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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何宝金 外面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阿英，这几年时局不稳，董继先家先后遣散了一些长工，只留下董工和阿英二人，阿英是董继先父亲捡来的养女。董工是继先家里的长工。 阿英打开门，见来人是董德月，忙把他请进大厅，刚洗漱完的董继先已闻声来到了大厅，“德月，什么事啊一大早这么急.....”董继先用长者的口气不紧不慢地说道。 “继先叔，出事了，昨晚我从抚州回来，听说那边很多商人大户都在急着出售田地房产，听说现在时局动荡，形势对于我们这些富人不利，很多大财主都准备移民到国外去。继先叔，你乡里熟，如今这时局，你觉得有必要这样做吗？”德月辈分比继先小一个辈分，故号继先为“叔”。 继先手中拿着茶杯，低头凝思了好一会儿才答道：“不要自乱阵脚，国家怎样也轮不到为难我们这些本分过日子的人。我们从清朝到民国不也好好度过来了。” 德月的爷爷同继先的父亲是亲兄弟，早些年德月的爷爷在世，德月家还只是一般的富农。 继先的父亲懂得医术，起先是在四都开医馆帮人看病起家，因医术好，为人又豪爽，继而得到周边乡邻人的认可，人脉也就在那时建立了起来。 德月的爷爷是他亲兄哥哥，当继先家经济越来越殷实，便有心想着帮扶自己兄弟，于是在一次机会中，利用自己的关系帮哥哥揽到四都码头托运货物的这项业务，从而家境也开始慢慢殷实起来。 后来继先在清末又中了举人，还当上了都长，家境实力越来越雄厚，远远超过了德月，但早些时候两家亲兄弟都还在，关系自然还融洽团结。 没多久德月爷爷去世，由德月的父亲，董继文开始掌管这个家，那时继先的父亲还在世，董继文明面上对继先家是处处显出敬重，暗地里却在使劲较劲。董继文有两子三女，董浩跟德月俩是亲兄弟。 德月从董继先家出来路上碰到了董浩，于是便聊起这事，“哥，我觉得这事还是先做个准备，咱们还是把田地置办了去，换个地方过日子安全稳妥些，1932年年底发生的事情你还记得不，继先叔那次如果不是辞职了，肯定命都送了，我看还是得变动，不要光想着听取他的意见。” 兄弟俩这么一商量，从次日起，便开始一点一点变卖一些田地，五都那边也开始有人在出售，董继先听说不但不慌，反而想着如何趁这机会多置办些田地，将来多种点粮食大豆出售也好弥补这些年生意上的损失。 曾琳劝他：“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我大哥来咱家时说的话吗？现在形势不太好，还是把钱财看紧为好，我大兄长如今从南昌省教育厅回来县城办学，这个跟当前形势多多少少还是有关联。”怎奈董继先并不听从，现在大家都在争相低价出售田地，董继先又怎肯错过这样的回购机会。 董继先父亲在世时，县城里经营着绸缎粮油店，在四都还开了一所医馆。在1932年10月，在那次红军第四次反“围剿”中，董继先差点被卷入那场政治战争中，所幸在红军大部队还没到达县城时，董继先的父亲便患上重病，因家中生意无人打理，加之他大舅子曾振也提醒过他当前形势不好，建议不要参政。董继先是在众人的劝说下，辞了县里的差事跟都长一职，把全身心投入到生意里。 由于当时的社会因素，经济越来越萧条，继先家的绸缎粮油店营收逐年下滑，1936年继先父亲去世后，医馆由于没有医术高超的人坐诊，只能单独作为药材出售店，至此医馆生意就此一落千丈。 于是从1943年到1945年董继先先后收购回来上百亩田地，又在四都另一处外姓大户人家手里购来一套房，到1945年，董继先手下共有田地二百多亩，还有四套房；分别是城里一套带有天井的上中下三层高门大楼，四都有三套，分别分散在三处地方，而他们常住的是在四都董家。 