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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立叶丨欲望与协作制度的形成

 海纳溪流 2023-04-30 发布于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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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选自

《傅立叶选集·第一卷》

作者:[法]傅立叶

译者:赵俊欣、吴模信、徐知勉、汪文漪

出版社:商务印书馆

出版年:2017-6

内容摘自

四种运动和普遍命运的理论:前言第二、三节

关于农业协会

这样一个为人轻视的问题如能得到解决,就能导致一切政治问题也得到解决。人们知道,有时候一件小东西可以起大作用:一根金属针可以驾驭雷电,指引航船穿过风暴。正是用类似的简易办法,可以消除所有的社会灾难。当文明制度沉浸在血泊之中以满足拜金欲时,人们一定会十分关注地倾听这个消息:有一种产业活动,它不需要任何战斗,就可以永远消除灾难,而且由于“农业协会”的作用,那一个至今令人生畏的海上强国即将降低到无足轻重的地位。

在古代,由于庄稼人处于奴隶地位,因此农业协会这项安排是不能实现的。古希腊人和古罗马人像出售牲畜似的出售庄稼人,而哲学家们竟然加以赞许,从未指责过这种罪恶行为。这些学者先生们习惯于把自己未见到过的东西认为是不可能有的事。他们认为,解放奴隶必然会推翻礼会秩序。可是,人们已经解放了奴隶,而社会秩序反而更加完善。哲学家们对农业协会仍旧抱着过去像对奴隶制度的那种偏见,他们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农业协会。看到农户一向分散劳动,他们就认为不可能把农户组织起来,至少他们装出一副这样想的样子。因为,在这一点上,正如在找他方面一样,他们由于利害关系,总是把他们无法解决的问题看成是不可能解决的问题。

可是,人们不止一次地看到,如果能把每个集镇的居民组成产业社会,把耕种一个郡的土地、财产不等的两三百户,按照资本和经营能力组织起来,那么,对于工作的改进和经济的节约都有无法估量的好处。

由于有人激烈反对这种组合,势必造成重重的障碍,上面的想法,乍看来似乎过于庞大而难以实现。加上这些障碍难以逐步解决,因而也就特别令人望而生畏。人们不可能把二十、二十、四十,甚至五十个人组成农业协会,至少要有八百人才能组成一个“与自然相适应的和具有吸引力”的协会。所谓“与自然相适应的和具有吸引力”的协会、是指其会员由于受竞争心、自尊心以及与利害关系并行不悖的其他动力的激励而从事劳动的那种会社。这种制度会促使人们热爱农业,而现时农业是如此令人厌恶,人们只是在唯恐饿死的迫不得巳的情况下才从事农耕。

我暂且不提对“与自然相适应的协会”进行研究的细节问题。这是同我们的惯例截然相反的一种制度,我不想急急忙忙地加以阐述。如果我不先谈一谈这种制度将带来的极大好处,使读者心中有数,就冒冒失失地把它描绘一番,那未免有点滑稽可笑。

如果农业协会会员达到一千人左右,它将对整个经济产生巨大利益。看到这样巨大的利益席就难以解释现代的入为什么会对这个问题如此漠不关心。可是,事实上确有这样一类学者,即经济学家,他们专心致忐于改进产业方面的研究的工作,却对组织协会的途径的研究工作视而不见。特别令人费解的是,他们自己也指出过协会将带来多种好处,例如他们承认(每个人都会同他们一样地承认),组织起来的三百户村民不再需要三百个建筑得乱七八糟的谷仓,而只要有一个整洁美观的谷仓就够了;也不再需要三百个大多数极不干净的水池,而只需要一个水池就行了;他们在各种情况下,特别是在夏天,只需要三四个大炉灶就行了,而不需要三百个小炉灶;只需要派一个送奶人把一大桶牛奶装在有弹簧的马车上送往城里就行了,这可以节省一百个送奶人搬运一百个奶罐所花费的一百个半天的工作时间。以上就是一些观察家约略看到的种种节约,可是,他们还没有看出将由农业协会带来的好处的二十分之一。

人们总以为不可能有农业协会,其理由是,人们不知道如何组成农业协会的方法。难道就可以因此而得出结论,说人们不会发现也不应该去寻找建立农业协会的方法吗?如果想到农业协会将把全部经营利润增加三倍(常常是十倍),那就会相信上帝早已考虑到如何建立农业协会的途径了,因为上帝首先会负有筹建作为人类社会枢纽的产业机构的责任。

