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映水乡 （ 史增瑞摄）  相传混沌初开之时，九州大地洪水泛滥，民不聊生。舜帝派鲧治水，鲧用“堵塞”之法，水患仍然蔓延，鲧被杀于山东羽山。舜又派鲧的儿子禹去治水，禹用“疏导”之法，水患得以铲除。大禹治水利千秋，被四方部落推举为王。大禹麾下有一条小青龙，在治理水患中立下了汗马功劳，禹王便把西山之麓的大水潭封赐予他，作为潜心修行的洞天福地，名曰“青龙潭”。 这天，小青龙从东海祝寿归来，路过东淀之滨的堤头村。只见这里男耕女织，民风淳正，龙王庙里，香火缭绕，梵音绵绵；视野所及之处，稻荷飘香，绿柳夹岸，荷莲满淀，鱼肥蟹美，不是江南胜似江南。小青龙决定久居这风水宝地，这样，既能享受人间香火，又可福荫此方黎民。于是他降下云头，俯卧大地，化为古村落的“村中河”。 这条龙脉，其龙头位于村西的碑碣子（地名），与大淀相通，吸纳着淀中圣水；前左爪伸向村西南与二瓜河（古河名）相通；前右爪伸向村西北的西大坑（地名），连接中亭河；后左爪经臭水坑（地名）伸向村南的对子坑（地名）；后右爪伸向村北的北大坑（地名）；龙尾巴位于村东的三道河嘴与中亭河相通，地名为“大龙尾”。全长约八华里。光阴荏苒，“堤头村”先后易名为“武平”、“渭城”、“胜芳”。青龙不离不弃，陪着古镇度过了2500多个春秋。胜芳人世世代代伴河而居，繁衍生息，尽享龙泽天佑。河水因地而名，人们亲切地称她为“胜芳河”。 日月经天，河水不知疲倦地潺潺奔流着。簇簇微浪，像青龙乍开的银片，又像青龙踊跃的身脊，以此向岁月韶光展示着无穷的生机与活力。油油的水草，在清澈见底的碧波中悠然地舞着群裾，引逗得鱼虾们忘情嬉戏；快乐的游鸭，呼朋引伴地穿梭在桨橹之间，得空时晃着尾巴来一个俏皮的倒立；长长的柳条随风荡着，不时将夹岸青砖黛瓦的倩影拖入波中，调成典雅的水乡丹青。  胜芳河（徐瑞群 摄） 河上高架五桥，分别修建于明清鼎盛时期。它们有着非常好听的名字：通济桥（东桥）、广济桥（西桥）、永济桥（北桥）、普济桥（新桥）、裕济桥（于小桥）。这五座古桥，恰如五条镶金嵌玉的功勋绶带，披挂在青龙肩头；又像母亲温暖好客的臂膊，召揽着四海商贾，五州文明。胜芳——中国的威尼斯，一座因水而兴，繁荣千载的冀中名城！ 清晨，当火红的朝阳冉冉升起的时候，一层厚厚的白云飘如雾，串着缕缕红丝金线的霞辉便款款地铺满了河面。她慢慢升腾着，弥散着，使整个小镇瑞霭氤氲，宛若仙境。 就这样，胜芳河在美丽与销魂中忙碌起来了。 最先造访的，是码头上长长的挑水队伍。河水清亮，甘甜，混着淡淡的土腥和香香的阳光味道，像母亲的乳汁，哺育出胜芳儿女淳朴宽厚的美德、勤劳智慧的特质和精进笃行的品格。 “浣纱弄碧水，自与清波闲。”肤若凝脂的姑娘媳妇们，提着苇篓柳篮也来了。她们在河两边一字排开，洗衣物、洗蔬果、淘米……水面上泛起的圈圈涟漪，载着她们的欢声笑语四散开去。“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这比沧浪之水好多了，因为日夜流淌的母亲河，荡涤了所有污浊。 小孩子们三三两两爬上小船，用自制的“小抄子”捞着小鱼小虾。如果耐心足够，只消一个时辰，就可以给全家收获一餐佳肴。水性好的半大小子可没有此等“功夫”，一个猛子扎下去，水面上的一串泡泡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时候，他们就已冒出头来，炫耀着将拼命扭动身躯的大鱼扔进船舱。