1946年，董德显已经长大成一个十六岁的小伙子，同他哥哥董政不一样，董德显不喜习文写字，而是喜于下河摸鱼上山装猎，一米七多的个子，整日在外头跑，皮肤晒得黝黑结实。董继先见他整日无所事事，索性给他早早提了一门亲事，亲家是本四都何姓的一普通农户家的长女。 家里营收持续下滑，董继先开始精打细算，家里只留下董工，只在农忙季节，才会请一些短工来帮忙，其余时间里，则由董工以及长大后的董德显负责打理。在生意上继先自己又做管理又做账房先生。 曾琳跟阿英则是包干家里的活，种菜，洗衣，烧饭，养鸡鸭。董政在外读师范，极少有参与家里的这些劳动。 阿英比继先小十六岁，如今都三十已过，还没找到合适的婆家，故一直都留在继先身边。 早些年德月有给她提过一次亲，对方是德月家的小舅子。因为单看长相还不错，阿英第一次见面便看上了对方。 继先后来了解到那人秉性不好，不但爱吃懒做还迷上赌博。怕阿英以后嫁过去日子过不好，于是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拒绝了这桩亲事，因这事，德月的夫人一直怨恨着继先。 阿英一开始也跟自家哥哥闹意见，后来德月的小舅子因赌博输了钱跟人打架，把人打残了，经这事阿英才解开了心里疙瘩，但自那以后阿英对亲事开始挑七挑八，自然而然就成了董家的老姑娘。 而德月不知何时帮德显联系上了他的生父生母，证明德显是从小被董继先花钱买来的，从而德显与他的妻子子女们由地主的余孽转换为贫农身份，队里给他们重新分了地，分了房。 董德显有心想帮养父，但无奈自身难保，好不容易能够摘掉地主余孽的身份，董德显不敢再轻易给自己惹麻烦，只得偶尔在背地里偷偷接济董继先夫妻俩。 那时刚解放初期，很多穷苦人家大龄男子娶不到婆娘，队里就按政策把地主跟富农家留下的未婚女子与贫农家未婚的男子进行婚配。 阿英虽已年过四十，却也没能逃脱被人安排婚配的宿命。阿英后来婚配给了一个比她年长3岁的鳏夫。 董继先的离去让曾琳再次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早在1948年，曾琳的大兄长就看出当时形势对他们不利，也曾劝过董继先赶紧变卖掉所有的家产，带上家人与他一起移民到国外，但董继先为人守旧，重情，也不愿离开故土，他始终认为只要钱财来得正，其他就没有他的什么事。 1949年曾琳娘家的兄弟全移民去了国外。那时曾琳就感觉身边的依靠一下子被抽掉了。 董继先走了以后，没有钱安葬，曾琳在举目无亲的环境下，不得不厚着脸皮求德显帮忙，生死是大事，德显也顾不得其他，他找到几个原先受过继先帮扶的本家，在没有举行任何仪式的情况下，只用几块板钉起来的棺材，把继先抬到董家的后山，随便找了个地方埋了。 “土改”结束后，董家的人开始被分散到其他各个乡村，由原来上百户的董家，后来只剩下二十户不到。 “政儿，你年龄也不小了，原先你一直不想早成家，现在家里这个情况以后想要成家怕是难了。”从点着篾竹光的茅屋里传来了曾琳母子的对话。 “母亲，这个我现在也不去想了，现在要解决的是我们往后该什么活下去......” “政儿，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部被上缴了，本来你父亲当年也偷偷给藏了一些值钱的东西，但那些人往他鼻孔里灌辣椒酱，用各种各样作践人的手段折磨你父亲，他哪承受得住那种没人性的折磨啊，后来只得全部都给交代了，原先属于我们的田地、房产如今已经全部被队里分给其他人了，现在我们一无所用，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啊......” 那晚，从那个狭小的茅屋里，不时地传来了几声饮泣声。 -----END ----- 喜欢这篇文章请点击下方▼加关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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