喜欢争辩的人们在这一方面会提出各种各样反对的意见:“怎么能把贫富不均的家庭(其中有的腰缠十万镑,有的身无分文)联合在一起呢?怎样克服那许多不同的利害冲突呢?怎样调和那许多相互矛盾的意愿呢?怎样把这一切觊觎角逐之心兼收并蓄而熔于一炉呢?“我对这个问题的答复是,用财富和乐趣来作诱饵。庄稼人和城里人一样,他们最大的欲望是有利可图。当他们看到一个组成农业协会的郡,在同等的机会下得到了比只有个体农户的郡多三倍、四倍(五倍、七倍)的收益,并且保证了每个社员都能得到各种各样的享乐,他们就会把一切事端置之脑后而急于去建立协会;协会不需要通过任何法律就会推广到一切区域。因为无论在什么地方,人们总是热心追求财富和享乐的。

总之,农业协会的理论将会改变人类的命运,迎合人人的共同欲望,它用收益及快乐作为诱饵来吸引人。这就保证它会在蒙昧人、野蛮人以及文明人那里取得成功,因为情欲在所有的社会里都一样存在。

暂且别忙着阐明这种新制度。我把这种新制度称之为“进步谢利叶”或“小组谢利叶”、“情欲谢利叶”。

我用这些词来表达从事于同一种产业或同一种情欲的各部门活动的几个小组的组合。关于这个问题,可参看卷未附注A,在附注A中我说明进步谢利叶制度在组织上的一些概念,这当然远远不够,但可以避免对这个机构可能产生的一些误解。这些误解之所以产生,是因为人们在重复我讲过的各种细节时,总是难免歪曲它们的意思。

情欲谢利叶或进步谢利叶的理论并不像社会理论那样是任意杜撰出来的。这些谢利叶的安排,在各个方面,都类似几何级数的安排,并具有其全部特性,如级数两极群同中间群的对杭平衡就是一例。这在附汪A中有比较详细的说明。

人们总认为情欲是协作的敌人,因而写了上万卷书,对它大张挞伐,而这些书都将化为乌有,不值一文。我说,情欲只能趋向协作,趋向社会的统一,尽管一般人都认为这二者是根本对立的。但是情欲是能在进步谢利叶或小组谢利叶中得到正常发展的,也只是在这种前提下,它才能和谐前进。不然的话,情欲只能是一匹脱缰之马和一个猜不透的谜。正因为如此,哲学家们才大声疾呼“应该压制情欲”。这种见解,可谓是双重的荒谬。荒谬之一,在于人们不能压制情欲;荒谬之二,在于如果人人压制情欲,文明社会势必迅速衰退,并回到游牧状态中去。而在游牧状态中情欲正如目前我们所看到的一样猖獗泛滥,因为我不相信牧民们的道德会超过牧民辩护者的道德。

即将代替一盘散沙似的文明制度的那种协作制度,它不需要克制,也不需要平等以及哲学家们的任何其他观点。协作制度需要的是,既热烈而又精细的多种情欲。协会一经成立,各种情欲越炽烈,越多,也就越趋于协调一致。

这并不是说新制度会改变情欲,改变情欲是不可能的,上帝办不到,人也办不到。但是人们能够改变情欲的进程,而丝毫不触动它的本质。例如,一个没有家产的人憎恨婚姻,但如果有人向他介绍一位有十万镑年金作为陪嫁的贵妇人,他就会乐于缔结这一门姻缘,尽管他在前一天还不愿结婚。是不是因此他就改变了情欲呢?当然不是,但他的主要情欲,即爱财欲却改变了步伐。为了达到目的,它走上前一天不愿意走的道路,但它并不因此改变了性质,而仅仅是改变了进程而已。

我说在协作制度下,人们的爱好将不同于目前的爱好,他们宁愿住在乡村而不愿住在城市,但不应该因此就认为他们改变了爱好也就是改变了情欲,人们始终是受爱财贪乐这个原则所驱使的。

