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守护 文/徐新洋 光棍志兵吃完早饭，跟往常一样走到草莓地装着做活的样子，把一根草莓的藤蔓支到架子上，眼睛却朝青莲望去，一口气就屏在胸口上出不来了：青莲出事了！ 在乡下，像他这样到了三十岁，没有结婚且难找到媳妇就叫光棍。因为娘的眼睛坏了，没人照顾娘，他不能外出挣钱，只能在土里刨食，能外出的人都做了新房，他家那又矮又破的房子，在村里的新房中间，缩头缩脑，怕见人一样，人家想跟他介绍对象，老远一看，扭头就走开了。 邻村的漂亮姑娘青莲，在村里当干部。看上去她跟城里人一样，穿着新式的衣服，染得红不红黄不黄的头发，披在肩上有些乱，不这样乱又不行，看得非常别致、有范。他不知什么时候起喜欢上了她，他看了她一眼，手脚就有些不听使唤，就有一种想要护着她的冲动…… 青莲到村委会去，要经过一个静静的山坳，他在那里有一块草莓地，他就选在青莲去村委会和从村委会回家里，到那里去干活，那样，山坳里就有了一点人气，免得青莲走过时觉冷清孤单。青莲走过的那条路，一下雨就满是烂泥，常常陷住了青莲的鞋，他到差不多半里多远的采石场挑来石渣，把那条路铺了一遍，还怕它不平，到河滩上挑来一层细砂铺上，把那条路修的平平整整。 青莲跟人谈过对象，有一个是镇里的干部，还有一个是建筑包工头。不知为什么都没有谈成，有一条是肯定的，那就是看不上人家。人家缠着她不放，时常找她，她用眼抹搭一下人家，冷冷地叫人家走。那些了不起的人，她都看不上，他在她面前有些自惭形秽，知道自己配不上人家，做这些事若人家知道了目的，会恼。可是，他不这样做，就吃饭不香睡觉不宁。他怕青莲知道了她做这些事的目的，就想着用种种办法遮掩。他家那块草莓地很小，没多少活而老是在那里干活，就会暴露目的，把自己的几块肥地，跟别人换了挨着草莓地的几块夹着鹅卵石的瘦地，都栽上草莓，虽然结不了多少果，然而能有多点时间在那里干活了。修那条路，说是孩子们上学行走不方便，理由还堂而皇之。 他就这样，悄悄执着地为了青莲去干那些，没干好，焦虑万分；干好了，快慰一阵。虽然同看不见的娘一起过日子，两个人的生活是那么单调冷清，却丝毫没有感到单调冷清。 梁老板承建村子附近国道上的一座桥梁，驻扎到了村委会大院。梁老板一来，青莲身边挨上了一个胖胖的笑哈哈的中年人。他的心焦虑地如同猫抓。听人说，梁老板在其它地方，曾经骗人说同老婆离婚，与姑娘们谈恋爱，后来甩了人家。他看见青莲挨着梁老板，仿佛看见青莲挨着一只老虎，那老虎还张着血盆大口要吞了她她还不知道。他在一边干瞪眼，一点劲也使不上......他几乎整天呆在草莓地里，但青莲从那里只路过一下；有时急眼了，就装着到村小卖部买东西，站在看得见青莲的地方，望着青莲和梁老板说说笑笑。他恨不得去跟青莲说出她的危险，而想到自己跟青莲算什么？那样会让人误解，更重要的是，让青莲不高兴…… 这天看见路上行走的只有青莲，那个近一段时间以来形影不离的梁老板不见了，脚步踉跄，一绺头发紊乱垂在额头也任着它。他看到这个样子，意识到，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要保护青莲，而保护，没有别的办法，等到天黑，摸到村委会去，这样离青莲近一点，悄悄的，也没有什么人知道。到了村委会，在青莲房子的窗户底猫下身，一动不动地看着动静，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看见青莲步步都是悲伤地走进梁老板的房子，他跟着溜到梁老板房子的窗户下边，他把头探出窗底往里望，只见青莲抽抽嗒嗒地说：“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不知怎么，她跟镇上跟那个干部和包工头分手时的傲慢一点也没有了。梁老板背对着她，半天才把脸转过来，说：“逢场作戏你应该懂的呀。我老婆的大哥是局长。你经常说的，做什么事要考虑自己能得到什么才去做，什么真情呀爱情呀都是鬼话。我这样，是你说的理性和理性时代的产物呀！你出去吧，你这样胡搅蛮缠不是更掉价了吗？你也不要产生幻想，我是有提防的，以前跟你在一起两人做的事，我的手机有录音。你不出去，我出去了。”梁老板慢条斯理地说着，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志兵这时候昏了头了，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朝梁老板扑过去，蹲长了的身子有些僵，冲上去时有些歪歪斜斜。抓住梁老板的衣领：“娘的，你欺人太甚了！”劈脸就是一掌，梁老板慢条斯理的声嗓都变声变调了，在他的恐叫声中，引来了几个彪形大汉，七手八脚地把他摁倒，一顿拳打脚踢，要他站住对站不稳了，赶来的村治安委员厉声问：“你来做什么？”“……”他看见侧边的青莲，一句话差点说出来，顿时稳定下来缩了回去。治安委员愤愤地说：“你莫不是偷什么？真是丢人呀，人家梁老板来村里驻扎，却来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志兵爬回了家，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第二天娘摸索着在外屋跟他洗血衣，睁着黑洞洞的眼睛，哭着说：“儿呀，你一向是清清白白的，怎么就……”突然传来一个姑娘哽咽着打断她的话茬：“大妈，不要听人家的……” 悠扬婉转的唢呐声，迎来了迎亲的腊月，志兵低矮的房子粉刷一新，门板两边各贴了一个红喜字，就像一双望着前方的眼睛。在一阵爆竹欢欢喜喜的响声里，一队人簇拥着一顶花轿，从志兵以前守望过的那条路，悠悠的走了过来停下，花轿上款款的走下新娘子青莲。 
徐新洋，大冶殷祖脑瘫残疾人。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会员，中国残疾人作家联谊会会员，湖北作家协会会员。在《长江文艺》《小说月报》《香港文学》《明州日报》《中华日报》等报刊发表过作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