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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7世纪中叶到20世纪初（本文只写到1921年），在与俄国的博弈中，沙俄究竟从中国东北割占了多少疆土，史学界的看法并不一致。 这实际上涉及到中国东北历史上的疆域范围，是一个历史学范畴的问题。而现今的史学研究者以现代政治地理学，和现代主权国家领土学说的观点和逻辑，或者拘泥于朝贡、羁縻、主权管辖等等学术概念，去讨论这个命题，是注定不可能形成统一观点的。 一、本文借鉴的逻辑理路 在世界地理发现的过程中，对于未知、无主、无人区土地的的发现和归属，欧洲人在大航海时代发现、开辟新大陆的数百年间，所大致遵循的规则，很值得借鉴。  在大航海时代，欧洲人对于从前未知、无主、无人区土地的发现后归属，大致遵循如下原则： 一是先发现、先宣示主权原则——谁先发现，并首先宣示主权，比如插国旗等等，相应的大陆土地或者岛屿，就归谁； 二是先占领原则——虽不是最先发现的，但此前虽被发现并被宣示主权，但未被占领的，占领之，将其据为己有，占住了，国际社会也承认其拥有主权； 三是协议或强占原则——先发现者宣示了主权并且实施了占领行为，或者先发现者实施了占领行为，但后来者通过协商取得了占领权，或者协商不成双方交战，胜利者占领之，国际社会也会承认其主权资格。 本文借鉴、参考上述规则逻辑，结合历史上中俄两国在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先来后到等时空情况，尝试梳理中国东北疆土的前生今世。 二、断代梳理 中国历史上下五千年，源远流长。本文只选取商周、唐代、明代、清代四大历史界面，来梳理中国东北疆土的前生今世。 人们都知道，元朝曾经创建了横跨欧亚大陆的、超级庞大的蒙元帝国。其特殊性突出，不在本文选取之列。 （一）商周时期（殷商） 远在商代——前1600—前1046年 ——即距今3000几百年前，商周时期的“中央政府”，就发现并且视东北地区为其势力范围了吗？ 回答是肯定的。 虽然那个时候距离俄罗斯的诞生，还相距至少2500年之遥——15世纪末至16世纪初，以莫斯科大公国为中心，才逐渐形成了一个后来叫做俄罗斯的封建国家。 肃慎族，是主要生活在吉林、黑龙江和松花江流域，及今日外东北广大高寒区域的一个古老民族，是现代满族等通古斯诸族的主要祖先之一。 传说从舜、禹时代起，肃慎人就已与中原王朝建立了朝贡关系。当然，这只是传说，不足为据。  周武王 画像 有迹可循的，是在商周时，已有肃慎人来中原朝贡，所献之物如“楛矢石砮”等，说明肃慎族已经与中原王朝建立朝贡关系。 《国语·鲁语下》载：“武王克商……肃慎氏贡楛矢石砮，其长尺有咫”。说的是周武王灭商后，曾责令周围各少数民族以自己的土特产来进贡，当时肃慎进贡了长一尺八寸的楛矢石砮——一种以兴安岭楛木为箭杆，以松花江所出的坚硬青石磨制而成的箭头的“箭”，长一尺八寸，是远古肃慎人的独特产物，因而成为远古史上肃慎人进贡中原王朝的首选礼物。 周成王（前1055-前1021年）建成洛邑，大会诸侯，肃慎也曾派人前往朝贺，《尚书·序》记载所贡献的是楛矢石砮及麈等方物。周成王命大臣荣伯作“贿肃慎之命”（汉·司马迁《史记·周本记》），给以赏赐。 据《左传》记载，鲁昭公九年：“肃慎、燕、亳，吾北土也”。意思是说，周康王时（约前1036-前996年 ），肃慎复至，周王室公开申明，肃慎人所在地区属于周王朝北方的领土。  此后，肃慎与中原的关系更加密切，而每次联系均以楛矢石砮为首贡。 《三国志·魏志·文帝纪》记载，魏景元三年，肃慎来献楛矢石砮。《晋书·东夷传》载：“……魏景元末，来贡楛矢石砮、弓甲、貂皮之属”。 而《册府元龟》中，则有多处关于“贡楛矢”的记载，如：汉文帝十二年（前168年）：“……遣使贡楛矢方物”；“永平四年（公元61年）及延昌元年（公元512年），贡楛矢”；“正始四年（244年），贡楛矢”；“孝明帝熙平二年（公元519年），贡楛矢……”等。 从上述记载可知，早在春秋时代（前770—前476年 ）以前，肃慎人即已臣服于中原王朝，前后长达1500年以上。  所以，可以认为，远在距今2000多年之前，肃慎人所生活的黑龙江等流域和外东北广大地区，就已臣服于中原王朝。