一些擅水的“弄潮儿”，欢叫着攀上桥栏，像一条条硕大的飞鱼，张开双臂，跃入水中，一路劈波斩浪，从“龙头”一直游到“龙尾”，纵情挥洒着“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的壮志豪情。 七八月份，是胜芳多雨的季节。有时阴雨绵绵，如丝如缕；有时暴雨倾盆，如雾如纱。一些顶盖儿肥的大螃蟹，耐不得“龙宫”缺氧，竟晃动着小眼睛，挥舞着大钳子，爬呀爬呀，冒冒失失地爬进了岸边人家。不多时就“红袍加身”，迷迷糊糊地犒赏了人家的味蕾。  金乌西沉的时候，袅袅的炊烟在各家屋顶次第升起，沿河的几家铁匠铺相继收好砧锤，停了风箱。淀里打渔的，远途运输的，京津保等地载客的船只陆续归来，水边的诸多码头沸腾起来了。 同时沸腾的还有岸边贸易。各式各样的水产品顺着河沿儿一拉溜排开__鱼虾蟹蚌螺个个鲜活，菱角鸡头米果实饱满，胖胖的莲藕洁白如玉。物产丰饶的胜芳东淀，几乎囊括了我国所有的淡水鱼类，市面上一应俱全。最博人眼球的，是那活蹦乱跳闪着银光的小白鱼儿，一角抑或几分钱一斤，油炸红烧都很美味。 临河“霍家卤店”飘出的阵阵浓香，恣意搅动着人的肠胃。手头宽裕的，买些红油欲滴的鸪丁、大雁，佐酒或待客是上乘之选。囊中羞涩的，花上二分钱，打上一海碗香喷喷的鸪丁汤，也可让全家大快朵颐。 “老多乌豆”是当地的名吃。“老多”，五十来岁，中等个，背微驼，声音沙哑。他肩上背着一个椭圆的木箱，里面装的用秘不外传的汤料加工的美食，香而不腻，软而不烂。脸盆般大小带着水珠的荷叶，满满地裹上一包，只要五分钱。 最赚人气的是“杨五爷煎饺”。老人家年近八旬，鹤发银须，身材魁梧。他肘上挎一个白皮柳条篮子，篮里的茶盘上，整齐地摆放着三面金黄的煎饺。“饺子——”洪钟般的吆喝声伴着淙淙的流水声，向两岸慢慢荡漾开去。“饺子，老子给你们煎熟了，快来吃呀！嘻嘻嘻……”不知什么时候，杨五爷身后挂上了一群熊孩子，他们尖着嗓子，篡改着老人的吆喝，鱼虾般地蹦着跳着，成了甩不掉的“响尾巴”。  清末消失的胜芳河水上出会（李守纪画） 最迷人的，当属盛夏的夜晚。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摇着蒲扇，陆陆续续地走向河边，不必关门，不必锁院。男女老少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唠家常，谈生计，下象棋，打扑克，吹拉弹唱，才艺尽展。功夫在身的，练上几套武术，赢得一阵阵掌声与喝彩。那热烈的情怀，那动人的场面，不时撩起一簇簇浪花——那是母亲河在兴奋地点赞打赏吧？ 不知什么时候，空气也跟着热烈起来，人们摇扇的频率加快了。“噜噜噜噜噜噜……”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翁冲着天空喊了起来。就像接到命令似的，风婆婆立刻拽上风口袋，挟着清凉的水气匆匆赶来，好爽啊！ 一个眼尖的小伙子，偶然发现不远处的宅基上挑起了红布。一家有事大家帮，这世世代代庚续的乡俗，鼓动着青壮年们纷纷奔过去，加入了砸夯的队伍。“一个的头，一个的尾，两个的翅膊郎子两条腿，两只呦眼睛啊一呀啊张嘴。啊呦嘿嘿，啊呦呼嘿，海棠花那姆开呦呼嘿……”嘹亮动听的夯号，载着水乡人特有的真诚与友爱，伴着母亲河的清波，汩汩地流向远方。 