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项圣谟 松石图 立轴 水墨纸本 成交价102万元
三代庋藏 一旦全归千户长
两朝更易 百年见证一棵松
——项圣谟《松石图》的画里画外
文/臣 澄
朱明王朝的建立，结束了长期民族压迫的局面，新的统治者采取了一系列稳定社会秩序、发展经济生产，所谓“安息生养”的积极措施，出现了相对的社会安定、经济繁荣、商业和手工业也十分发达的新局面。
特别是到了中叶以后，“商品经济的发展已超过了以前任何一个时期”，在江南，棉、丝、麻、糖、茶及其它手工艺品都成为重要的商品，商人们“其货之大者，摘叶为茗、伐楮为纸、坯土为器，自行就荆、湖、吴、越间，为国家利”，“丝织缯绮，通贩贸易，竞用是起其家”。
人们的生活富裕了，文化事业也相应发展了起来，嘉靖时，浙江的宁波和嘉兴出现了两位著名的大收藏家，一位是天一阁范钦，是个藏书家，另一位是天籁阁项元汴，专门收藏名古字画。
明 项圣谟 松树竹石 立轴 水墨纸本 成交价253万元
嘉兴项氏是一个大家族。项忠是明正统时期的进士，官至兵部尚书。项元汴是他的曾孙，酷爱字画文物，他的收藏数量之多、品级之高，不仅在当时，以至后代人也不能与之相比。他的弟兄元涍、元淇、笃寿等都有功名并且爱好字画，笃寿也好藏书。项元汴有六个儿子，德纯（即项穆）有书名，着《书法雅言》；德新画法荆、关，人得之，珍如拱璧……董其昌说：“元汴六子，或得其书法，或得其绘事，或得其博物，而季独得其惇行。”
项圣谟，是项元汴的孙子，项德达的儿子。字孔彰，号易庵，别署胥山樵、存存居士、莲塘居士、烟波钓徒、鸳湖钓叟、独吟客等。生于明万历二十五年丁酉（公元一五九七年），卒于清顺治十五年戊戌（公元一六五八年），享年六十一岁。他从小受到家庭环境的熏陶，喜爱书法绘画。他自己回忆：“余髫年便喜弄柔翰，先君子责以举子业，日无暇刻，夜必篝灯，着意摹写，昆虫、草木、翎毛、花卉，无物不备，必至肖形而止。”当时的评论家说他的山水画，能与宋人相匹，“又兼元人气韵，虽其天骨自合，要亦功力至深，所谓士气、作家俱备”。
项圣谟最爱松树，尝自号松涛散仙，以古松自喻，谓其“岁寒不凋，坚贞不二”。他一生画了很多松树，《松石图》是他的传世作品中，较为特殊的一幅，其特点有二：
一、是“写赵吴兴松”。
赵吴兴，即赵孟俯，元代书画泰斗。书法真、草、隶、篆无一不精；绘画人物、山水、鞍马、竹石无所不能。画风不拘一格，作品面目多样，对后世影响极大。他主张“书画同源”，要存“古意”；他用笔讲究，笔势挺拔峻厉，线条圆润灵动；用墨简淡、疏拙；布局萧散清远，有一种冲和简约的情致，古意盎然。学赵吴兴，是项家的家传，他的祖父项元汴就是师法赵孟俯画法的。
但是，着意的写在这里，感伤他的身世或许是其主要原因（赵孟俯屈志仕元，晚年异常悔恨）。我们看这株老松，欹斜而欲正，曲屈而欲直，似倾仍立，虽蜷还伸，如同在风雪中顽强搏斗的样子。另外，树后有石斜卧，恰与松的方向相反，一左一右，交相呼应。
上面题字有类摩崖铭刻一般，使人浮想联翩。石法黄鹤山樵——赵孟俯的外孙王蒙，他画山石用“解索皴”法，苍茫茂密，“望之而郁然深秀”。项圣谟就是利用这种笔法，来表现深山溪谷、草木繁杂中，老苔巨石的面貌的。
二、画上所题“崇祯甲申秋九月。”这是一个值得特别关注的时间。让我们打开“明清纪元表”来看一下：
崇祯十七年甲申（公元一六四四年）
正月，李自成在西安建国，国号大顺，建元永昌；二月，李自成的军队从陕西经山西直指北京；三月，十七日李军至北京城下；十八日李军进占北京外城；十九日晨，崇祯帝在煤山（景山）自缢而死，明亡。四月，李自成召降吴三桂，不成，于“大顺永昌元年”四月二十三日与吴三桂大战于山海关，后因清军猝然袭击，李军大败；三十日李军放弃北京，向陕西撤退。五月，一日清军占领了北京；九月 满清最高统治者顺治皇帝，从沈阳迁来北京，定北京为清朝首都。
明 项圣谟 松石图 镜片 水墨纸本 成交价110万元
从表中这些记事，我们清楚的看到，甲申三月崇祯帝死，明朝即告灭亡，九月顺治帝来京并且定都，江山已经易主，是不该再称“崇祯甲申九月”的。这里又不是云南边陲，像东晋时“爨人”一样，不知改元，仍用旧的年号，实际是项圣谟有意这么写的。
我们知道，当时的人们不甘于异族统治，全国各地反清复明的斗争此伏彼起。有着忠君爱国思想的项圣谟，更是对满清统治者的征伐杀戮痛恨至极，因此，这样的落款就是他这种真实情感的表露，同时，这幅画也成了两个朝代交替的历史见证。
明年，顺治二年（公元一六四五年），项圣谟的悲惨的命运来临：清兵南下，攻破嘉兴，项家天籁阁的藏品，尽被千户长汪六水抢掠一空；堂兄嘉谟不愿降清，全家投湖殉节；项圣谟负母携眷逃往他乡，鬻画自给，过着困苦的生活，但家贫志洁，从不趋附权贵。
他在后来画的一幅松树中说：“有盆松，古怪之极，余喜而图之，翻盆易地，志不移也。”更画“秋山红树图”，上题诗曰：
前年未了伤春客，去岁悲秋哭未休。血泪染成林叶醉，至今难写一腔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