彼时，俄国还没有出生。 （二）唐代（公元618年－907年） 公元640年唐太宗李世民灭西域高昌国——以吐鲁番盆地为中心的一个地方政权——后，并未在当地设置羁縻类的州府机构，而是直接对其实行郡县管理体制，与中原的管理体制别无二致。 公元646年，唐与铁勒部联合灭掉了薛延陀汗国——世居贝加尔湖一带——黠戛斯重新获得自由。唐在北方各族部设立了羁縻府州等来管辖北方各部。黠戛斯作为唐朝的归附民族之一，在黠戛斯部设置了坚昆都督府（下图所示）。 此时，北至贝加尔湖的大漠南北全入唐版图，贝加尔湖成为唐代中国的内湖。唐在漠北草原设置安北都护府，管辖漠北草原（下图所示）。安北都护府于669年升格为安北大都护府。  唐高宗继位后（公元649-683年在位），唐朝的北部疆域扩张到贝加尔湖、外兴安岭一带，外东北已是唐朝的领土。 隋唐时，在黑水(今黑龙江)一带居住着靺鞨部落，叫“黑水靺鞨”。唐太宗贞观5年（公元631年），黑水靺鞨开始向大唐王朝进贡，到了唐玄宗开元10年（公元722年），黑水靺鞨酋长入朝，被唐玄宗任命为勃利州刺史——当时的勃利州，即今天的黑龙江北岸俄罗斯境内的伯力。 公元725年，唐政府在距离黑龙江入海口约150公里的地方，设立了黑水军，后改设黑水都督府，由部落首领担任都督和刺史职位，中央政府委派内陆官员来这里任长史（副都督、副刺史）。 为实施对外兴安岭等地区的管理，唐朝在室韦族聚居区域设立了室韦都督府，为军政合一建制，位于黑水都督府之西（上图所示）。 公元719年（唐开元七年），室韦开始接受唐平卢节度使统辖。791年（唐贞元七年）前后，唐廷决定在室韦之地设置室韦都督府（见上图）。室韦都督府辖区，包括今石勒喀河、鄂嫩河、黑龙江上游、嫩江流域，北至外兴安岭一带。辖区境内有20余个部落。 为了更好地管理这片区域，唐政府还在黑龙江和松花江的汇合口建立了贡赋征集机构，唐朝官员向来自黑龙江下游及库页岛的部落居民征集贡赋。 很显然，唐代时（618年－907年），东北地区的疆域，北到贝加尔湖和外兴安岭一带，东到库页岛，整条黑龙江（黑水），均为唐代中国东北地区的一条内河。 而编年史中关于莫斯科的记载——“莫斯科”这一称谓源自芬兰语，意为“潮湿的地方”——最早出现于1147年。13世纪末期——具体说是1283年——由弗拉基米尔大公国分封而来，首都为莫斯科。14世纪初期，该公国陆续合并四周王公领地，规模渐大。至16世纪30年代，以莫斯科公国为中心的俄罗斯统一国家才基本形成。 以上史实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三）明代（公元1368―1644年 ） 黑龙江以及乌苏里江流域至库页岛的广大地区，包括现在的吉林省、黑龙江省、内蒙古东北部及以贝加尔湖、乌苏里江以东、外兴安岭及以北地区都曾纳入明朝版图。 明初期对东北和外东北部分地区有接近实际控制的统治力，在中后期仍对东北有羁縻控制和较强影响力。    明永乐七年（1409年），经当地部落首领建议，明成祖朱棣决定设置奴儿干都司，统辖黑龙江流域以及外兴安岭地区各卫所。 1411年，太监亦失哈等领官军千余、巨船25艘，护送康旺等官员到达黑龙江下游与恒滚河（阿姆贡河）汇合口的右岸，叫做特林的地方，正式开设奴儿干都司（上图所示）。1413年和1433年，曾前后二次在特林修建永宁寺，并设立“敕建永宁寺记”和“宣德八年重建永宁寺记”，该二石碑现收藏于俄罗斯海参崴博物馆。  奴儿干都司是专门负责对黑龙江、松花江流域以及外兴安岭一带原住民进行招抚的机构，促进了明朝对女真各部的关系，促使女真各部“莫不朝贡内属”，当地各族人等表示“我等臣服，永无疑矣。” 而在奴儿干都司辖区内密密麻麻设立的多达384个卫所，则听命于中央政府指令行事，是军政合一性质的中央政府序列管理机构，各卫所的主要官员由明朝皇帝亲自封授。  生活在黑龙江以北以及外兴安岭地区的野人女真，史称“生女真”，因为居住地较为偏远。与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等“熟女真”相比，与中原王朝的联系较为松散，《大明会典》记载：“野人女真……朝贡不常”，表明“生女真”与明王朝也有朝贡关系，但并不常态。 