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1973

1973-1

次韵息存翁感事 

负疴无复酒浇胸，坐接腥霾蔽海浓_（1）。秦间出奇收壁垒，输攻裹创践梯冲_（2）。都成垂死霜前草，谁顾忘年涧底松_（3）。劫烬看看堆五岳，攀天赢得梦魂慵_（4）。

【笺注】

息翁即王秉恩（详见1162《雪晴王雪城宅酒集，坐客梁髯北游初还，述行踪甚苦，感赋》笺注）有《感事》一诗，陈三立次韵写此诗。

此诗描绘了陈三立在病中感受到的战争的气氛与各种消息，感叹王秉恩晚年的寂寞与早年梦想的破灭。

（1）“负疴”二句：身有疾病，不再能以酒浇灭胸中忧愁，因而接触到了海边遮蔽着的浓浓腥臊雾霾。

“腥霾”，腥臊雾霾。《皇明文征》卷十三何乔新《过鸡冠隘吊曹将军》：“虎倒龙颠互啖吞，山川震眩腥霾昏。骂声愈高头巳断，怒气勃勃如生存。”

首联陈三立自我表达有病，不能饮酒，只好忍受海边战事对心理的折磨。

（2）“秦间”二句：就如利用秦朝间谍，出奇地收复军队工事；又如公输般包扎伤口，踏上云梯冲车。

“秦间”句，语出《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秦伐韩，军于阏与。……（赵王）令赵奢将，救之。兵去邯郸三十里，而令军中曰：'有以军事谏者死。’秦军军武安西，秦军鼓噪勒兵，武安屋瓦尽振。军中候有一人言急救武安，赵奢立斩之。坚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复益增垒。秦间入，赵奢善食而遣之。间以报秦将，秦将大喜曰：'夫去国三十里而军不行，乃增垒，阏与非赵地也。’赵奢既已遣秦间，乃卷甲而趋之，二日一夜至，令善射者去阏与五十里而军。军垒成，秦人闻之，悉甲而至。军士许历请以军事谏，赵奢曰：'内之。’许历曰：'秦人不意赵师至此，其气盛，将军必厚集其阵以待之。不然，必败。’赵奢曰：'请受教。’许历曰：'请就鈇质之诛。’赵奢曰：'胥后令邯郸。’许历复请谏，曰：'先据北山上者胜，后至者败。’赵奢许诺，即发万人趋之。秦兵后至，争山不得上，赵奢纵兵击之，大破秦军。秦军解而走，遂解阏与之围而归。”

“输攻”句，指公输盘制造攻城云梯，墨子与之演练劝止。语出《墨子·公输》：“公输盘为楚造云梯之械，成，将以攻宋。子墨子闻之，起于齐，行十日十夜而至于郢，见公输盘……子墨子解带为城，以牒为械；公输盘九设攻城之机变，子墨子九距之。公输盘之攻械尽，子墨子之守圉有馀。” 

“裹创”，包扎伤口。唐张巡《守睢阳作》：“裹疮犹出阵，饮血更登陴。”

“梯冲”，古代攻城之具，云梯与冲车。《后汉书·公孙瓒传》：“袁氏之攻，状若鬼神，梯冲舞吾楼上，鼓角鸣于地中。”

颔联描写战事的诡异与凶猛。

（3）“都成”二句：都成了垂死的就要遭受霜打的野草，谁还顾得上有如山谷底的松树的有才德的老人？

“忘年”，犹“疑年”，《左传·襄公三十年》载：晋悼夫人食舆人之城杞者，绛县人或年长矣，无子，而往与于食。同食者疑其年，使以实告。老者曰：“臣生之岁，正月甲子朔，四百有四十五甲子矣。其季于今三之一也。”师旷推断老人为七十三岁。史赵、士文伯 测算其日数为二万六千六百有六旬。大夫赵乃召老人而谢过，因授以田亩，任以为绛县师。后遂以“疑年”指有才德的民间老人。

“涧底松”，涧谷底部的松树。多喻德才高而官位卑的人。晋左思《咏史》诗之二：“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此比喻王秉恩。

颈联感叹战事波及，无论平民（霜前草）与耆英（涧底松）。

（4）“劫烬”二句：劫难后的馀灰眼看着堆积成五岳一般高，落得原本要攀天的美梦，都懒做了！

“劫烬”，劫灰。佛教谓坏劫之末有水、风、火大三灾，劫烬即劫灾后的馀灰。北周庾信《哀江南赋》：“设重云之讲，开士林之学，谈劫烬之灰飞，辨常星之夜落。”

“五岳”，我国五大名山的总称。一般指东岳泰山、南岳衡山、西岳华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周礼·春官·大宗伯》：“以血祭祭社稷、五祀、五岳。”郑玄注：“五岳，东曰岱宗、南曰衡山、西曰华山、北曰恒山、中曰嵩高山。”

“攀天”，此指攀天之志。宋黄庭坚《和答元明黔南赠别》：“万里相看忘逆旅，三声清泪落离觞。朝云往日攀天梦，夜雨何时对榻凉。”

尾联叹息劫难连连，王秉恩的原有梦想都散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