为了避免某些冥顽不灵的人可能提出荒唐的指责,我必须坚持上面这点意见。当他们一听到协作制度会使人的爱好和习俗发生改变时,便立即大喊大叫:“你们要改变情欲!“我们的回答是,不,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但这种爱好和习俗上的改变却替情欲创造了新机会,而这种新机会能保证情欲获得比在目前我们所处的分散制度下大到三倍或四倍的发展。因此,在那时候,将会看到文明制度的人对他们现在所乐意接受的习惯,如家庭生活等感到深恶痛绝;那时候,他们将觉察到,孩子们在家里向来总是一味叫嚷、破坏、吵架并拒绝干活,而这些孩子们一进入进步谢利叶或小组谢利叶,就无须别人激励而专心从事生产活动,努力竞赛,兴致勃勃地学习农工与科艺,他们以参加生产、增添收益为乐事。父亲们在新制度中将发现他们的孩子在进入谢利叶制度的生活以后十分可爱,而在分散的家庭制度中却很可憎。他们还会看到,在一个法郎吉(指耕种一个郡的土地的协会)所在地,谢利叶制度仅用家庭中所费三分之一的价格就可以准备好精美的饮食,它比家里做的饮食要丰富鲜美三倍,也就是用三分之一的花费赢得三倍的营养,况且还能省去购买和烹任方面的麻烦。他们还会看到在谢利叶制度的彼此关系中,没有欺骗行为。文明制度中的伪君子和凡夫俗子们在谢利叶制度中将都变得真诚爽直,彬彬有礼。当他们看到以上这一切的时候,他们必然会厌恶家庭、城市和文明制度,而这些东西都是他们现时的心爱之物;他们必然会加入由谢利叶制度组成的一个法郎吉,并住在公共房屋里。是不是因为他们鄙视今天所爱好的习俗与兴趣,他们的情欲就会改变了呢?不是的,虽然他们的情欲改变了进程,但是并没有改变其目的和性质。因此不应该相信进步的谢利叶制度(它已不是文明制度)会促使情欲发生任何的改变。不论过去或未来,情欲都是一成不变的,只不过它们在进步谢利叶制度以外产生了分裂和贫穷,而在协作制度以内则产生了协作与富裕。协作制度是我们命里注定要有的制度,只要它在一个郡里建成,那就会自发地在全国范围内群起仿效,原因是这个制度不分贫富,保证人人都能得到无限的利益和无穷的享受,这就是它的唯一的诱饵。

现在我要从科学方面讲一讲这个发现所带来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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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 Fugère的石板印刷画:

《根据傅立叶的社会理论,法国乡村的法伦斯泰尔图示》

情欲引力及其与精确科学的关系

学者们是不是由于轻视,由于漫不经心或是由于患得患失才忽略了对协会问题的研究呢?动机倒无关紧要,总之,他们忽视了这个问题。我是这个问题的第一个研究者,也是唯一的研究者。因此可以说,如果直至今日还无人知晓的协会理论能够导致其他发现,如果说协会是某些新科学的钥匙,那么,这些新发现、新科学就要归功于我一个人,因为研究并发现这个理沦的只有我一人。

由于协会的发现,就打开了多种新科学的大门,在这些新科学中,我只讲两门主要的科学。详细的情节,对广大读者是没有兴趣的,所以我尽可能叙述得简略一些。

我所发现的第一种科学是情欲引力论。

当我认识到进步谢利叶可以保证男女老幼和不同阶级的人的情欲得到充分发展时,认识到在新制度下情欲越多,人们所获得的力量与财产也就随之增多时,我就由此推测到,上帝给予情欲引力的力量是那么多,而给予情欲引力的敌人(理性)的力量却那么少,这正是为了要把我们引导到进步谢利叶制度上去,因为进步谢利叶制度,无论在哪一方面都能够满足引力的需要。因此,我就认为备受哲学家们责难的引力,是上帝在社会制度方面的意旨的表达者。于是我便着手于情欲引力或斥力的分析和综合研究,而情欲引力和斥力在各个方面都通向农业协会。如果人们想对引力进行分析和综合,则无须寻求就会发现协会的规律。而在这个问题上竟然无人过问,甚至在这个到处推销分析法的十八世纪中,也没有人试图把分析法应用到引力上来。

情欲引力和斥力的理论是驳不倒的,并且全部适用于几何定理。它有广大的发展前途,能够成为思想家们的精神食粮,而这些思想家目前正很难找到有益的出色主题来发挥他们的想象力。

