脑子！” 刑天的话刺痛了眼前的人间之王。 “你们这些神都是满口假话的伪君子，我被骗不假，等我出去，我要把天射出个窟窿！” “射出个窟窿·····”刑天咂摸着这句话，笑声愈来愈大。 “你笑什么！”后羿恼道。 “后羿啊后羿，你蠢得——我想笑！”他捂着肚子，锁链叮当作响。 后羿没受过这般羞辱，吼道：“够了！” 刑天笑够了，他抹去眼角的泪水。 “凡人终不过是被玩弄的棋子，棋子永远看不到全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九个太阳，不是你能射下来，而是他们需要你射下来，敢问，你的第十支箭跑哪儿去了？” 后羿被戳中软肋，射日的前一天，十支箭一支不差，到了昆仑山巅，第十支箭却无端地没了。  “天帝可真是好性子，容你活到现在！”刑天挖苦道。 “你是说····我被戏弄了！”后羿铁拳渐渐握紧，眼中放出炽热的焰火。 “神会允许区区凡人射下九只金乌？这不是打自己脸吗，我承认你在凡人中很强，但是····你也很蠢！” “你——” “我说的，难道不对？” 后羿吞回了自己的话，他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但却输得一败涂地，他输掉了心爱的嫦娥。 “这种算尽人心的滋味是不是让你自我感觉很好？” 刑天猜不透后羿的表情和意思。 眼睑埋在散发里，只剩一道暗影，牙雕玉琢的脸孔似笼上薄纱。 “不是为了她，你以为我会跑到这种鬼地方来，神算什么，不死不灭又算什么，我后羿一点都不稀罕，我只要夺回她，神拦我，我杀神；天拦我，我灭天！” 射日神弓在冲天的怒焰中绽放异彩，这光彩如刺破苍穹的闪电，如他眸中的火，如他此生此世的宿命。 From 颜小河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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