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1856

1856-1

七月十三日偕宽仲、宗武登仓园新楼，凭眺至月上

邻园过雨秋生枝，魂魄踊跃苏癃疲_（1）。襄阳耆旧导我出，亦有柱史相攀随_（2）。突兀楼观跨溪水，新髹朱紫光葳蕤_（3）。并倚栏楯染凉色，万杨柳插青琉璃_（4）。蝉嘶虫语漏缝隙，澄波浓黛连城陴_（5）。游鲦可数红蓼底，微欠钓叟蹲孤罴_（6）。斜阳如縠覆钟阜，肌理粲粲颅骨奇_（7）。深藏陵墓耸危塔，分晴草树犹离披_（8）。南朝风物赚一瞥，安问烽燧含疮痍_（9）。主人不归笑把酒，看移大月承罘罳_（10）。晚鸦下逐带桥影，翻弄吟抱鸣笳悲_（11）。

【笺注】

七月十三日（9月4日），陈三立与宽仲（即吴庆焘，详见0397《舟次安庆，遇吴文鹿观察同年》笺注）、宗武（即胡嗣芬，详见1660《胡宗武翰林示仓园水榭酒集之作，和酬兼寄琴初沪上》笺注），登仓园新楼凭楼眺月，写了此诗。

此诗描写登仓园新楼所见秋色的清丽，而惋叹好风景而天下烽烟疮痍，悲笳传来，仍是败人诗怀。

（1）“邻园”二句：邻家园林雨过之后，枝条生出秋意，心情踊跃出游，恢复一下年老病身。

    “癃疲”，同“疲癃”，曲腰高背之疾。泛指年老多病或年老多病之人。 宋张载《正蒙·干称》：“凡天下疲癃残疾，茕独鳏寡，皆吾兄弟之颠连而无告者也。”

（2）“襄阳”二句：襄阳年高德劭的老人引导我出来，还有御史相互追随。

“襄阳耆旧”，襄阳的年高德劭的人。指吴宽仲，为襄阳人，故称。

“柱史”，“柱下史”的省称，指御史。唐严维《剡中赠张卿侍御》诗：“早列月卿位，新参柱史班。”此指胡嗣芬，曾为御史。

诗的前四句描写秋雨后，兴致起来，结伴出游仓园。

（3）“突兀”二句：高耸的楼阁跨越溪水之上，新漆的朱紫色，风光华美。

“新髹”，新刷漆。髹，刷漆。唐刘禹锡《武陵观火》诗：“瑶坛被髹漆，宝树攒珊瑚。”

“葳蕤”，华美貌；艳丽貌。《玉台新咏·古诗〈为焦仲卿妻作〉》：“妾有绣腰襦，葳蕤自生光。”

（4）“并倚”二句：相并依靠栏杆，被秋凉的景色浸染，万千杨柳枝条如插在青琉璃一样的水面。

“栏楯”，栏杆。《史记·袁盎晁错列传》“百金之子不骑衡”裴骃集解引三国魏如淳曰：“衡，楼殿边栏楯也。”司马贞索隐：“《纂要》云：宫殿四面栏，纵者云槛，横者云楯。”

“凉色”，秋凉景色。清黎简《雨》：“归飞双燕湿，凉色一峰明。”

“琉璃”，一种有色半透明的玉石。常比喻水。唐杜甫《渼陂行》：“琉璃汗漫泛舟入，事殊兴极忧思集。”

（5）“蝉嘶”二句：秋蝉嘶鸣，秋虫如语，从缝隙中露泻出来，清澈的水波，深青如黛的山峰，连接到城池。

“浓黛”，深黛。黛，青黑色的颜料，古代妇女画眉所用。此处指山峰。宋欧阳澈《游春八咏·宿雨新晴》：“泼成浓黛远山青，秀色轻茸芳草布。”

“城陴”，犹城堞。泛指城郭。宋王安石《云山诗送正之》：“云山参差碧相围，溪水诘屈带城陴。”

（6）“游鲦”二句：红蓼花底下的游动的鲦鱼，清楚可数，微嫌少了个钓鱼翁，像老熊蹲在那里。

“游鲦”，游动的鲦鱼。明陈子龙《田家诗》其一：“飞鸟或鸣树，游鲦时泳川。”

“红蓼”，蓼的一种。多生水边，花呈淡红色。唐杜牧《歙州卢中丞见惠名酝》诗：“犹念悲秋更分赐，夹溪红蓼映风蒲。”

“蹲孤罴”，语出《北史·王罴传》：“神武遣韩轨、司马子如从河东宵济袭罴，罴不觉。比晓，轨众已乘梯入城。罴尚卧未起，闻合外汹汹有声，便袒身露髻徒跣，持一白棒，大呼而出，谓曰：'老罴当道卧，貉子那得过！’敌见，惊退。”

（7）“斜阳”二句：斜阳如纱，覆盖着钟山，山石纹理鲜明，如清奇的颅骨一般。

“如縠”，如纱。唐刘禹锡《酬窦员外使君寒食日途次松滋渡先寄示四韵》：“草色连云人去住，水纹如縠燕差池。”

“钟阜”，指钟山。

“肌理”，指器物、花木、果实、水土等表面的纹理。清 龚自珍 《乙丙之际箸议》第十九：“乾隆初，有言东南之土肌理横，故宜水；西北之土肌理直，故不宜水。”

“粲粲”，鲜明貌。《诗·小雅·大东》：“西人之子，粲粲衣服。”朱熹集传：“粲粲，鲜盛貌。”

（8）“深藏”二句：深藏着陵墓，耸立着高塔，分来的晴光，照射着草木，还很茂盛。

“离披”，盛貌；多貌。《西京杂记》卷六引汉刘胜《文木赋》：“丽木离披，生彼高崖。拂天河而布叶，横日路而擢枝。”

从第五句“突兀楼观跨溪水”到第十六句“分晴草树犹离披”，描写登新楼所见秋日美好景象。

（9）“南朝”二句：这南朝所在的风景，赚人看了一眼，哪里过问战事烽烟中蕴含的灾害困苦？

    “疮痍”，比喻灾害困苦。汉桓宽《盐铁论·国疾》：“然其祸累世不复，疮痍至今未息。”

（10）“主人”二句：主人没有归来，我们笑着举起酒，看满月移动，城上的罘罳在捧着。

“主人”句，陈三立句末自注：“园丁颇不供茗饮，从宗武家取瓶酿代之。”主人，仇继恒，详见1384《观仇涞之同年新筑园亭》笺注。

“大月”，大月亮，即满月。五代贯休《秋望寄王使君》：“大月生峰角，残霞在树枝。“

“罘罳”，古代设在门外或城角上的网状建筑，用以守望和防御。《汉书·文帝纪》：“未央宫东阙罘罳灾。”颜师古注：“罘罳，谓连阙曲阁也，以覆重刻垣墉之处，其形罘罳然，一曰屏也。”

（11）“晚鸦”二句：晚归的乌鸦下飞，映带着桥影，胡笳声悲鸣，像拨弄着人吟诗的情怀。

“吟抱”，吟诗情怀。宋释文珦《送赵东阁罢官归永嘉》：“一年吟抱寄京华，几度相逢说永嘉。“

    最后六句，描写三人把酒看月，虽不谈好风景还有烽烟疮痍，但悲笳声传还是扰人诗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