让我继续谈谈新科学的归属问题。我很快就发现,情欲引力的规律在各个方面都符合由牛顿和莱布尼茨所阐明的物质引力规律。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在运动体系上具有统一性。

我想两个世界的这种类似之处,能够适用在普遍规律上、也能够推广适用在特殊规律上。因此,我想动物界、植物界、矿物界的引力和特性,也许能同人或星星的引力及特性那样协调起来,这正是我在作了必要的研究之后所深信不疑的事。这样,我就发现了一门新的精确科学:“物质、有机体、动物、社会四种运动的类比”,或“物质变化同人类及动物情欲的数学理论的类比”。

这两种精确科学的发现揭示出了其他的科学。这里没有必要开列清单。它们的范围很广,直至包括文学艺术在内。它们在人类知识所有的领域内都将创立精确的方法。

自从掌握了“引力”和“四种运动的统一”这两种理论之后,我就开始探索宁宙之谜。宇宙的奥秘相继被识破了,我把被人们一再称为无法冲破的帷幕揭开。我进入了科学的新世界。我就这样逐渐着手探索宇宙的命运,也就是确定基本的体系,并且在这个基本体系上规划了现在、过去和未来一切运动的规律。

在这样的成就中,究竟是哪一种成就最值得我们惊奇的呢?是不是由于偶然的幸运,通过对起关键作用的“协会”的肤浅研究而突然发现了那么许多的新科学呢?还是二十五个世纪以来的学者们尽管深入钻研了其他那么多的学科,竟然根本没有想到对“协会”进行研究的这种轻率行为呢?我相信人们会作出对我有利的抉择:最值得惊奇的,倒不是我的这种极其广泛的发现,而是多少世纪以来对这些发现竟茫然无知的轻率行为。

我已经安慰过不幸的学者们,告诉他们,名利双收人人有望。我发现的新科学比发现美洲时所找到的金矿还要丰富得多。可是,由于不具备发展这些科学的必要知识,我只选择了其中之一,即“社会运动科学”而把其余的,留给各门博学之士用来建立各自的光辉灿烂的学科。

这些人是多么需要养料啊!各门的学者都到了走投无路、罗掘俱穷的地步。他们一再重弹旧调,把已知的科学仓库里最后一粒谷子的脂肪都榨干了,只剩下以诡辩反驳诡辩,用错误理论驳斥错误理论的办法来加倍地扩充篇幅。

从今天起,情况发生了变化。学者们从绝对匮乏走向极端丰富的境界。收获将是如此之大,这只能使他们大家为亲临其盛,扬名四海而深感荣幸,因为他们占有科学金矿最丰富的矿脉,也就是取得了优先开采权。他们当中的每个人,都能够从第二篇“论文”(我在第二篇论文中谈到动物与有机体的运动)起,找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主题,用以编写精确科学的论著。我必须坚持使用精确科学这个名称,因为人们常常把它滥用于空洞的和捉摸不定的学科上,例如植物学,其中各个休系只不过是一些任意划定的分类表,这与自然界的正确方法毫无共同之处。自然界的方法,是把万事万物的所有形式与特性汇集成一个共同的典型,合并成人类多种情欲的数学体系。

我在前面已经指出过,一切科学总是要选择一个固定进程,采用一种持久不变的方法。自第二篇“论文”起,我将提出一些有关这种方法的概念。这种方法把一切都同情欲联系在一起,它在万事万物中描绘出情欲如何发挥作用的情景。这一类比对于像研究解剖学这样索然无味的科学,将提供比现时研究花卉还要多的魅力。

这个方法将给我们带来许多令人满意的成果,其中首先是发现了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任何疾病都有一种或几种从三个自然界(动物、植物、矿物)提取出来的解毒剂。可是医药界缺少正确的理论,以便对尚未知晓的有效药品进行研究,好多世纪甚至几千年以来,总是停滞在摸索阶段,直至有幸找到一副药方为止。因此,医药界还没有找到医治鼠疫、狂犬症及关节炎的自然疗剂。人们将会通过四种运动理论发现良药。医药学正如所有其他科学一样,即将脱离长期以来的幼稚状态,并通过对“反运动”的研究,上升到取得它长期以来所无法获得的种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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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振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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