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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事儿丨李洪菊:田螺姑娘

 长河副刊的书架 2023-05-07 发布于山东

冬天过去了,春天焕发出生命的新绿。可我还时常像个癔症的病人,不自主地去拨弄时间的轮盘。

那是个浸在寒风里的冬夜,我下晚班12点回家。

灰蒙蒙的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街上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我那辆破旧的电瓶车,像一只奇迹般幸存下来的蚊子,“嗡嗡嗡”地叫着,奋力飞舞,也打破了这份巨大的寂静。

拐进更昏暗的胡同,再从小区洞开着的大门进去,就到了自家楼下。

这个点,邻居们早都睡了,我不想惊扰他们或甜美或昏沉的梦,就拖着疲惫的身子,轻手轻脚地一步步爬上六楼。

转过楼梯最后个拐角,我长吁了一口气,一抬头,却猛地被吓了一跳!

最上面的台阶上坐了一个人!

我那声“啊”差点没叫出来,我抓住了楼梯扶手定了定神,干咳了两声,声控灯就醒了。

一个年轻的女孩。

看见我,她立刻站起来,灿然一笑。

我呆愣在那里,打量着她,飞速转动大脑极力搜寻,没有,还是没有……

“西户,没有人住。”我迟疑地说。

“我找您的。我叫小艾,受过您的捐助。”女孩说。

我的鼻子陡然一酸,心里的戒备也一下子卸了下来。

小艾说,她是从另一个城市专程来拜访我这位恩人的,多方打听,费尽周折,总算找到了,已在这门口等了大半夜。看着这个眼神晶亮的女孩,我只得把她让进屋。

小艾进门环顾我杂乱而清冷的屋子,说:“哥,您这是刚下夜班还没吃饭吧?我也没吃,家里有面条吗?咱煮点咋样?”

我还没缓过神来,她已跑进厨房,不一会儿,就麻利地煮好面端了过来。我们隔桌坐着,每人端一个碗,在电暖风的暖光里埋头吃面。

我莫不是穿越了?

小艾在我家住了下来,每天欢快地帮我做饭,洗衣,打扫。她还淘来很多小玩意,一件件摆满了我的屋子,我空荡荡的家就有了烟火气。

那天,我一进门就闻到了韭菜鸡蛋的味道,兴冲冲地脱口说:“小萍,咱今天吃饺子是吧?”

小艾端着饺子从厨房出来,笑嘻嘻地说:“哥,洗手吃饭,不过不知道我做的味道咋样呢。”

我知道自己失了口。小萍是我的妻。

小艾有时也会看着墙上妻的照片发呆,我几次涌到嘴边的话也都小心地咽下了。

大概是第五天吧,小艾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端起水杯煞有介事地说:“人与人同行,或长或短都是缘分,而分别是为了下一个更好的遇见。哥,我要走了,感谢这辈子遇见您!”说完深深一躬。

我笑:“看来你真是从童话里穿越来的田螺姑娘啊,来无影去无踪的。”

小艾也笑:“嗯,我是田螺成精,已修炼成了十八般变化,以后您出门一定要留心哈,说不定若干年后在别处碰到呢,就看您能不能认出我了。”

此后的日子渐渐归于平寂,有时我真的怀疑是不是我大脑出了问题,一切都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

可我再半夜回家,总能远远看见我家玻璃窗上一点桔色的微光,那是一个苹果形状的光控小夜灯,天一黑它就自动亮起。那是小艾留下的。

我终究没忍住,跑去红十字会申请查看我曾捐助过的那几个人的信息。

当初,妻为保护班里的孩子,被泄私愤的恶徒砍成重伤,万千爱心也终没能留住她。我在怨过恨过自责过之后,把剩余的善款分成三份捐了。

在一份最近更新过的电子资料里,记录着一个患癌的女大学生两个月前离世了,临终捐献了她所有有用的器官。

(已载5月8日《德州晚报》)

■作者:李洪菊  ■编辑:王晓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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