夜深了，皎洁的月光下，古镇酣畅地睡了，以舟为家的白洋淀放鹰人，陪着心爱的鱼鹰，在自己摇篮般的小船上也睡了。银色的细浪轻轻叩着船弦，像母亲哼唱的催眠曲，其爱绵绵，其韵悠悠…… 地处水乡的古镇，富舟辑之利，商业发达，经济繁荣，百姓富而思乐。龙河承载的水上庙会，时时牵起岁月美丽的涟漪。九旬老人传唱的一曲《天仙折》，像帧帧片花，清晰地展示着旧日芳华。 那是清咸丰九年（公元1859年）农历五月十三，为祭祀关帝圣诞，由胜芳渔行再次组织发起了声势浩大的水上花会表演。人们把大船连在一块儿，在船上搭起木板舞台。舞台上旌旗招展，彩绸飘飘，鼓乐喧天，喝彩声欢呼声震耳欲聋。高高的中幡在龙脊上巧夺平衡；什锦杂技于惊叹中绝技频献；御览秋千转晕了双眸；过河悬索，踩得人心惊胆战；登坛跑马上刀山，全凭着龙心虎胆；少林武术藤牌会，英姿飒飒，威风无限……  河道里挤满了看船，河两岸挤满了看客，方圆百里的人们，都兴致勃勃地来欣赏这龙河上的奇观！一大片积雨云也忙不迭地赶来观瞻，霎时，大雨打湿了船上的彩绸，彩绸落到河里，染红了河水。人们说，那是关帝激动的热泪，那是青龙欢乐的血浆！ 沧海桑田，不以人愿。上世纪七十年代，海河改道，东淀干涸，与东淀相连的两大河流——大清河与中亭河相继断流，胜芳河成了一湾死水。渐渐地，人们于“龙首”处填土盖房，在河两岸倾倒垃圾，致使“青龙”四肢残缺，身躯窄瘦。滋养古镇数千载的“母亲河”竟沦为当年北京的“龙须沟”。昔日的粼粼清流变成了“波澜不惊”泛着油腥的黄汤绿沫。河两岸臭味熏天，蚊蝇肆虐，过往之人无不皱眉掩鼻，扼腕叹息！ 母亲河不仅改了容颜，也改了名字。那是文革期间，在胜芳公社召开的一次河道清淤会上，时任公社书记的任俊明信口一说，“胜芳河”就变成“穿心河”了。静下心来一想，他说得也不错，昔日大名鼎鼎祥瑞万端的“龙河”，落到此等惨状，令胜芳儿女无不如“万箭穿心”，痛不堪忍！ 改开以来，凭着敢开先河、艰苦奋斗的古镇精神，胜芳先后获得了“全国文明乡镇”、“全国乡镇示范区”、“全国小城镇综合试点镇”等金光闪闪的桂冠。而满目疮痍的胜芳河，却与这桂冠形成了鲜明的讽刺。于是，有关部门在东桥和北桥之间，龙河最繁华处，齐着河沿盖了一排二层楼房。尽管这楼房雕窗画檐，尽管楼外红灯串串，尽管蹩脚地抄袭苏州街，但胜芳人发自心灵深处地不喜欢。因为它遮挡了青龙美丽的身躯，它禁锢了母亲神圣的灵魂，让人压抑而又痛楚。 近年来，国家很多重量级的专家学者为此屡屡发声，家乡的志士仁人亦为此多方奔走呼吁。但美好的愿景却总如海上仙山一般，撩人情思却又虚无缥缈。但古镇人民不气馁不失望，他们坚信：总有一天，亲爱的龙河，一定会身披绚丽的霞衣，带着昔日的生机、祥和、欢乐和辉煌，一路高歌着，从古镇心脏，从青砖黛瓦小桥翠柳的水上丹青中，鳞爪飞扬，泽佑八方！ 2022.5.11 阅读链接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杨淑玲，笔名丛中笑。胜芳人，霸州市第八中学高级教师，于2009年九月退休。先后两次获廊坊语文教师课堂大赛一等奖，获河北省教改先进个人荣誉称号。  更多精彩内容 请关注京畿学堂 主办：河北京畿学研究中心 许振东名师工作室 编辑：王金爽 审校：张敬仪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