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看了潇湘馆(这时还没取名“潇湘馆”呢,题匾也只有“有凤来仪”),夸赞“这一处还罢了”。以贾政的见识和欣赏水平,“还罢了”就是很高的评价了。 因为评价整个建筑,引出下一句:“若能月夜坐此窗下读书,不枉虚生一世”——这是夸窗子吗? 引起贾政赞叹的,是整个“有凤来仪”、后来的潇湘馆,而不是几个窗子。 贾政盛赞“有凤来仪”,突出了潇湘馆的美,也狠狠地打脸了那些“宝钗住五间上房,黛玉只住三间小房”论者的脸:这么好的房舍,岂是用几“间”来衡量的? 贾母看到潇湘馆窗纱旧了,就说:“这个纱新糊上好看,过了后就不翠了”,并且和绿竹相映,“反不配”。 前面贾政游园时介绍过,潇湘馆前院是竹子,后院是“梨花兼着芭蕉”。梨花是白的,花期只有春天短短几日。刘姥姥二进贾府,是庄稼丰收之后,当然看不到梨花。于是整个潇湘馆,翠竹芭蕉,都是绿的,再映上绿窗纱,“反不配”的评价很准确。 这是就事论事,谈不到批评,更不至于“令王夫人难堪”——荣国府的事务,其实是王熙凤在实际操作的,如果说责任也是王熙凤的责任,怎么会“令王夫人难堪”呢? 事实上,贾母也就是为了避免让责任人“难堪”,才不直接命令王熙凤、 王熙凤太明白责任分工。所以在贾母“和王夫人说”之后,她“忙道”,赶紧插进话来,说的内容又是“昨儿我开库房”——开库房干啥?开了库房为啥不看别的、专门看纱?是不是已经意识到黛玉窗纱旧了,正准备找材料替她更换?王熙凤就不说,让你猜去。 这个小小的细节,说穿了,显示出贾母的大智慧、王熙凤的小聪明、王夫人的木讷、以及贾母对黛玉无微不至的疼爱。 如果非要说“令某人当众难堪”的话,那不仅是格局小,而且饱含恶意了:周瑞家的被薛姨妈派了差事,抱怨“今儿偏偏的来了个刘姥姥,我自己多事,为他跑了半日”;晴雯和女伴拌嘴,抱怨宝钗“有事没事跑了来坐着,叫我们三更半夜的不得睡觉”;邢夫人自己得罪了贾母,却迁怒“着实恶绝凤姐”。如果王夫人、或者王熙凤“当众难堪”了,不敢抱怨贾母,怎么可能不暗恨黛玉的?贾母这不是替黛玉招怨吗? 贾政夸的是整个潇湘馆,贾母批评的是潇湘馆的旧窗纱,这能一样吗?断章取义,只能让某些人的一叶障目表现无遗,并没有更大的作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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