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气渐暖，无边的海岸、绵延的群山、雪白的沙滩……听风看海的惬意，吸引人们奔赴海边。 三门的木杓沙滩上，落霞满天、海鸟归巢；黄礁岛上，临崖扶风，潮起潮落……沉浸在海边的慢时光时，不知你是否注意过那忙碌穿梭的渔船？《鲞经》中有一段描写台州北塘人近海捕捞的场景：“渔人舟子，引类呼朋，帆樯云集，灯火星驰。”星月尚未隐去时，讨海人早已出海作业，星星点点的渔火点亮海面。 在机械化作业不断普及的当下，船只和渔业工具都已接轨时代，但是台州讨海人依然面朝大海辛勤劳作。今天，我们来看看讨海人的故事，看看讨海时光。
讨海归来 一 有人说，世间三样苦——讨海、打铁、磨豆腐。 由于沿海地区耕地资源有限，浙闽一带的渔民称自己为讨海人，意为向滩涂、近海要资源，以谋生计。 “讨”字打头的词语大多带有悲悯色彩，“讨海”更是看天吃饭，道尽了向海谋生的艰难。可天生便适应海洋的人终究是少数，当大海向年轻的讨海人展现脾气时，恐惧、惊惶不可避免弥漫心头，是顺利上岗必须适应的过程。 台湾作家廖鸿基在《讨海人》描述过海上晕船的难熬经历：
讨海成为一个考验意志力的生存游戏。日复一日的出海劳作，回到家来，什么事也不做，天地仍然悠悠摇晃。短则几周，长则半年，“死去活来”的眩晕是许多讨海人的必经历程。 为了赶鱼汛，半夜出海是家常便饭；渔网缠绕在一起时，海水再冷都得跳下去割开；年岁久了，得了风湿，变天时身体比天气预报都准……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最终让身体适应了海洋。“岩石般坚硬的骨架、牛筋般扭紧的肌肉、黑胶板一样富有弹性的皮肤”，相似的沧桑面孔成为人们理解讨海人生活的注脚。 对于讨海人而言，出海毫无浪漫可言。出海是为了归家，收获的海鲜不仅能满足口腹之欲，更能置换成衣物暖身、屋厝安家。因此，男人们总是披星戴月地出海捕捞，怀着满载而归的希望。而对于留在家里的女人来说，孤独与等待成了常态。男人出海后，补渔网、盘渔具、压紫菜是女人要做的活计。漫漫讨海时光中，妻子在织补渔网过程中勾连起对丈夫的思念。
夕阳下的滩涂 二 讨海作为一场与自然的博弈，智慧与技巧缺一不可。 近海捕捞的讨海人，往往使用古老而朴素的工具。陆游在《散步至三家村》中提到过一种捕鱼设备：“罾船归处鱼餐美，社瓮香时黍酒浑。”罾船，这种捕鱼装备至今仍在浙江三门一带使用。 “罾”其实就是一张可开可合的活动渔网。捕捞过程中，罾网靠自身重量慢慢沉入水中，鱼虾从网上游过时，操控者平稳而迅速地将罾网拉出水面，用长柄小勾网袋将鱼虾提取上岸。 耙网，一种耙子和网的结合体。铲捕贝类时，在滩涂上拖动耙网，蛤蜊和泥沙一起进入网筐中，经过淘洗，泥沙滤除，蛤蜊就会留下。 和远洋捕捞的渔民相比，这些捕捞工具可以称为简陋，更多时候要靠讨海人的耐心与技巧来弥补。 摸清潮汐涨落是讨海人的生活常识。想要捕获藤壶、辣螺、帽贝、寄居蟹等生存于岩壁、滩涂之上的生物，讨海人要赶在涨潮前完成采集。“初一十五鸡啼涨，初三十八昼平潮，初八廿三晚霞平......”这首流传在温岭石塘的潮水歌，就是讨海人实战摸索出来的经验。 捕获泥浆糊体的跳跳鱼时，精准的拖、拉、钩、刮是关键。讨海人赤足站立在滩涂泥淖中，看准目标，扬竿钩中鱼嘴或是鱼鳃。在高清镜头下，从发力到捕获跳跳鱼的过程不到1秒。在三门，老道的讨海人，甚至可以在一小时内钩获300余条跳跳鱼。 挖蛏子时，有经验的讨海人则会带上食盐，模拟涨潮环境，引诱蛏子现身。在黄豆大小的洞口撒上些盐，如若洞口往外滋水，不出一会儿，蛏子就会一点点拱出来，待蛏子出头用手抓住，直接拔出即可。 在没有机械动力、专业设备的年代，讨海人望山辨位、顺水归航。现如今，捕捞工具日新月异地变化，但是捕、凿、钓、采中蕴含的质朴经验仍代代延续。
收获 三 海洋的浩瀚无垠，磨砺人的品性。 曾有诗句如此描述海上艰险，“危梁悬霓影，断岸啮潮痕。终日腥风雨，渔虾贩合村。”潮涨潮落之间，深邃宽广的海洋上充斥着渔人与海洋之间的原始交搏，讨海人需要满腔勇气才能从容面对。 在《老人与海》中，那个与一条大鱼缠斗的桑提亚哥，展现了“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的坚毅品格。但是“桑提亚哥”式的鱼死网破是极端情况下的英雄主义情怀，大多数讨海人选择团队作战，拉网、分拣、保鲜、做饭……小小船只上四五人分工明确。若是遇到变天，浪花飞溅涌入船舱，船长坐镇掌舵，船员收网、往外刮水。虽然“出海三分命”，但七分掌握在讨海人手中，所有动作都需要迅速完成，不容出错。 当然了，讨海也会有风平浪静之时，大家坐在甲板上，喝喝小酒，吃吃海鲜，享受“六月槽篷下，宰相不如我”的惬意。若是一网下去就有了收获，赶在中午时分返回，利落卸货，还能够赶回家吃个午饭——
捕获的海鲜交给妻子，家烧水潺、梅干菜跳跳鱼、椒盐皮皮虾……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品尝一下靠岸即享的新鲜，这是独属于讨海人的烟火气。 在不出海的日子，讨海人收获难得的休憩时光。与朋友喝茶、聊天，谈谈家长里短。短暂的休养过后，讨海人又要投入到忙碌的出海作业中去。张弛有度的生活，响应着潮涨潮落，构成了讨海时光中的本真韵律。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讨海人，面对生活的苦难永远有一份韧劲，更有一份普通人少有的乐观豁达。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