从１４１０年，明朝永乐皇帝率５０万大军亲自征讨漠北——蒙古大漠以北——完成了对东北的统一，到奴儿干都司和数百个军政合一卫所的设立，行使对黑龙江流域和外兴安岭地区的管理权，明代的中国东北疆域，覆盖了贝加尔湖到库页岛在内的广大区域：  在中俄两国的发展史上，明朝是个起承转合的特殊时代。明朝的存续期间为1368―1644年 。明朝中期，即15世纪末至16世纪初（1530年），东欧的莫斯科大公国在瓦西里三世时期，即16世纪30年代，以莫斯科公国为中心的封建农奴制国家，即统一的俄罗斯国家形态基本形成。 1547年，伊凡四世加冕登基后，改“大公”称号为“沙皇”，改“大公国”为沙皇俄国。 1721年，这时是清代了（清朝：1636-1912年 ），彼得一世（彼得大帝）改国号为俄罗斯帝国。 明朝存续于1368―1644年 。明末，俄国的扩张范围，已经触达了勒拿河。 1407年，俄国史册中开始有了“西伯利亚”这个词语；1582年，西伯利亚汗国被灭，并入俄罗斯；1632年，沙俄势力扩张至西伯利亚东部的勒拿河流域后，建立雅库茨克城，作为继续东扩和深入黑龙江流域的前沿阵地；1639年，俄国探险者抵达鄂霍次克海，完成了到达远东大陆尽头的探险之旅。 明末，给清朝留下的，是东北边境险象环生的，很烂很烂的烂摊子。 （四）清代（1636-1912年 ） 明朝遗留下来的严重危机，很快就显现出来了。 明朝的谢幕，清朝的粉墨登场，首先是从东北开始的。努尔哈赤的建州女真征服、统一了海西女真等部落后，首先控制的地盘，是中国东北，因而东北被清王朝视为龙兴之地和自家的后院。 然而，屈辱的滥觞，首先从清王朝的龙兴之地、自家后院开始。 从努尔哈赤统一各女真部落，1616年建立“大金国”，1919年击败数十万进剿“大金”的明朝大军，到1636年皇太极登基称帝，改国号“大清”，此时的清朝已实际控制北到外兴安岭一带、西至贝加尔湖地区、东到库页岛之间的广阔中国东北疆域。 如下图所示：明朝早期，图中黄色虚线以东，至少勒拿河以东的广阔区域，是属于明代中国的地盘。清朝从明朝手中所继承的，是勒拿河（上游）以南（右岸）至北太平洋之间的广阔区域。 可是，在对明军作战节节胜利之时，清朝统治者却忽视了远在西伯利亚勒拿河一带，对黑龙江流域虎视眈眈的沙俄军队。 从1643年夏季起——明朝还未完全退出历史舞台——此时，沙俄军队便开始不断侦察性质地、试探性地侵入中国东北的内河黑龙江流域，侵扰黑龙江流域的广大地区。在确认大清国对东北北部地区的防卫空虚后，沙俄军队于1650年9月，占领了尼布楚和雅克萨。 1685和1686年两次雅克萨之战，清军均获压倒性大胜，但既未全歼入侵的俄军，并允许其残部返回尼布楚继续侵驻，而且也未留兵驻守雅克萨，继续弃守雅克萨。 1689年，中俄签订《尼布楚条约》。在尼布楚条约谈判过程中，清政府节节败退，最终敲定了如下图所示的中俄边界划界方案（下图所示）： 如此一来，从商周、唐代、明代——如前文所述——就为中国所属的，至少勒拿河以东的1000多万平方公里疆土，从此不再属于中国。从此，开启了中国近代弃疆失土的屈辱史。 如上图所示： ▲1858年中俄《瑷珲条约》，俄国割占我国60多万平方公里领土； ▲1860年中俄《北京条约》和1864年《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俄国割占我国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和斋桑卓尔南北44万多平方公里领土； ▲1881年中俄《修订条约》和五个勘界议定书，俄国割占我国西北7万多平方公里领土； ▲1921年，在苏俄的控制和操纵下，蒙古国——原中国领土乌里雅苏台——独立，156万多平方公里领土，被从中国分离出去。 从此，中国的北边界，就变成这个形状了（下图所示）： 而中国东北，则变成这个形状了（下图所示）： 如此巨大的变化，前后只用了232年（公元1689-1921年）。 下期文章：《百年遗恨（7）：扑向大清帝国的沙俄，刚刚被打败》。 （图片源于网络，侵权必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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